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水靜,月光清冷,薛逸之怕靈瀟凍著,便帶她往人多的地方走,不知不覺兩人已來到花街落紅院門口,大紅燈籠將落紅院裝點得肅然一新,不時有絲竹聲從里間幽幽傳來。
「逸之哥哥,我以前就跟姐姐住在這里,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這也是我們第一次踫面的地方,那會你跳起來想摘樹上的月季,卻怎麼也夠不到手。」薛逸之含笑看她。
「那是因為月季太高了好嗎!而且,現在我已經長高了。」靈瀟偷偷踮了下腳尖。
薛逸之忍笑按了下靈瀟的肩膀,于是她的腳尖很不爭氣地落了回去。
「逸之哥哥,既然來了,不如我們進去坐坐吧?」靈瀟提議。
「哦?你的意思是,要帶你大哥逛花樓?」薛逸之笑。
「哪有哪有,只是進去坐坐嘛,我要是有膽子帶你逛花樓,皇上不打我板子才怪。」
說話間,忽然听得一陣熟悉的聲音,「哎呀靈瀟,你怎麼回來了!還以為你把紅姨給忘了呢!」
靈瀟歡快地跑了過去,「紅姨,我好想你呀!一年沒見,你好像又變漂亮了哦。」
紅姨點了下她的額頭,笑道,「就你嘴甜,今天樓上有歌舞表演,我帶你們上去坐坐吧。」
大廳里蓮燈四射,薛逸之沿回旋扶梯上樓,靈瀟緊隨其後,不停地與紅姨聊著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沒想到,那個從前總愛跟在靈瀟身邊的翠香,也就是紅姨的佷女,已經在上個月嫁了人了,靈瀟一時唏噓不已。
「相爺,靈瀟,今天客人太多,只有盡頭那張雅桌上還剩兩個位子,怕是要委屈你們擠一擠了。」
「無妨,紅姨你要是忙,就先去招待別的客人吧,我們坐坐就好。」
說罷,靈瀟與薛逸之徑直走向盡頭雅桌,周身美女如雲,脂粉飄香。待抬頭看到桌上那人,靈瀟頓時傻眼了——這、這、這不是東德子恆麼?他也來……逛花樓?
子恆身邊坐了一位輕點唇、淡描眉的如花少女,此時正手執銀壺,幫他往夜光杯里倒酒。靈瀟認得,這是當年僅次于姐姐的頭牌,程小小。
「沒想到賢弟這麼風流,倒有興致帶左相來逛花樓?」子恆倒是一點也不驚訝,像見著老友一般招呼他倆坐下喝酒。
靈瀟挪到他身邊,壓低聲音道,「今天我帶大哥來此的事,不許告訴皇上!」
子恆眯眼看她,「賢弟這是在威脅我嗎?我若是告訴姑母,你能拿我怎樣?」
靈瀟冷哼,「那我就以牙還牙,告訴皇上你不務正業,聲色犬馬!」
子恆倏然一笑,「聲色犬馬?呵呵,姑母還擔心我對男歡女愛不感興趣,耽誤了跟端敏韶的婚事呢。你若是去告訴她我聲色犬馬,她一定會高興得賞我一堆美女呢。」
靈瀟頓覺氣餒,踫上這個臉皮厚但子殿下,真是口才再好也沒用!索性悶悶地喝了一口酒,偏過頭去不理他。
「這酒太烈,不宜多飲。」薛逸之奪過她的酒杯,另給她調了一杯花茶。靈瀟正要接過,忽然一個人慌慌張張地沖了過來,將那茶杯掀翻在地。
「不好了,子恆,快跟我下去!」這著急忙慌的人竟然是沈雲軒,他一轉頭也看到了靈瀟和薛逸之,忙道,「正好你們也在,快跟我下去幫忙,不然就來不及了。」
「喂,你把話說清楚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靈瀟快步跟在後面,邊跑邊喊,「不是讓你去追林沐瑤的嗎,你怎麼跑到落紅院里來了?」
「來不及跟你細說了,現在林沐瑤被人劫持了,我那些暗衛都不是他的對手。」
眨眼間,幾人已快步沖到樓下,只見大廳里橫七豎八地倒了幾個暗衛,林沐瑤被一個頭戴面具的男子挾在身邊,因他力氣甚大,林沐瑤根本動彈不得。
「靈瀟公子,別過來!」林沐瑤看到他們,害怕得哆嗦了一下,聲音已帶了哭腔。
「誰是靈瀟?」戴面具的男子驀地開口,他聲音一點也不粗獷,反而輕悠悠的很是好听,而且看他縴瘦身材,真是很難想象他就是打倒一片暗衛的冷面高手。
「我就說薛靈瀟,請兄台高抬貴手,放了這位姑娘。」靈瀟上前一步,雖然心里沒底但還是盡量擺出一副氣勢凜然的樣子。
「哦,長得倒是挺俊俏,這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吧?」蒙面男子倏然一笑,「想放人可沒那麼容易,除非你打得贏我。」
靈瀟心下一凜,她花拳繡腿的功夫倒是學過一些,可是真要跟人過招,恐怕連一拳也招架不住,這可如何是好?
沈雲軒心里也是干著急,這下真有英雄救美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了,可惜自己不學無術,根本就不是對方的對手啊!
就在這時,薛逸之突然站出來擋到靈瀟面前,對那蒙面男子拱手道,「家弟沒有學過功夫,就讓我代替她跟你過招吧。」
那蒙面男子沉吟片刻,笑道,「也好,反正我沒興趣跟不會功夫的人過招,那就換你吧。」
說罷將林沐瑤推向他身旁一個侍衛,飛速將一把軟劍扔給薛逸之,抱拳道,「听說你們東梁人擅劍,我雖來自外邦,劍術卻也不差,今天就來比試一下吧。」
薛逸之抽劍出身,凜然道,「請!」
語音未落,劍光已出,薛逸之身姿敏捷,招招指向對方要害,游走翩飛如靈蛇,靈瀟第一次見到自家大哥展露武功的樣子,心下很是驚訝。而那個蒙面人的武功也不算差,薛逸之每出一招他必能輕松躲過,且招式變幻無窮,堪稱驚艷。
一行人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突然間,薛逸之一個飛速轉身,將軟劍直指對方下頷,可那蒙面人迅速躲過,只被他軟劍挑開了臉上的銀色面具,剎那間露出一張明媚照人的臉蛋,敏銳雙眸如振翅的蝴蝶,光彩展露無限。
眾人呼吸一窒,都沒料到這位霸氣的蒙面人是個女子,在東梁國女子雖英勇,卻也沒一個能比得上她這般出色。
就在眾人沉浸在驚訝的氣氛中時,薛逸之又飛速舞出一劍,趁那女子不備,軟劍直指她的咽喉。
「住手!」電光火石間,東德子恆突然扔出一枚飛鏢,不偏不倚剛好將薛逸之的軟劍堪堪彈開,眨眼間,他人已經擋到那女子面前,對薛逸之道,「左相住手,她是南閩國的公主端敏韶。」
薛逸之一驚,方才一心想要勝過對方,沒注意到她面具挑開後的容顏,這時再一細看,他也認了出來,這確實是四年前曾造訪金陵的敏韶公主。
「子恆哥哥,等這麼久,你終于肯出手了呀?」端敏韶笑嘻嘻地站到子恆跟前,笑眼彎如新月。
「你怎麼來了?」子恆面露不悅,「還扮作蒙面男人的樣子來劫持我國小姐,你看你哪有一點當公主的樣子!」
端敏韶吐吐舌頭,「子恆哥哥你好凶哦,父皇跟我說你要娶我,怎麼你看到我一點也不開心呀?」
薛逸之趕緊上去打圓場,「太子他是因為見到你舞刀弄槍的,擔心你會弄傷自己,所以才不高興的。」
端敏韶哦了一聲,猛力點頭,「原來是這樣,子恆哥哥我答應你再也不踫兵器了,你笑一下好不好?好不好嘛?」
靈瀟在心里默默淌汗,這麼個熱血沸騰的異國公主,難怪子恆他會招架不住。
面對端敏韶不厭其煩的嘮叨,子恆終于受不了了,對她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端敏韶才笑嘻嘻地作罷,一面又跑過去跟林沐瑤和眾暗衛道歉,一面又跑來跟靈瀟解釋,「對不起啊,我方才只想開個玩笑,不是故意要抓你心上人的,那個什麼……你心上人長得還挺漂亮,雖然比本宮差了那麼一點。」
說罷也不管靈瀟愕然的眼神,轉身去追子恆了。
「年前南閩國說了會派使臣造訪我國,只是沒想到,他們竟把公主給派來了。」薛逸之望向子恆和敏韶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大概是公主想見未來夫君了,央南閩國主讓她來的吧。」靈瀟笑笑,轉頭看向林沐瑤,「林小姐,今天你受驚了,夜色已晚,先回府好好休息吧!」
林沐瑤對靈瀟欠了一身,柔聲道謝。一旁沈雲軒見她臉色有點蒼白,上前道,「沐瑤妹妹,我看你臉色不大好,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林沐瑤柳眉一皺,正要謝絕,靈瀟插話道,「林小姐,你還是讓沈公子送送你吧,反正你兩家也順路,這麼晚了有他照應著也好些。」
听薛公子這樣說,林沐瑤才點點頭,跟著沈雲軒離開。大廳里人群漸漸散了,有微涼的空氣透了進來。薛逸之對靈瀟笑笑,「走吧,我送你回去,不然紫璇該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