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旖旎,一勾彎月悄悄撩動著黑 的樹丫,不是微風動,卻是斷人心弦的永久之殤。
「你究竟想干什麼?」龍玉盯著他手中精細的瓷碗,看著他一步步走近,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他替她寬衣解帶,替她小心地掖好被子,替她端來飯菜,他的身上滿是祥和的氣息,從未有過的祥和,卻也蘊含著無盡的瘋狂。這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會做的事,更不會是如今的他會做的事。他為她做的,她弄不明白這一切背後,究竟有何意義。
她只是靜靜躺在床上,看他安排好所有的事,他只是做著他認為對的,看著她熟睡的容顏出神。雖然他知道,她並未真正睡著。
在她幫爹爹解毒之前,他在歐陽青正的床頭下了藥,同樣無色無味,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已經再次落入他手里,他總是安排好他想做的事,然後等著她,同樣溫柔面帶微笑的看著她,往里跳。
他是東方陌軒麼?不,他不是,一個大雨的夜晚,抹殺了所有可能,東方陌軒會為她著想,眼前這人,一舉一動都帶著無盡深沉的愛意,可惜,卻始終少了什麼。
「本王想干的事情,從來只有一件,」他小心翼翼的吹著那碗湯藥,眼里的溫柔讓人忍不住沉溺,「乖,喝了它。」
「你施加在我爹身上的痛苦,如今,也要將我變成那樣嗎?」龍玉看著他的眼,對那溫柔視而不見。
相思繭,不過是東方玄夜認為的毒藥而已,爹爹身上究竟是何物,她再明白不過。那是他的慣用手法,將人,變得不再是人,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流月一日日的輝煌繁盛,誰能保證,不是他下一步的計劃?
「這樣,我們可以更好地在一起。」月光襯得他肌膚如雪如玉,璀璨生光,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加了一句︰「你看,本王都可以為你變成人類,做了這流月國的皇帝,現在的流月國國力昌盛,百姓富足,怎樣?你不肯為本王犧牲哪怕一點點,就只是擺月兌這個可有可無的皮囊而已。」
龍玉垂下眼,他說的沒錯,若不是追尋她的腳步,他又何至于一念成魔,成為血魔傀儡?
「你要喝麼?」他用湯匙舀起一勺,放在她唇邊,夾雜著濃濃藥香的小米粥,甚至可見青白的蔥花和些許女敕黃的雞蛋絲,他就那樣看著她,很有耐心的等著她。
她看著他手中的湯匙,多麼平常的一碗粥,仿佛,那不過是最平常的一碗雞蛋蔥花粥。
「是你親自熬得嗎?」龍玉含著笑問道,不知為何心中忽然酸楚,有些想流淚,但她在笑。
「自然,」他笑得更溫和,銀白的柔和如暖玉生煙,連照在他臉上的月光也帶著無止境的溫暖,「本王怎麼舍得,讓你喝別人煮的東西。」
「那就好。」她喉嚨有些發緊,卻依舊淡淡答道,「只要是你煮的,哪怕是毒藥,我都甘之如飴。」
「放心吧,味道不錯,本王找了無數人做過了試驗,才熬出這麼一小碗,今天這碗粥,是本王熬過的最好的粥。」他的眼如一汪溫泉,平靜的述說著做粥的過程。
無數人呵!只為給她做出一碗世界上最好最香的,小米粥。
骨節分明而修長的手指捏著湯匙在粥碗中攪了兩下,復又端到她唇邊,他想了想,忽然將那一小口米粥送進了嘴里,靠近她的唇,撬開她的貝齒,將那一小口米粥送了進去。
米粥入口甘甜,帶著平凡質樸的雞蛋的味道,還有青蔥的清香,還有,他的味道。
她將那米粥吞咽入月復,很香,和他以前做的味道一模一樣,仿佛又回到那段短暫卻唯一無憂無慮的時光,沒有宗門,沒有族類之別,沒有江湖中眾人的追殺和無盡的罵名,沒有紛紛擾擾,執手相忘一生。
當年事,遠隔多久,如開在昨夜的焰火,雖是一時璀璨,卻依舊存在很多人的腦海,那一綻放,磨滅了時光記憶,片刻定格成了永恆。
她欠他的,他負了她,一世糾葛,幾世不休。如此,便用這一生的相思償還。
漫長的吻,細碎又帶著粗獷和肆虐,他揉著她順滑的長發,微微一笑︰「粥有些涼了。」
他一口一口的喂著她,輕柔小心生怕弄壞一件精美的瓷器。她貪戀他許久不見的溫柔,她所有最寶貴的,莫過于此,那便一切隨意就好,何必擔心許多雜事?
她一口一口將那比毒藥更加致命的東西咽下,心里卻是滿滿的幸福,如那夜邪魅狂傲帶傲視蒼穹的男子輕輕印在她額上的那一吻,難以忘懷,縱然情景迥異,痴心不改。
窗前的月光,房間內的燈火,床邊是容光皎皎高潔典雅,暗含黑暈的絕世男子,和稍顯青女敕卻依然姿容無雙一笑傾城的少女,兩人都在彼此對視微笑,看起來無比溫馨和諧的場面,很美好的場面,就像所有人認為的幸福一樣,那麼雋永深刻。
碗中的米粥見底,他滿意的拍拍她的腦袋,笑得魅惑風流︰「玉兒真乖。」
她多想留住他此刻的笑容,作為此生可能不再會有的,唯一的,祭奠。然而,她只是依靠在他結實有力的臂彎,含笑流淚道︰「當然,我永遠是你的玉兒,永遠,都會那麼乖。即使他們再怎樣,也不能拆散我們。」
他眸光一暗,忽的明白,笑意深沉︰「是麼?本王,還能相信你的話麼?」
她沒有答話,四肢仍然是酸麻無力的,軟塌塌癱在床上。吃下的粥很快起了作用,一陣奇異的感覺自胃里散開,她很明白這是什麼,身上開始漸漸酥酥麻麻,似有萬千只蟲蟻在輕輕咬動,緩緩爬行蠕動。
龍玉不再多說一句,只望著頭頂的繡帳,那上面的茉莉花,潔白素雅,又葳蕤生光。她輕咬著唇,抵抗著體內的藥性,一只冰涼的大手忽然按在了她的月復部,那手所到之處猛地躥起一陣烈火般的灼燒,漸漸成燎原之勢。
在那粥里,他還放了什麼?龍玉震驚的目光投向他,他卻只是漸漸掀開了她僅剩的一層衣衫。
龍玉忽然笑出了眼淚,語氣冰涼︰「這麼多年過去,你為何還是一點都沒變。」
他握住她的小手,將那縴細的玉手按在他的胸口,她下意識的一縮,卻被他握得更緊,死死按住。
他俯身貼在她耳邊,耳邊立刻傳來一陣冰涼,聲音清朗圓潤如夏日大雨後荷葉上的露珠圓滾滾左搖右晃︰「這里變了。」
龍玉一愣,她的手,察覺不到任何的跳動,手下的胸腔內似乎沒有任何東西存在,只是一具空空的軀殼,端坐在她面前,這句軀殼面帶微笑的用極為動听的聲音告訴她︰這里變了。
眼中似熱似冷的液體晶亮,無聲的掉下,一顆一顆落在金絲絨的被子上,濡濕了上面七彩的鳳凰之翼,張狂不可一世的高傲鳳眸眼角處盈盈淚光泛著,似在泣血悲鳴,為所有世間有情不可得者鳴冤,一聲一聲具是椎心泣血之痛!
當日血誓斬斷因果,只半年時間,這因果便出現在她眼前,帶著她一生的摯愛,如何斬斷?
他放開那只手,龍玉早已身心劇痛,隨著那只被抓著的手的方向輕輕倒在了他懷中,感受到她的無力和回應,他唇角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勾起。
衣衫下肌膚如絲綢光滑,懷中少女眼眸秀媚迷蒙撩人心魄,呼吸之間是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她無意識的呢喃如醉人的鶯燕哦語,銀白衣衫絕代風華的男子手指優雅一挑,嬌小柔軟的身子似一灘水化在青山指尖,瑩白嬌女敕的身子橫陳在他懷中。
龍玉渾身似被火燒著了一般,有些微癢,更多的卻是隱隱的期待,他的冰涼早已被體內的熾熱炙烤得一點不留,抱著她的那只手越來越緊,緊貼著他的身子,他仿佛是在用她的火,在澆灌他的冷。
只是這冷,真得如此輕易便可被融化麼?
她心中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心中的聲音在提醒著她抗拒,腦海里卻閃現另一個聲音,輕柔的告訴她。
就這樣吧,趁著,還有愛,還能愛的時候。
她緩緩閉上眼,雙手吃力的慢慢上抬,環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身體一僵,隨即從心底綻開一個笑容。
燭火忽明又忽暗,映出滿室的柔柔春光無限,隔了床幃的妖嬈細長的影,和身材修長高大健碩的男子每一個越來越急促的動作糾纏,漸漸遙遠模糊。
夜如斯,也纏繞著淡淡月色。
少女雙眼緊閉,臉上是淡淡的粉色嬌媚,細女敕的脖頸處一朵一朵青紫艷麗的花盛開,他憐惜的大手在她的眉眼間勾勒,一起一伏具是造物主精心的雕刻,眼里滿滿是她的睡顏,他的手指正描繪著這世間最美的少女圖,深沉而溫情。
這種感覺真好,恍若回到當年,他們之間容不下任何東西阻隔。
玉兒,這一世,你依然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