這一次的小聚,激起了時映蓉對長安城的向往。
繼續留在徐州,只能做土包子,鼠目寸光,一生都無法見識到真正風光,穿不到最漂亮的衣裳。她有美貌,定然可以吸引達官貴人上門求娶,到那時,她就是風風光光的婦人,享受榮華。
她開始與表姐們套近乎,親熱地攀談起來,似乎今日上午被教訓的人不是她。
時映菡一直不喜歡這種交際,往往都只是禮貌地打招呼,叫了長輩的稱呼,就在一側靜坐了。
祖母家的親屬只能算得上是遠親,過些日子他們就會離開,怕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日子需要走動,時家與他們都是老死不相往來,所以時映菡對這些人並不在意。
「時家大娘,你與妹妹長得不像呢!」這個時候,話題扯到了時映菡的身上。是某位表妹開了口,時映菡依稀記得她排行十六,是那個龐大家族的一員。
與在長安的富貴不同,時家較為簡樸。
父親深愛母親,就算母親病重,也極少納妾,院中除了母親,只有一名父親未成親便伺候的通房,為父親產下一女。至于二叔與三叔,都是妾不過三。
時映菡曾經听聞,在長安的三品官員的妾室足有百余人,這些官員之間,贈送妾室是常事。在他們的眼中,女人不過是謀取利益的工具罷了。所以嫁得富貴,不如嫁得門當戶對,做正妻來得幸福,寧頭也不做鳳尾。貴族男子疼惜妻子但少了,尤其還是高嫁的低門戶女子,更是別想得到尊重。
時映蓉瞥了一眼時映菡,不由得撇嘴,她與時映菡怎麼會一樣?在一個以胖為美的環境之下,時映菡的清瘦太過礙眼,丑得要命,若不是母親給了時映菡還算不錯的模樣,她怕是難以嫁出去了。
這麼瘦,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被虐待了的,真虧得祖母好意思領著她出門。
「我與三妹從小就是不像的,都說三妹妹不像我們時家人,與誰都不甚相像呢!」時映蓉說著,開始掩嘴笑,屋中眾人的臉色卻不太自然。
時映菡身體微僵,隨後自然下來。
「大姐又在說笑,若不是母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真讓旁人覺得我是被母親撿來的呢。」時映菡說著輕笑起來,眼神卻沒有一絲笑意。
長得與時家人不像,難道是在暗示母親偷了漢子,與其他男子生了時映菡?
這時映蓉的腦袋,難不成是插在脖子上的圓形發簪不成?完全就是個裝飾品。
時映蓉此時才反應過來,干巴巴地笑,眼楮卻看了時映菡一眼,眼中卻有著一絲不悅。
「這個是王家七郎,小時候來過一次,那時候他總喜歡拉著三娘玩,護著妹妹在藤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四舅媽在這個時候朗聲說了一句,引得時映菡一怔,隨後回憶起來。
小的時候,她的確見過這位王家七郎,他長得白淨,人也開朗,僅比她大兩歲,兩個人甚為談得來。
那個時候府中有一藤椅,是用繩子吊在後屋的門梁上面,藤條編制成半圓形好似一大筐,一晃一晃地就好似秋千。
時映菡一直不敢一個人坐在上面,她腿短,上去了就下不來。
王家七郎比她高些,就抱著她坐在藤椅上面,椅子剛剛好能夠裝下兩個女圭女圭。他會讀詩給她听,哄她睡著之後也不會離開,到她醒來,坐乏了,王家七郎才會抱著她下來。以至于時映菡對他的印象極好,在這些人離開的時候,還拉著王家七郎的一角,哭了一通鼻子。
不過,這件事情引得母親十分不開心,她就不敢再與其他人如此要好了,生怕再相處出了感情。
听到熟悉的名字,她當即透過垂幔,去看前面的身影,果然見到一身姿挺拔的男孩立于前頭,微微低著頭,似乎是被四舅媽說得不好意思了。他身邊還有兄弟在逗他,推搡了他幾下,他也沒還手,只是規規矩矩地給祖母請安。
身姿朦朧,只能看清輪廓,卻看不到他的面容,也不知他長大了是怎樣的模樣。
「如今也是一個俊朗的小伙子了,都長這麼高了。」祖母感嘆。
「可不就是,也十四了,去年剛中了秀才,可是二嫂的手中寶呢!」
「待會去我屋里坐坐,陪我說說話。」祖母特別關照了幾句,時映菡卻知道,祖母是想將王家七郎叫來,與時映菡說說話。在祖母的屋中,沒有許多的說道。時映菡如今十二歲,不過是個女圭女圭,沒有什麼避諱。
「好。」王家七郎應了一句。
時映蓉瞧了時映菡一眼,見到她一向平穩的眼眸之中起了波瀾,不由得輕笑︰「三妹妹也是大姑娘了呢,總該收拾收拾,這樣也好見人不是?瞧你這清瘦的模樣,不知道的還當我們時家虧待了你呢。我屋中有幾盒胭脂,一會借你涂涂?」
時映菡知曉時映蓉是在挖苦自己,也不在意,回答得淡淡的︰「我嫌胭脂污漬,更喜素面朝天。」
時映蓉表情一僵,沒想到時映菡這般不給自己體面。
「三娘天生麗質,不像我們,需要用胭脂遮遮才能見人呢。」十六表妹再次開口,幫時映蓉說話。
「妹妹說笑了,你身姿豐腴,乃是有福之人,涂了胭脂也是錦上添花。」時映蓉說著,卻不忘記含沙射影,暗指時映菡清瘦。
時映菡無奈,她與世無爭,偏就有人與她過不去。
「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又何必強人所難,三妹妹是這樣不施粉黛的人,姐妹們也都知曉,今日大姐卻拿這個逗三妹妹,該罰!說個趣事與我們听吧。」時映萱突然開口說了一句,算是幫時映菡說話了,同時還在埋怨時映蓉做大姐的,居然不了解妹妹的性子,非要往針尖上撞,不見血就怪了,也不怪時映菡不給她面子。
活該!
時映蓉表情一僵,這才發現,時家的眾姐妹都是向著時映菡的,她反而是最不討喜的。
她的臉蛋一抖一抖的,險些就要動怒了。
時映菡看著,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隨後說道︰「大家也莫要再說此事了,我這兩個月一直在學箜篌,今日就給大家獻丑了,也當給各位賠不是了,學技不精,大家莫要笑話才是。」
這一舉,反倒顯得她豁達起來,時映蓉臉色一僵,暗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