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蒼穹 第四章 攻其不備

作者 ︰ 沐縴

當衛寒和葉瀟然趕到霹靂堂時,正值霜降。

在這秋意正濃的時節,朝聖教如願以償,出其不意地拿下了霹靂堂;而他們還是來晚了,在朝聖教的強勢手段和陰謀詭計之下霹靂堂已無力回天,他們只能親眼目睹一個家族的覆滅,也親身領教到了朝聖教的雷厲風行和不可一世。

江西霹靂堂。

偌大迭堂中點著稀稀落落的燈盞,透過血浸紅的火光依稀可辨多少天前的輝煌與氣派,而現在均在火藥的摧殘、朝聖教的蹂躪下盡數化為——廢墟。

死去的人和未死去但卻受了傷的人,均被填入朝聖教挖的大坑,而霹靂堂的眾多家眷是整齊地跪在一群人的面前。這里,彌漫著硝煙、鮮血的氣息,交織著落魄、得意的情緒,並且還夾雜著哭聲、笑聲、聲、斥責聲……

衛寒和葉瀟然是趁著混亂時進的霹靂堂,如今隱在大堂內的一處黑暗里。

「江湖敗類不愧是江湖敗類,提前偷襲,算什麼好漢!」有人怒喝道。

「就是!狗漢奸,竟挾持少堂主……狗養的不愧是狗養的,就知道用這些骯髒卑鄙的手段,有種正大光明的來跟爺爺干一場!」

「出言不遜者,殺!」一處聲音響起,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栗之感,話音剛落,便已有人手起刀落。

「老子打死也不會服那狗屁教!哼!」又有人罵道。

「少主,這些人怎麼也不肯下跪!」有人稟報。

「頑固不化者,殺!」

「龜孫子,怎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怕爺爺我死後化成惡鬼認出你,嘿,到時候拖下十八層地獄,替爺爺我在油鍋里滾一招!」

「咱就是不服,要殺就殺吧!爺爺不怕你,做鬼也惦記著你!」

「執迷不悟者,殺!」同樣的聲音,同樣的結果。

「我不服!」「我也不服!」「你算個什麼東西!」「下三濫!」「卑鄙無恥!」

……

一些手持刀劍的人紛紛在尋找這些聲音的源頭,一旦找到,便是死無全尸。

「雷堂主,你服不服!」那個聲音在一片叫罵聲中再次響起,語氣卻不似在尋問,而是命令的口吻。

年已花甲的霹靂堂堂主雷鈞因腿受傷,只得半坐在地上,雙手放在膝上,卻不正眼瞧任何人,一種英雄遲暮的氣魄油然而生。

「江總管,不,江堂主,你當下有何感慨?」雷鈞卻問了這樣一句話。

江余火從人群中走出,依然非常恭謙道︰「雷堂主,在下大有‘棄暗投明’之感。」他話音未落底下有不少人罵「漢奸」、「叛徒」、「走狗」、「不得好死」……

「江總管稍安勿躁,過會他們也該永遠的閉嘴了。」

江余火忙施禮道︰「多謝少主!少主勞累,還是請回吧,這里,在下處置即可。」

「讓江總管留下,我怎麼放心?萬一他們撕碎了你這霹靂堂的叛徒,我可來不及救。」

「爺爺!爺爺——都是我不好!孫兒不孝,反而連累了大家,是我對不起你們,我、我、罪該萬死!」一個少年的聲音中夾雜著哭腔。

「是小承!」葉瀟然听起來甚是熟悉,不禁月兌口而出。

「看來,江余火在下更大的一盤棋,」衛寒突然輕聲道,「我們靜觀其變。」

雷鈞一听孫兒聲音,似乎猛然觸到了他心底最之處,不禁老淚縱橫,他長嘆一聲︰「唉,小梧啊,是爺爺沒保護好你啊——否則你也不會落入他們手中啊——」

「不,爺爺,是我中了壞人的奸計,是我不該離家出走!還有,我、我……」少年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葉瀟然遠遠看到他與朝聖教的人在一起,並且脖子上架著刀,這和她之前預料得分毫不差——江承應該就是雷鈞的軟肋,繼他父親和幾位叔叔戰死沙場後,霹靂堂上下也就剩下這棵獨苗,寵溺程度可想而知。而朝聖教正是早就抓住了這一軟肋,設計把他騙了過去,但教中卻有人將他放走了,少年一路逃到了梧竹幽居,被他們救下,但後來還是被江余火帶回。而朝聖教正是將他做人質才能如此快的攻下霹靂堂。

底下跪著的人中有不少女眷低聲泣道︰「小梧——」

雷鈞不由一怒︰「哭什麼哭?咱雷家上下只求一死,絕不臣服!」

「呵呵,只可惜沒有一死那麼簡單。」

雷鈞道︰「只望你能放了我孫兒!有什麼,老夫扛著!」

「可你拿什麼跟我交換?」

雷鈞正想著如何作答,這時,從跪著的人群中站起了一人,卻是一名女子,她款款走出,先是施了一禮道︰「早聞貴教少主好聲色,小女子並無十分姿色,也不知能否入得了閣下法眼,但也許比殺了這樣一位少年更有用處吧?」她的聲音亦如她人,柔柔弱弱,但卻有一種決絕。

之前吵吵嚷嚷的大廳突然安靜了很多,卻只听見一聲冷笑︰「哦?你本是必死之人,死人換死人麼?」

「姐姐、姐姐……你不能啊!」少年叫道,而雷鈞也道︰「秋霜啊,你要是再入虎口,還不如死了的好!」而下面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均是說著類似的意思。

「我以我的所有,我的全部,我的一切。」女子聲音不大,幾乎被眾人的聲音淹沒,但卻是堅定異常。而對方竟然沉默了,而衛寒、葉瀟然都覺得這話似乎在哪里听過。

「好,我答應你。」沒想到對方再開口之時,竟然一掃先前的尖銳,卻帶上一種莫名的惆悵。

有朝聖教的人來帶女子走,女子在經過那人身邊時,輕輕道︰「你——都不用看看我麼?」

那人搖了搖頭,他額前的碎發本來附在用來蒙眼楮的黑色緞帶上,當女子走過,氣流帶起了那些碎發,輕輕飄搖。

待女子走後,那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霹靂堂上下,都活埋了。」這句話讓在場的人一時都噤了聲,甚至還有人打了個寒顫,朝聖教的人並非沒見過少主的手段,只是沒想到一次比一次狠。

江余火在一旁道︰「少主,這樣實在是太過殘忍,我看……」

「江總管,你怕是忘了當年你們是怎麼挖萬人坑的?我現在不過是替天行道,這點小懲罰不過是幫你們還債而已。要知道,這一天我可是等了好久呢。」

「這——」江余火剛想回答,突然被一聲打斷。

「你們愣著做什麼,還不速速動手!」

「哈哈哈哈……蒼天可鑒,日月可證,我霹靂堂百年興衰,毀于一旦,無妨無妨,多少年後,必會重整旗鼓、再度強盛!各位,好自為之,我雷鈞愧對先祖,只得先行一步!」話音剛落,便听一聲爆炸,之後自然是尸骨無存,霹靂堂堂主一生研制火藥,最後亦是以火藥了結了自己——估計這也是他最希望的死法。頓時,場上哭聲一片,堂主已逝,眾人均感無比絕望。

「我想到時候,那個少年就會是下一任堂主吧?哼,斬草就得除根,殺了!」

一邊押著少年的人听得命令便舉起了手上的刀,眾人哭成一片,以為霹靂堂的血脈真要斷絕在此……卻忽然听見「 當」一聲,那人的刀掉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人也倒在了地上——脖子間有血痕但竟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

眾人心里均驚訝道︰好快的暗器,竟是見血封喉!

「先前已答應交換,又為何出爾反爾?」大堂的角落里響起了一個聲音,不急不緩與這緊張的氣氛似乎格格不入。

眾人的目光均轉向了從黑暗角落里走出的兩個人,身著黃衫的男子眉目清雋,長發披垂,一身寬袍大袖更像魏晉時期的風流名士,半點也不像江湖俠客。若不是看到他右手邊有一抹雪白的刀刃還在滴著鮮血,恐怕沒人會信就在前一秒他還殺過人……他身後一襲藍裙的女子溫婉動人,正拿出一塊手絹遞給身旁男子,男子接過手絹開始漫不經心地擦拭著刀刃上的血跡。

——他們的出現倒使大廳內的寒意融入了幾許溫情,眾人似乎都定了定心神。

「掌中刃?」那人似乎笑了下,「黃衫客,不好好隱退江湖,還敢多管閑事,那日我送你的那份大禮如何?可還滿意?」

衛寒知道他說的是那些孩子,不由得看向葉瀟然,神色中有幾分擔心,而此時葉瀟然終于看清了殺害孩子們的仇人——所謂的朝聖教少主被教眾簇擁在中間︰一襲深沉的寶藍色衣袍,由于火光的映照,寶藍在他身上流轉出一種神秘甚至有些詭異的光華,上好的綢緞泛著冰冷的光澤。腰間配一把不到一尺長的匕首,彎彎的月牙形很像蒙古人慣用的彎刀,鞘上鏤空的紋飾以及鍔上瓖嵌的藍寶石正昭示著它的精致華貴與不同尋常。

——只是,奇怪的是,那個人用黑色的緞帶蒙住了雙眼,無人知曉,那張臉到底是什麼樣的。

葉瀟然的手不由自主地按上腰間的佩劍,卻被衛寒用眼神阻止了。

衛寒道︰「我問你為何出爾反爾。」

對方卻反問道︰「哦?那敢問當年霹靂堂明明說收容難民,去了便衣食無憂,後來還不是出爾反爾?眾所周知,我這又算什麼呢?」

衛寒突然道︰「今日我們打個賭如何?賭注就是那個少年,如果我贏了,你就放了他。」

對方似乎來了興致︰「哦?只不過賭什麼由我來定,你敢不敢賭?」

葉瀟然不禁輕聲道︰「先生小心!」

衛寒道︰「但說無妨。」

對方道︰「昔年黃衫客成名于‘掌中刃點雪’,以快著稱,今日我倒要看看的你的‘點雪’快還是我的‘冷月’快——」話音未落便听見匕首出鞘的聲音。

「叮——」電光火石的一瞬,無人能看清他們是如何交手的,只看到黃衫男子位置幾乎沒有移動,朝聖教少主已在他身後不遠處。但男子右臂處的衣袖裂開了一道口子,只是露出了里襯。

對方收起匕首,轉身往回走去,一邊不忘嘲諷道︰「掌中刃也不過——」對方的「如此」還未出口卻被「什麼」二字取代,語氣也從不屑轉為吃驚。

——有眼尖的人已看到他耳後的脖子上慢慢顯現出一寸長的血痕……

「少主,您沒事吧?」

而就在此刻,隨著「砰」的一聲響,一枚煙霧彈燃起,眾人在嗆人的濃煙中紛紛咳嗽起來。待濃煙逐漸散去後,眾人才發現江余火、江承還有那位黃衫客與女子早已不見蹤影。

「江余火!敢背叛我,來日定叫你碎尸萬段!」

那種咬牙切齒的恨意,甚至讓有些人打了個寒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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