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因為放著一盆冰塊,所以透著一絲清涼。
幾個人零散地坐在屋中,吃著西瓜,偶爾發出吐籽的聲音。
時映菡吃得極為小口,半天吃不完一塊,竟然被姚大郎伸手按住了腦袋,整個臉貼在了西瓜里面,弄得她一臉汁液。
「與我們在一起,這般拘謹作甚?」姚大郎說著,還笑呵呵地遞給了時映菡一個帕子,這態度,讓時映菡想生氣都不成。
時映菡對這些自來熟的人十分無語。
她沉默地擦臉。
「听聞,節度使要請你做節度判官,你是接受這個,還是去長安入國子監?」印五郎在這個時候與薛三郎閑聊起來,引起了時映菡與二郎的注意。
居然當著他們兩個人的面聊這種事情,還真是沒將他們當外人啊。
地方的節度使,就好似地方的土皇帝一般,他們喜歡請長安的文官回來做自己的參謀,且給的財物,要比地方官還多。如果真的跟隨了地方節度使,過上幾年,考中了進士,再有節度使的舉薦,還能去長安做個官,比如什麼監督御史、殿中侍御史、侍御史這類的官職。
這也是一個做官的途徑。
薛三郎雖然沒有什麼官職,卻是鄉試的解元,名聲在外。
在大唐,能夠十七歲成為舉人,已經是十分不易的事情了。能夠在三十歲成為進士,更為不易。當年白居易與一群同僚在雁塔題名,曾經得意地寫過「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
那一年,白居易已經二十九歲的年紀了。
在地方做官,能夠認識一些官員。到長安去國子監,依舊可以拓展人脈。
薛三郎卻看向印五郎,面容沉靜︰「你不是能掐會算嗎?」
「你的路,我不指點也是一帆風順的。」印五郎突然笑了起來,格外妖嬈。
這話,听在其他幾個人的耳中,卻格外刺耳。
印五郎已經算到了薛三郎前途不可限量,那是不是就說明薛三郎日後真的會飛黃騰達?
薛三郎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薛家暫時不會放我走。」
也就是說,薛家希望薛三郎去做謀士,直接做官,而不是入國子監,這樣還可以留在徐州照顧薛家一二。其實瞧薛三郎的神色,怕是更喜歡後者。
只是薛家,不肯放人罷了。
屋中沉默了片刻,姚大郎才突兀地開口︰「不知節度使會不會給三郎個散官當當。」
「八成是不能的,三郎如今還不是進士。」印五郎替薛三郎回答。
「可惜了。」
「可惜什麼?三郎如今依舊是極為出息的,怕是薛家都以他為豪呢!」
听到這一句,二郎有些不是滋味,不由得撇嘴。
時映菡則是伸出手,去握二郎的手,示意他不要表現得太過明顯了。
用過午飯,姚大郎帶著時映菡與二郎離開。薛三郎沒有相送,印五郎獨自前去,歸來時不由得好奇︰「時家與薛家是世仇,你為何要指點時四郎?」
「他們有仇,干我何事?如此計較這麼多年,小家子氣。」薛三郎不屑地輕哼了一聲,隨後起身,說道,「我也回去了,下午先生過來。」
再次送走薛三郎,印五郎徑直去了印七娘的屋子。
印七娘還在發脾氣,見印五郎來了,當即嚷嚷起來︰「五哥!大郎太過輕浮了,送他美人他就要,自己是訂了親的,他自己不知道嗎?!」
「你也是,不可這般焦躁,嫁過去了再慢慢折騰幾個胡姬還不容易?」印五郎說得極為溫柔,說出來的話卻極為冰冷,與他溫柔的微笑十分不符。
印七娘卻不高興,嘟著嘴哼哼︰「我嫁過去之後,她們地位都穩了,說不定還會給我下馬威呢!」
「大郎脾氣再好也是男子,也愛面子,所以你不可如此胡鬧了,听見沒?」說著,又低聲補充,「你也放心好了,只要我還活著,姚家沒人敢給你臉色看。」
印七娘這才露出了笑容來,拽著印五郎的袖子︰「五哥最好了,五哥絕對能長命百歲。」她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口,「那薛三郎總是一張死人臉,你為何要與他交好?我不太喜歡他。」
印五郎走到印七娘屋中的胡床上坐下,懶洋洋地擺出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想了想,才回答︰「因為我看出來他的命格,所以才故意與他交好的。」
「他是什麼命格?」
「宰相命。」
印七娘當即驚訝地叫了一聲,不敢相信。
當朝官員,需要三品之上的那幾個官,才能被稱之為宰相,這薛三郎有這能耐?要知道,憑薛三郎的家事,他努力一輩子,奮斗到壽終正寢,也就能做個四品官,那都是他運氣不錯,才學不錯,或者是真的遇到了什麼貴人。
「他……真有那麼厲害?」
「我何時看錯過?」
印七娘當即站了起來,不安分地走來走去,思量了片刻才道︰「那……那要不要將九妹妹嫁給他,這樣還能……」
「不要。」印五郎回答得直截了當。
「為何?」
「薛三郎雖然有宰相的命格,卻注定會有一劫難,如果過得去,就能夠順風順水一輩子,如果過不去,就會是敗落一生。」他說著,還神秘兮兮地笑了起來,笑容之中有著一絲狡黠,「這劫,是紅顏劫。」
印七娘听了之後,當即來了興趣,湊到了印五郎身邊,拽著他的袖子,急急地追問︰「怎麼個紅顏劫?是烽火戲諸侯這樣的紅顏劫,還是唐明皇與楊貴妃那種紅顏劫?他那樣的男人,也能特別寵愛一個女人到喪志?」
印五郎搖了搖頭,眼中也有一絲迷惑︰「算不出,其實有的時候這種紅顏劫不是因為寵,而是因為愛得深。」
有一種人的命格,因為過硬,所以讓這些人的未來被蒙上了一股子霧氣,印五郎如今的能耐也是看不清的。
印七娘听得似懂非懂,最後也只是點了點頭。
「與這樣的人結交也挺好的吧,至少知道他日後能夠飛黃騰達。也難怪你在寺院之中見到他之後,就一個勁地主動與他結交。」
印五郎好似听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听了之後當即大笑起來,看來有幾分輕狂。很快,他就不屑地說道︰「與他結交?呵——他是我命中注定的宿敵,如今與他結交,也只是為了模清他的底細罷了,對自己未來的對手了如指掌不是很好玩嗎?」
印七娘看了印五郎一眼,忍不住長嘆一口氣,是誰說她有一個美人哥哥十分幸福的?如果這些人知道自己哥哥城府有多深,定然會心生懼意吧?
這個哥哥,有時候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胚。
偏偏,她最喜歡這個哥哥了。
印五郎突然注意到了屋中一樣東西,起身,走到了牆邊,拿起了一把傘打開來看,是一把油紙傘,上面畫著漂亮的蝴蝶花樣,撐開來看,竟然是栩栩如生,讓人眼花繚亂。
這畫風印五郎頗為熟悉,看到之後當即一怔,他沒想到,時四郎的墨居然能夠在油紙傘上作畫,還不會掉色,這是什麼技藝。
彩色染料他也能調?
隨後他笑了,指著這傘,怒罵︰「你可莫要讓大郎瞧到了,不然他絕對會生氣,你這是私相授受!」
印七娘听得糊里糊涂的,當即不高興地嚷嚷起來︰「什麼私相授受?!這是我從賈十八娘那里軟磨硬泡,花了五十貫錢才買來的!你看落款就知道了。」
印五郎將信將疑,去看傘上的落款。
贈賈十八娘,賀誕辰——時三娘。
「如此說來……就更不能與大郎說了……」印五郎瞧著傘,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看得印七娘一陣心中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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