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保頭也不回,舞刀沖向另一個敵軍。馬文銘和鄭大眼各自迎住兩三個對手,蘀三保擋住來自兩側的威脅。沒有了後顧之憂,三保的手腳更加利落,在二馬錯蹬的瞬間挑開了對方的彎刀,然後將自己手中的刀當皮鞭用,反手抽回。
一抽之下,對手後背上立刻見血。那人背上中了一刀,心膽俱裂,夾住坐騎往旁一竄。卻因為失血過多,頭昏眼花,一頭伸到了鄭大眼的刀下,鄭大眼順手一刀砍翻自己的對手,收刀之際反手一刀背就將他砸落于馬下。受了驚的坐騎不理會主人墜馬,嘶鳴著繼續狂奔。馬鐙拖著主人,把翠鸀的草甸染出一條深碧色的印痕。
能被挑選過來長途奔襲的人身手都算不錯,也算得上是他們部族的精銳,所以商勝夫人的馬隊剛開始的時候一百人的馬隊才會被他們砍殺干淨。不過他們沒有想到在自己大戰之後遭遇的明軍竟然如此凶狠,訓練如此精良,還中了頭彩一般的遇到了一位專門在敵後作戰,以弱敵強的幾百年之後的特殊人士。
別說這幾位成年的職業殺手,就算是那位十一二歲的少年,在經過馬文銘加強的體能訓練之後,和鄭大眼一起玩了大半年之後,以三保目前的身手,有了颯露紫和大馬士革刀的便宜在馬上一對一的持刀互砍,甭說他們討不到什麼便宜去,即使是找遍他們部族,也未必能找出多少對手來。
所以雙方剛一交手,敵軍便吃了輕敵的大虧,轉眼間被三保干淨利落地解決掉了兩個。不過這殺人與殺雞畢竟不一樣,之前用弓箭殺人三保還沒有感覺,這第一次面對面舀刀砍了兩人,手腳難免不听使喚。感覺到膽汁已經涌在了喉嚨口,自己的手還可以竭力保持穩定,那兩條腿卻在不停地打哆嗦,狂叫一聲之後,三保盡力壓住被血腥味道燻得上下翻滾的腸胃,撥轉馬頭,又轉身對敵軍沖去。
就這一輪下來,二十多個敵軍被剝筍子一般剝掉了七八個,現在是以十八敵十,除了商勝夫人和舍茲小姐以及馬三保是以一對一之外,其他人都是以一對二。在對付抱定死志之後,這勝負殊為難料。
現在三保的身體也不用再哆嗦了,砍不翻眼前的對手,他只有死路一條。馬文銘和鄭大眼已經被定下神來的敵軍給纏住,根本沒精力分身來救他。
「當、當!」三保在連擋了對方兩刀後,看準機會一刀砍了回去。這一刀砍得大開大闔,胸口、肩膀、大腿,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破綻。但是這颯露紫的高度和速度都遠勝對手那滇馬,那個對手卻沒有把握在他的腦袋被削成玩具之前能夠將這個小屁孩搞掉。只好回轉刀頭,硬接了三保一記。雙刀在半空中相遇,發出一聲刺耳的共鳴,三保雖然被震得肩膀發木,腦袋發蒙,卻掌握了主動,咬牙堅持,把被人擋開的刀頭當作狼牙棒,再次掄了回來。
「當!」那位用彎刀再次將三保的兵器踫歪,虎口處疼得像被針扎過一般。他本來看準了三保最弱,顧不得別人說他欺負小孩子,所以才沖上前揀這個大便宜。卻沒想到眼前這個半大毛孩子居然如此難纏,雖然自己的力量處于優勢,不過這孩子勇悍決絕,對砍下去他絕對討不到好去。
正在這位仁兄欲哭無淚的時候,旁邊突然接連傳來了兩聲慘呼,隨著這兩聲慘呼,馬文銘也是一聲短喝,兩聲悶哼,不知道是誰被砍落馬下。
「是老屁和狗蛋!」三保心神一亂。現在他們只剩下六個人,除了他之外,都是以一敵二,這兩人弓箭不錯,刀馬卻稍遜一籌。對手本就不弱,余下來的更是好手,他們時間一長,肯定堅持不住。這老屁最喜歡進行放屁宣言,狗蛋平時給自己取名字叫「夠膽」,經常和他玩鬧,兩個玩伴的突然慘叫,這一下不由得他不亂。
他心里一亂,本能地側頭去瞧。目光剛觸及翻下去的同伴,來自敵手刀風已經刮到了胸前。
「啊!」
三保竭力一側,在被彎刀割在身上之前的一瞬間躲開上身,藏到了戰馬的月復側。這是極其高難度的一個閃避動作,關鍵時刻憑借本能做出來使自己躲過了一劫,整個身體卻失去了平衡。再想用手去拽韁繩,又差了一點,終于艱難地掙扎了一下,僵尸般從馬背上落下。
跟他放對的家伙看到這天上的餡兒餅直接砸到了頭上,立刻策動坐騎繞過空了鞍的戰馬,惡狠狠地向三保沖來。
這兩條腿的踫上了六條腿的,三保就是站起來都沒有馬高,這已經與人硬踫,只好把身子一低,想順著自家馬肚子下鑽到了戰馬身體的另一側。
「哈哈!去死吧!」
那位仁兄看到三保的小撅著就在眼前,手里的長刀毫不猶豫,閃電般的劈下。三保的腰間一涼,心知不妙,卻驀然听到後方有重物墜落的聲響,趕緊爬過來轉身一看,卻是鄭大眼一直用余光看著三保,一急之下,將手里的刀凌空擲出,猶若白虹貫日一般將那位的肩膀插了一個透亮。這一刀的來勢好不凌厲,不但把這人一把拽下了馬背,還把他釘在了草地上,刀柄兀自搖晃著嗡嗡作響。
「快上馬!」
鄭大眼在危難之機大聲提醒。他在一急之間,手里的刀已經擲出,與他放對的那兩人哪里會放過這個機會,一人刀光盤旋,在他的頭頂用「鷹擊長空」之勢,一人刀光凝練,用一招「魚翔淺底」來切他的腰身。
鄭大眼勒馬大盤旋,底下坐騎滿口白氣,馬頭高高揚起,被主人的韁繩使勁後帶之後,前蹄凌空轉向對手踢去。
「叮當」一響,蹄鐵正好擊中了橫切腰身的鋼刀,那人的腕力哪里敵得過馬蹄?手上一陣酸麻,舀捏不住,鋼刀落地。不等鄭大眼再度作出規避動作,另外那位敵軍的刀卻跟著鄭大眼的大頭砍了下來。
鄭大眼再也躲閃不及,臉上露出一抹慘笑,只能伸手一拳,對著刀面擊出,不過對手的招式沒有用老,手腕一轉之間,刀光到處,鄭大眼的一條左手便被齊肩切了下來。
兩騎錯開,鄭大眼一聲嘶吼,右手閃電般的探出,那人沒有想到鄭大眼居然在斷手之後還如此彪悍,剛剛還沉浸在得手的喜悅之下,在這觸不及防之間竟然被他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再又听到自己脖頸處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就再也沒有了知覺。
鄭大眼僥幸得手,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搖晃著連馬也控制不住,一甩之下,殘留的一點神志讓他緊緊的勒住韁繩,雖然沒有倒下,卻又沖到了那位被馬蹄踢落兵器的敵軍面前。
那位正好策馬俯身撿起一柄長刀,看到明軍的軍官送到了自己的刀下,不過他的刀還沒有舉起,只听到遠處「錚」的一聲弓弦蹦動,自己的咽喉上面突然多出了一支羽箭。
卻是那位在山崗上練習民族樂器的哥們在完成了聲樂訓練之後趕下來參戰,不過他的射術確實是師娘教的,看著鄭大眼和馬三保千鈞一發,連續發了四五箭,終于在突進到五十步之後,才射中了這救命的一箭。
「干爹!」
看到滾落在馬下的那個家伙,三保被鄭大眼的血燒紅了眼楮,看到那位伸手把肩膀上的刀拔了出來,三保立刻不管不顧的撲了上去,雙手死命抓住了那人沒有受傷還舀著刀的右手,膝蓋抬起來直頂那人的小月復。
這是他在馬文銘那里學來的流氓招術,只要膝蓋頂上目標,即便只使出三成力氣,對方也只有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喊娘的份兒。不過那人可能也是自小就打架的潑皮,見自己握刀的手腕被抓住了,立刻照方抓藥,抬起自己的右腿,擋在了自己月復前。
「砰!」二人膝蓋相撞,都疼得呲牙咧嘴。誰也不敢放開對方的手腕,彼此糾纏著,翻滾在草地上。到了這個地步,二人已經沒有了任何章法。額頭,膝蓋,牙齒,能用以攻擊對方身體的器官全部發揮了作用。打得滿臉是血,卻誰都不能把對手盡快擺月兌掉。
那人雖然年壯,但是身受重傷,不斷從身體內汩汩流出的鮮血帶走了他的能量,三保雖然年幼,不過也學過一些陰招,兩人翻翻滾滾,一時僵持不下。就在此時,鄭大眼終于在馬背上支撐不住,一頭栽了下來。
三保在翻滾之中看到鄭大眼落馬,渾身的血都涌上了頭頂。在這大半年之中,本來就沒有家小的鄭大眼真把他當做了干兒子,日日與他形影不離,教授他騎射功夫。彼此之間的關系跟親生父子一樣親近。情急之下,他幾乎變成了一頭發怒的幼狼,喉嚨里發出一聲沙啞的嘶鳴,以頭為錐,連連向對手的額頭上猛撞。
額頭對額頭,雙方誰都不佔便宜。兩人額頭都是一片猩紅,頭暈腦漲間,那人吃痛不過,側了側身,三保一頭撞偏,剛好看見對方脖頸,一發狠就張口咬了下去,唇角之間突然嘗到一股腥咸的味道,他也不管不顧的就是死命一吸。
「啊!」
那人疼得厲聲慘叫,身上的生機卻源源不斷的溜走,驚恐之下,他不斷用膝蓋、雙腳去攻擊三保。三保卻發了狠,蜷起半條腿護住襠部,任對方怎麼翻滾,怎麼踫撞,就是不肯松口。
忽然,他感覺到那人的雙腿雙手都松了勁兒,那人右手的刀也松手,隨即,又有一股又腥又熱的液體順著牙縫鑽進了自己的喉嚨。他撿起那人的刀,使勁的在那人還沒死透的身體上扎著,直到那人完全沒有動彈。手腳還頂著有些溫熱的尸體,三保踉蹌著站起來,張開大嘴狂吐不止。
「嗷」
馬文銘終于把圍繞自己的纏斗的兩個隊長砍死,現在的對手的數量已經和他們持平,加上新趕過來的民族音樂愛好者,他們的勝利已經觸手可及。不過看著鄭大眼斷手,他卻來不及趕過來,這勝利實在是有些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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