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蒼穹 第五章 以身犯險

作者 ︰ 沐縴

朝聖教的某間房里,坐著一位柔弱的女子。

她手支頤坐在紫檀木桌邊,看樣子昏昏欲睡。夜,靜得只听得到略顯急促的呼吸和惴惴不安的續。

漆黑沉悶的房內隨著「吱嘎——」一聲門響,毫無征兆地闖入了一線光亮,有人推門而入。

夜,靜得可怕,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弟弟,還好麼?」

「那你是想听到好呢,還是不好呢?」

「我——」

隨著他的一步步逼近,她只得出于本能的一步步向後退去,直到

——沒有退路。

以她的軟弱,或生或死又能怎樣,她早已什麼都不在乎了。

「嗨,我說老七啊,你們這回可是鬧大了——」

「陸爺,如今梧竹幽居和馬三娘那都不宜久留,因此只能在你這里暫住幾日,暫避風頭。」

這里是陸爺的地盤,陸爺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他的地方也是又大又寬敞。眼下屋里除了陸爺他自己,還有衛寒、葉瀟然以及江余火和江承。

陸爺忽然想起什麼,對江承道︰「你這小娃兒,叫什麼名字?想當年我和你爺爺還約好攆打架玩來著,如今怎麼說走就走了啊……」

少年眼圈紅紅的,語氣也略顯萎靡︰「陸爺爺,我本名雷夏梧,可眼下這個名字不能用了,還是叫我江承吧。」

陸爺道︰「好好,小娃兒,你也不必太難過了,你的事兒我也听說了,只是沒想到啊走了這一圈卻又回到了起點,你還是得被朝聖教繼續追殺啊,不過住我這你就放心好 。」

江承道︰「一切都怪我,還一直連累大家!」

葉瀟然道︰「小承,你不必自責了,生死由命,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自己能預料或控制的。」

江余火在一旁道︰「小承,我背著背叛霹靂堂的罵名就是為了將你救出來,這也是你爺爺最後的心願啊,他就盼著你能為霹靂堂報仇雪恨了。」

江承道︰「江叔叔,我知道你為霹靂堂做的一切,可是眼下最要緊的是我的姐姐,也是現在唯一的親人還在朝聖教手中,生死都不知,我想去救她!」少年的語氣突然變得堅定了起來,說罷他便拿起佩劍就想出門,但還沒到門口,卻見人影一晃,只見衛寒攔在了他面前,語氣略冷︰「你拿什麼去救!」

江承一听他的口氣滿是不由分說的質疑,之前悲慟和擔憂盡數化為怨懟和不滿︰「先生你讓開!你要知道朝聖教的手段,我是嘗過滋味的,耽擱一秒我姐姐就會多一分危險!霹靂堂的覆滅和那些孩子的死就是前車之鑒!」

衛寒無視少年的情緒,語氣卻緩和了些︰「你去會和送死有什麼區別?要想去,你得先贏我。」

江承真的刷得拔出了佩劍,葉瀟然急道︰「別啊,小承!」江承沒有理會,他死死盯著眼前人道︰「之前逃出霹靂堂的時候我就想去救姐姐了,可是是你們非不讓我去,回到臨安都花了這麼多天了,說不定姐姐她……」說到這里,他的語氣有些哽咽,吸了下鼻子,又繼續道︰「像你這樣一天到晚冷冰冰的人是不會關心別人的生死,可我不是你,我不怕送死!」

江余火剛想說些什麼,卻被衛寒用眼神阻止,他突然上前拍了拍面前少年的肩膀︰「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我就送你一句話‘為俠者,未必用劍,用心也可’。」說罷,他便側身讓開。

江承收起劍,還是恭敬地施了一禮︰「多謝先生教誨。」說罷徑直出了門去。

葉瀟然目送少年遠去的背影,擔憂道︰「先生,你這是讓小承去送死呀。」

衛寒沒來得及回答,江余火忽道︰「我看未必。人不輕狂枉少年,血氣方剛的年代你我誰沒有經歷過,況且只有吃過虧才算是真正的成長。」

陸爺也附和道︰「好吧,老七和江總管的說法我也贊成,去歷練歷練總是好的。」

葉瀟然還想再說些什麼,衛寒忽道︰「瀟然,既然回到臨安,我們回去看看那些孩子們吧。」

梧竹幽居。

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樹葉子「其黃而隕」,再也經不起秋風的折騰,「嘩啦啦」落了滿地。

落葉中立了一名女子,她挽著一個竹籃,而她的面前是幾座新墳。只見她蹲慢慢地將竹籃里的菜肴和點心一盤盤端在了新墳前。

此時又是一陣秋風,將滿地的紙錢吹得到處都是,紛紛揚揚,與塵土和落葉混在一起,久久不肯落下,平添了幾分蕭瑟。

女子已經起身,削瘦的肩在秋風中微微,似乎在努力壓抑著哭聲,那清瘦的背影更讓人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落葉一般也快被風卷走。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似有一聲嘆息︰「早知就不該讓你來這兒,平添傷心。」

衛寒緩緩來到她身後,安慰般地抬手輕放在她肩上,道︰「瀟然,想哭就哭一場吧。」

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女子轉過身來,順勢伏在了他肩上哭了起來,他猶豫著、但最終還是輕輕抱住了她,只是想做出一個單純而堅定的慰藉。

女子的聲音帶著哽咽︰「我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午後。陸爺正愜意地在他房間的榻上打著盹。

葉瀟然輕手輕腳走了進來,叫了一聲︰「陸老爺子。」

「啊?」陸爺似乎又被驚醒,睜開眼見是葉瀟然翻了個白眼道︰「就知道又是你這鬼丫頭吵我睡覺。」

葉瀟然手捧一碟子杏仁酥,道︰「陸爺,這是特意為你做的,嘗嘗看。」

陸爺也不客氣,拿了一塊道︰「說吧,找我小老兒啥事?」

葉瀟然將盤子放在了桌子上道︰「陸爺,我想打听關于朝聖教少主的消息。」

陸爺「嘿嘿」一笑︰「丫頭,看在老七的面子上姑且一盤杏仁酥就收買我嘍,平時你也知道我小老兒的要價的……想問啥說吧!」

葉瀟然道︰「之前我也听小承說他曾無意中撞見那個少主的弱點,可是卻被攝心術抹去了記憶,我想那個弱點一定是致命的。」

陸爺道︰「弱點我還真是不知道,你一說弱點我倒是想起來江湖上曾經流傳著一本《江湖拾遺錄》,據說記載了很多種武功還有個人的弱點,說不定那書上會有,只是那本書似乎已失傳已久了,否則大家怎麼能讓它流傳開來?」

葉瀟然道︰「如今去找那樣一本虛無縹緲的書是不現實的,只是陸爺你所知的消息中關于他的武功套路是什麼?」

陸爺道︰「我的了解不過是那把名為‘冷月’的匕首,彎刀形狀,長約一尺,而且是淬毒的。」

葉瀟然接道︰「我在霹靂堂時看過他出手,盡管當時他輕敵了,但我覺得他的身法也是相當快。」

陸爺道︰「冷月與點雪同為短兵,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險’,我與你家先生相交還在他剛出道時,如今他退隱江湖近十年,因此他們那一戰在我看來,那個少主功夫應該不低。」

葉瀟然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我記起在霹靂堂的時候,奇怪的是那個少主一直都用黑色的緞帶蒙住了眼楮,就是覺得有些蹊蹺。」

陸爺道︰「這個消息我也有耳聞,但凡他與人交手必須蒙住雙眼,以前有人說他看不到但後來這個推測不成立,很明顯他不是瞎子……」

葉瀟然突然施一禮,道︰「陸爺,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

陸爺道︰「傻丫頭,你真要去以身犯險?」

葉瀟然道︰「嗯,為了那些已經還有即將死在他手里的人,此人必須得除!」

陸爺道︰「丫頭,真看不出來,還有此等情懷,只是有這種想法的人可多了去了,最後不還是失敗了,不如我和老七說聲吧,他也許可以幫你呢。」

葉瀟然道︰「先生早已退隱江湖,對生死之事看得十分淡泊,我不想再連累到先生,只望陸爺千萬不要透露了。如若我回不來,請代我謝他多年照拂之恩情!」

陸爺嘆了口氣道︰「唉,傻丫頭,幫你也不知是成全你還是害了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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