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一直背對著他們的紅衣女子驀然轉身,笑靨如花,更似三月驕陽,衣袖夾帶著一股清新的桂花清香,一張熟悉的臉撞入他的視線。
她……這個女子……是冉傾心?那,他身邊的這個白衣女子又是誰?他方才一直跟著冉傾心進來,不可能在一瞬間,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將兩個人換了啊!怎會……
冉傾城笑臉相迎,對著冉傾心剛想開口詢問,卻在不經意間瞟到了她身邊正一臉驚異的賀西,仔細瞅瞅,是個男子!不由得她自己也傻了一下︰「傾心,他是誰?」
賀西又是一怔。
被冉傾城這麼一問,冉縻瑟的目光也落到了賀西身上,眼眸中劃過一絲厭惡的、痛恨的戾氣,但卻一閃而過,也沒有在面上表露出來,沒有開口問,似乎是在等著冉傾心為這件事情好好解釋一番。
冉傾心望著冉縻瑟與冉傾城不盡相同的眼神,頓時禁了聲,輕輕嘆了口氣,她也轉過身來,默然地看著賀西。
賀西同時見到了兩個女子的面貌,頓時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這兩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居然長得一模一樣!不是他夸大其詞,是真的一模一樣。在同樣精致絕美,肌膚如雪的面頰上,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地方居然存在著一模一樣的朱砂!敢問就算是孿生姐妹,怎麼可能連胎記般的朱砂都長在一處?若非此刻她們二人站在一起,一人著白一人著紅,他簡直就會認為她們是同一個人。簡直是不可思議……一模一樣的人,一模一樣的面孔和朱砂……要不是今日他有幸見得此景,只怕這一生他都不會相信如此如戲的事。
只是,看著她們久了,聰明如他,便發現了一絲端倪。
到底是兩個不同的人,冉傾心的眉宇間透露出一絲穩重與干練,還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而冉傾城則渾身散發著另一股柔美,甚至是灑月兌。而且,兩人身上的香氣,也是截然不同的。
「姑姑,心兒此次前往風雨桐城並未發現任何線索。在歸途中,無意救下了他,賀西。一時之間,心兒不知道該如何安頓他,便先將他帶回來了。望姑姑恕罪。」冉傾心面色沉沉,聲音也低低的,帶著一份壓抑。
「無意救下?」冉縻瑟繞開一邊的冉傾城,臉色看不出有什麼情緒。她走到冉傾心的身邊,緩緩地移動目光,打量著賀西。
明明沒有什麼特別,只是看一眼而已,賀西卻感覺到了一絲涼意正在自己的體內不受控制地蔓延。
冉縻瑟無言,只是轉回頭來盯著冉傾心,倏地一伸手,如閃電一般便扣住了冉傾心的手腕,讓她沒有時間躲避,下一瞬冉傾心的手便被抬起,她緩慢地撩開冉傾心的袖子,雪白如藕的手腕上赫然出現一點深紅色朱砂。
「嗯,還在。你倒也沒有逾矩。想來也是,若是心上人,又怎麼會送到我眼皮子底下讓我殺呢?」冉縻瑟神色緩緩一松,放下她的手腕,另有深意地看了冉傾心一眼。
冉傾心面色不變,就連眼神波動也沒有一下,而她身後的賀西也一樣,眼楮眨也不眨。
「你不袒護他?難道你想讓他死嗎?」冉縻瑟見到冉傾心的平靜倒也顯露了一絲絲的驚訝。
冉傾城站在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前方的三人。
「我早與他說過,我救了他,他的命就是我的。若是我想讓他死,他也絕不能說一個‘不’字!」冉傾心平靜地接口,眉眼微轉,望向冉縻瑟,居然顯現出一絲少有的柔美。
冉縻瑟聞言,忽然朗聲大笑起來,听那笑聲,甚是滿意︰「好,心兒你這麼說,我又有什麼好反對的?只要你們沒有其他的心思,要住在這泠溪宮也並非不可。這些年來,我泠溪宮從來只有女弟子,沒有一個男子,有些任務還有些不可避免的麻煩。賀西就由你安頓,他的一切都由你來負責,可以嗎?」
「沒問題,姑姑。」冉傾心頓首。
「嗯。」冉縻瑟滿意地點點頭,再次看了一眼冉傾城,「城兒,你和心兒也有些日子沒見了,想必有一堆的事要交代,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我改日再召你們。」
「是,姑姑。」冉傾心、冉傾城齊齊頷首。
她們一同靜待原地,目送冉縻瑟的身影慢慢遠走,就在兩人表情微微一松之時,冉縻瑟突然又轉回身子,神色清冷地看著她們︰「不過,有些話我必須說在前頭。若是讓我發現發生了什麼不該發生的事,心兒……你該明白我會如何。」
「心兒明白。」冉傾心垂下了頭,恭敬道。
「嗯。」冉縻瑟別有用心的斜眼瞧了賀西一眼,這才緩緩地走出了大殿。
見冉縻瑟這回是真走遠了,冉傾城這才嘗嘗了舒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絕美的面孔上寫滿了驚奇與質疑︰「傾心,你不該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的目光射向賀西,雖然不帶敵意鋒芒,卻也讓賀西感到渾身不舒服。
冉傾心回眸望向冉傾城,低低地松了一口氣,走到冉傾城的面前,頗為無奈地道︰「這件事情到頭來還得怪你。先走吧,我有話跟你說。」
說著,她攜著一身紅衣的冉傾城飄然遠去,留下一臉迷茫的賀西遠遠地跟上她們的腳步。
「真是如此?」冉傾城微微驚訝地瞪大了眼楮,「他是徐少坤的前侍童?那便是說……對我們的幫助很大?」
「沒錯,我是從那些太尉府的侍衛們口中得知的。若非他是徐少坤的侍童,我這次也不一定會救下他。」冉傾心一邊說著一邊偷偷瞟了一眼遠遠跟在她們身後的賀西,接著又嗔怪地回頭瞪了冉傾城一眼,嬌容百媚生,「一進城便看見到處都是你的通緝頭像……你這次失敗的可真徹底。」
「傾心,你怎麼怪我?這次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誰知道寂塵風會突然殺出來壞我好事!」冉傾心憤憤地一握拳頭,儼然沒了當初那個舞姬染塵的嬌媚風情,「再說了,這種誘殺的任務從來都是我做,你又有什麼立場責怪我?」
冉傾心當下滿臉黑線,無語。
不得不說一句,當初她在風雨桐城听見的那些什麼死在青樓之中的男子以及以前發生的相同的事件中死去的男子,全是冉傾城下的手。她平時雖然不拘小節,甚至是性格莫名狗血,但是在這些任務上卻是干得相當的漂亮,兩年了,官府和武林盟主都沒查清楚是誰做的。而自己,曾經接派過一件這樣的任務,誘惑到一半,實在是忍無可忍,她直接拔劍——殺!結果引起了別人的注意,差點不能全身而退……
自此,她再也不接此類的任務。
「這並非理由!」心虛的冉傾心開始強詞奪理。
「那好,既然你這麼說的話,下次換你。」冉傾城自然是不甘示弱的,直接一擊打回去。
「……」冉傾心無言,只能暫時憋氣,轉頭對著一直跟在她們身後、心想開小差的賀西道,「你先去西邊的白牡丹花圃後的屋子等我。」
賀西正在神游,恍然听到了冉傾心命令,立刻點點頭,轉身就走。
「收為己用,不錯。」冉傾城看著賀西遠去的背影,輕笑夸獎道。
「他會有很大的用處。盡管現在的他很弱。」冉傾心若有所思,忽然道,「對了,這一路上的情況向我匯報吧。」
「還匯報呢……你是姑姑嗎?」冉傾城有些不屑地撇撇嘴,挑了挑眉後眯起雙眼,「在刺殺徐少坤的時候,阻攔我的人是寂塵風。還有,我在京城城郊遇到了宇文世家的嫡長子,宇文羿。」
冉傾心眉心微微一蹙︰「宇文羿?便是那個擁有神兵雷霆,又年少多謀的宇文下任當家?」
「嗯哼。就是他。」冉傾城點頭,嘴角染上幾分神秘,「他倒也是個有趣的人,如果是收為已用,你看可不可以?」
「收宇文家那個妖孽為己用?冉傾城,你好大的念頭啊。」冉傾心似笑非笑,在冉傾城看來感覺更像皮笑肉不笑,「他要是如此好收服,那麼這些年死在他手下的人就會少一半了。你說行不行呢?你若是說寂塵風,我還有幾分相信。」
「寂塵風麼?」冉傾城的表情漸漸變化了一些,她的眼楮透著一絲異樣光芒,「說來你別不相信。若非他武功的確是高深,不然,我是怎麼也不會相信那人是寂塵風的。」
「哦?此話怎講?」
冉傾城幽幽一笑,抬眸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擁有一模一樣面容的絕子,聲音輕淡︰「寂塵風,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說他精明吧,事實卻並非如此。說他大智若愚吧,我卻也不相信他會那麼單純。我不曉得是他義父把他保護得太好了致使他本性如此,還是他太老謀深算,掩飾的太好了……總之,不可對他掉以輕心。就像姑姑所說那般,他與岳嶺峰將會是我們道路上的最大障礙。」
「找你如此說來,的確沒錯。這個世界上都是勾心斗角的人,有誰會用真心待你我?我們從來沒有可以相信的人,除了彼此。」冉傾心眼中閃過銳利的泠光,隨即輕聲一笑,目光恢復溫和,「我這一路上,收獲也頗豐。」
「哦?可是遇到了什麼武林俠士?」冉傾城噙著笑,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冉傾心,心中了然,「你似乎還有內傷未愈。」
「的確如此。司寇維的藥並非天庭的瓊漿玉液,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就讓我恢復完全。」冉傾心秀眉一揚,語氣中還帶著隱隱一絲怒氣,「哼,若不是峨眉的那幫弟子和嵩山雷琿,我也不至于傷成如此。」
「喲?峨眉那幫臭尼姑下山來撒潑啦?」冉傾心的話才一說完,冉傾城的冷笑便緊接著跟了上來,言辭狂妄不屑,「峨眉啊峨眉,我都不知道該說她們什麼好了?除了她們的掌門,只怕她座下任何一個弟子都接不了你我二十招吧?如此螻蟻,敢來叫囂!」
冉傾心的表情幾乎和冉傾城一樣,都是透著一股輕蔑︰「的確,那個馬瑗瑤當真可笑。若非嵩山的雷琿出來阻擋,她早已是我魄綾下的亡魂!那還有時間暗算偷襲?!這些名門正派好生可恥!」
「雷琿和司寇維……傾心,正道之人的心思可真難捉模不是?」冉傾城淡淡的笑意忽明忽暗,帶著一絲意味不明,「我們說說具體情況,省得以後……」
冉傾心剛想點頭抬步走。
在兩人身後忽然降下一個黑影,速度快如風。
冉傾心與冉傾城氣息敏銳,立馬一個回身,看清來人。
一個黑衫的男子,面容俊美無常,有些妖艷的感覺,臉廓線條柔和,卻仿若深深鐫刻上去的一般,讓人眼前發亮,挪不動視線,沉淪在他的俊美之中。
冉傾心與冉傾城還未來得及開口,那男子便先上前了一步,沉穩動听的聲音清冷道︰「你們果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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