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妖嬈,秋草泛香,尚清楚狀況的子恆一抬眼,就見靈瀟趴在他身上,頭頂是一望無際的星空,他很想提醒她,這是她第二次撲倒在他懷里了。可是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听腳下「咻」的一聲,好似有什麼冰冷的物體游了過來。
「小心,有蛇!」靈瀟話音,忽然悶哼一聲,極為痛苦地顫了一下。
子恆迅速反應過來,抽出腰間短劍,「嗖」地朝一旁砍了過去,手起刀落,快如閃電,那條青蛇便已在他劍下斷成兩截。
回頭再看靈瀟,她已明顯中了蛇毒,嘴唇微微泛白,一只手捂著腿月復,指尖微顫。
「你方才就是為了救我,才把我推倒的?你,你可真傻!」子恆又氣又急,這種三角青蛇毒性極強,看靈瀟這樣子,若不及時把毒逼出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把褲子撩起來,我幫你吸毒。」
「不,不要了。」
「這時候你還逞什麼強!非得讓我看著你毒發身亡嗎?」
「我……」
「算了你還是別說話了,省省力氣吧。」子恆不由分說地撩起她的綢褲,一道細紅的傷口赫然在目,周圍的肌膚已微微發紫。
下一刻,他溫潤的唇已覆了上來,一張一合,吸出一大口血沫,吐完又接著覆上來,溫熱的觸感似有靈芝的奇效,瞬間便撫去了被蛇咬傷帝痛。
靈瀟瞪大了眼楮,看著這個平日里連走路都要昂著頭但子殿下,頓時十分感慨。這家伙,還是蠻講義氣的嘛!不過要是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還會舍段幫自己吸毒嗎?
而事情的真相是,靈瀟看到有蛇過來,便本能地推了子恆一把,誰知她剛好腳一滑栽到了他懷里,然後她就被身下這張俊朗的臉龐暫時分散了那麼一點點注意力,再然後……她就悲催地被蛇咬了!
所以嘛,自己的初衷並不能算是舍身救他,想到這靈瀟有點慚愧,于是遞了塊帕子給子恆道,「我看也吸得差不多了,殿下你把嘴上的血痕擦一擦吧。」
「你真的沒事了嗎?還痛不痛?」子恆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自己有點關心過度,于是又恢復了往日的倨傲神情,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不想等會還要背你這個累贅去找太醫。」
「沒事了沒事了。我這體魄,可是、純爺們!」靈瀟擔心去找太醫會被識破性別,連忙站了以來,作勢要走兩步給他看看,不想她才剛邁開步子,就腿一抖晃了一下,還好有子恆扶住才沒摔倒。
「你這家伙,是想第三次摔到我懷里嗎?」子恆斂目相問。
靈瀟︰「……」
月上中天,這時候城里的醫館都關門了,還好崔勇及時趕到,這地方又離皇宮不太遠,于是子恆抱靈瀟上了馬車,又吩咐崔勇騎快馬先回去請太醫。
與此同時,流華殿里卻是燭火通明,薛逸之一身白錦睡袍,長發松松地挽在腦後,秋夜霜寒,他卻孑然立在廊下,漫不經心地逗著一只黃色夜鶯,燭燈瀉下淡淡光華,籠罩著他一半側顏,有種擔憂的情緒,流露于眉眼之間。
從段府回來到現在,還沒听到靈瀟回宮的消息,他很擔心,雖然知道她也許跟太子在一塊,但他心里那塊石頭,還是很難落下。
過了許久,才看到高茂匆匆而來的身影,「報告相爺,薛公子現在還宮,不過屬下打探到另一個消息,崔勇請了朱太醫到明瑟殿,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薛逸之立刻站起身來,高茂撓撓腦勺抬起頭,那片白色的衣角已消失在竹林巷道里。
薛逸之從小道穿過去,不一會便進了靈瀟的西廂院,院子里並無人守候,他推門進去,只見朱遙正在燭台邊倒騰一些瓶瓶罐罐的東西。
話說朱遙這廝,上次問他要琵琶的時候還死乞白賴地要在山里隱居,沒想到女皇只一道口諭,他就屁顛屁顛地滾回宮里來了,朱家醫術世代單傳,無人能比,是以他一回來便當上了太醫院正使,平時只給皇上和太子看病玩玩。
「你在這里干什麼?是誰生病了嗎?」薛逸之踱至他面前。
「呵,我還沒問你來這里干什麼呢!太子讓我來給靈瀟公子看病,沒你什麼事,快出去出去!」
「等等,靈瀟她怎麼了,怎麼還沒見她回來?」
「你這麼關心他做什麼?哦,我想起來了,那家伙是你義弟啊。」朱遙一拍腦袋,嘟囔道,「也沒什麼,听說他被蛇咬了,太子讓我先過來候著,料想他們一會就到了吧。」
薛逸之暗道不好,雖然有朱遙在,靈瀟的毒傷多半沒有問題,可是只要朱遙一診脈,靈瀟的女兒身無疑就會了,如果東德子恆早有懷疑,那……
「朱遙,你過來,我跟你說個事。」
「干嘛?」朱遙警惕地縮了一下,可是一對上薛逸之那雙含威懾人的眸子,他氣勢便敗了下來,只得不情不願地挪了過去。
半刻鐘後。
雖然子恆已幫靈瀟吸出大部分蛇毒,但是還是有一些殘毒在她體內擴散,加上馬車顛簸,毒液不一會便侵入四肢,靈瀟的意識也漸漸開始渙散。
「靈瀟,快到了,醒一醒,別睡了。」
「喂,你不是睡著了吧?靈瀟?靈瀟?」子恆拍了拍她的臉,見無反應,才緊張起來。
「薛靈瀟,你千萬別睡著啊,被蛇咬一咬就昏死過去了,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個純爺們嗎!快醒來!」子恆模了模她的手,竟然冷如寒冰,一時也顧不得什麼儀態了,只好月兌了外氅將她裹進自己懷里,生平第一次,他的心咚咚跳得如此厲害,看著她濃如蝶翅的雙睫,和因為痛苦微微蹙起的眉心,他的的呼吸漸漸凌亂。抬手欲幫她撫平眉心,卻听靈瀟喃喃念了一句,「阿娘,我不要做女子!」
心頭「轟」的一聲,有什麼答案漸漸清晰,子恆低下頭,聞著她發間淡淡的茉莉清香,終是不可聞地嘆了一句,「原來我這麼緊張,是因為喜歡上你了麼,靈瀟?」
同窗近一年,一直把她當兄弟看待,卻不知有種莫名的情愫,已漸漸爬至心頭,若靈瀟是女子,一切謎底便有了解釋,可是為什麼,這一刻她卻不肯醒過來,害他如此擔心呢?
馬車駛入皇宮,終于抵達明瑟殿,馬車骨碌碌在西廂院口停下,王瑜和文俊琪都被吵醒,睡眼惺忪地出來一看,卻見太子殿下抱著靈瀟,風一般地沖進了房里。
「剛才發生了什麼?」王瑜吶吶開口。
文俊琪與他對視了一眼,最後淡定道,「什麼也沒發生,我們一定是還在夢游,快回去拉燈睡覺吧。」
子恆抱著靈瀟沖進房里,卻見朱遙身邊還站了一個人,而這個人只穿了件露領睡袍就敢出來晃悠,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個愛弄風情的薛逸之了。子恆嗤了嗤鼻子,把靈瀟小心放到床上,轉頭問,「薛相最近很閑嗎?晚上還一個人出來散步?哦,我知道了,你該不會是……是失寵了吧?」
薛逸之淡然一笑,「殿下也懂得關心兒女情長了?看來與敏韶公主的婚事得提前些才是!」
子恆眼中頓時閃過不悅,不過想到靈瀟還昏迷在床,他只好放棄與薛逸之斗嘴,轉頭對朱遙道,「朱太醫,她被毒蛇咬得不輕,我幫她吸了一點毒汁出來,可是現在狀況還是很糟糕。」
朱遙眼皮抬了抬,「不是什麼大問題,這里交給我就好了,你們出去吧。」
薛逸之看了子恆一眼,淡淡道,「時候不早了,我擔心義弟便過來看了看,既然朱太醫說沒事我就放心了,太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子恆略略點頭,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才推門出去。
月華如水,照著從西廂房里一前一後走出來的兩人,一個少年英姿,一個風華絕代,卻都各懷心事,愁眉不展……
子恆從靈瀟房里出來後,卻沒有直接回東宮去。約莫著朱遙應給靈瀟看完病了,他才匆匆折回來,將朱遙叫到屏風外面。
「薛公子的毒傷怎麼樣了?」
「我給她扎了針灸,又用了獨門研制的草藥,現在已無大礙。再喝上兩三天的藥就可以活蹦亂跳了。」
「朱太醫果然醫術高明,回頭我會在皇姑母面前為你美言幾句。」
「不必了,我剛研制的草藥,正愁沒人做試驗呢,剛好她中了毒,用上正好。」
「……」
「殿下若沒有別的事要交代,我就回去洗洗睡啦!」
「哎,朱太醫留步。」
子恆叫住他,欲言又止,思慮再三,還是把壓在心底的疑問說了出來,「朱太醫你醫術高明,方才為薛公子診斷的時候難道就沒發現,她的脈象……同一般男子有什麼差異嗎?」
朱遙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脈象如同掌紋,每個人的都不一樣,薛公子當然同一般男子有差異了,殿下這個問題麼,基本等于廢話。」
子恆噎了一下,繞開朱遙天馬行空的思維,他繼續追問,「我的意思是,男女有別,男子有男子的脈象,女子有女子的脈象,不知薛公子她……究竟屬于哪一種?」
朱遙眯起眼,直截了當道,「殿下的意思是,懷疑靈瀟公子不是男兒身麼?」
子恆續快了一拍,重重地點了個頭。
朱遙干咳一聲,「她人在里面睡著呢,你進去把衣裳掀了看看不就得了,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彎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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