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蒼穹 第十二章 金陵鏢局

作者 ︰ 沐縴

南宋時的建康如今已被更名為集慶,但在很多人心中建康還是建康,改朝換代根本影響不了人們的習慣。

江南最大的鏢局就座落在這座古城,並在各地還設有分號,因此在無論是在江湖和官府都享有盛譽。改朝換代後,上至朝廷下至官府三番五次的想將它據為己有,畢竟鏢局在江湖上吃得開已不是個秘密,強盜也好山賊也罷,就連那地頭蛇也會給鏢師們面子……如果能讓鏢局為朝廷效勞想必以後運送珍貴物資會方便不少,但鏢局大當家柳豐存卻一直陽奉陰違,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朝廷鑒于其江湖勢力太廣,也不好明著出面干涉,只得暫時作罷。

這一天清晨,鏢局看門的老大爺才打開門,正在門口打掃著牌匾上的灰塵,卻听見身後有人叫住他。

「老人家,麻煩您為我們通報一聲,就說黃衫客前來拜見柳大當家。」

老大爺聞言轉身,只見晨光中立著一男一女,男子身無長物,女子手中卻拿著一把劍。老大爺忙道︰「哎好,我這就去,兩位請稍等。」

不一會工夫,老大爺便出來了,道︰「二位請隨我來——」

衛寒和葉瀟然便跟隨老大爺走了進去。

——建康是他們西去路線中的第一站,而衛寒的決定卻是為了來這個鏢局,葉瀟然雖有不解但也沒有多過問,畢竟她相信且尊重他的決定。

穿過院落,來到一房子門口,卻有兩位把守的人,其中一人道︰「請姑娘將劍留下。」

葉瀟然看了衛寒一眼,見他眼神中默許,她便準備將劍交給那人,卻听見房內有聲音傳來︰「他們不用收兵器。」聲音清亮,卻是女子。

把守的人聞言趕緊做了「請」的手勢,他們二人便走進房內。

一進門便看到里面坐著一名女子,一身湖綠的勁裝,用綠色的絲絛扎著高高的馬尾,腰間還別著一根鞭子——整個裝束顯得英姿颯爽、干淨利落。

女子開口道︰「二位請坐,不必客氣!不知二位是喝酒還是喝茶?」

一旁衛寒答道︰「多謝姑娘美意,喝茶便可。」

女子對一邊的侍女道︰「翠柳,奉茶。」

那個叫翠柳的侍女忙應了聲︰「是,總鏢頭。」

葉瀟然沒想到的是江南第一鏢局的總鏢頭會是一位小姑娘,因為鏢局的總鏢頭需要熟知江湖規矩廣交人脈,又要與官府周旋,可謂各方打點,因此只有一些退隱江湖的武林高手或退位的捕頭才敢勝任。

那女子站起身對他們抱拳施禮道︰「不知衛先生大駕光臨,恕吾等有失遠迎。實不相瞞,家父已抱恙數月,至今無法見客,還望見諒。在下柳成蔭,乃鏢局總鏢頭,若二位有事,請多指教!」

衛寒道︰「令尊可還好?在下不才,略懂醫術,也許日後能幫上一二,屆時姑娘不必客氣。」

柳成蔭道︰「小女先替家父謝過先生了。」

衛寒道︰「我記得九年前你還是個跟著你爹後面要糖吃的小女孩,轉眼就長成大姑娘了。」

柳成蔭有些不好意思卻笑道︰「光陰似箭,九年前我才十歲呢,好像還能記得點,那時先生來時可是孤身一人,如今便得知己在側啦!」

葉瀟然從未見過如此爽快的女子,她不過十九歲,說話行事卻頗有老江湖的味道並且嘴皮子極為利索,以牙還牙當仁不讓,但她心中不由有些期待衛寒的回應。

衛寒卻話鋒一轉︰「成蔭姑娘,此番前來有一事相求,請幫我們走一趟鏢。」

柳成蔭道︰「陸路還是水路?先生要保什麼東西盡管說,這可是小事一樁,憑您和我爹多年的交情,我們分文不取!」

衛寒道︰「姑娘太客氣了,只是這趟鏢估計不好走。」

柳成蔭問道︰「此話怎講?」

衛寒道︰「保我和這位姑娘平安到達祁連山。」

柳成蔭道︰「看來先生遇到麻煩了,能讓曾經的第一刺客需要保鏢的麻煩,一定是大麻煩……呃讓我猜猜,是不是和朝聖教有關?」

葉瀟然不禁贊許道︰「成蔭姑娘好聰明!」

柳成蔭卻狡黠一笑︰「我想這位姐姐一定更聰明才是,能讓黃衫客留在身邊的女子絕非等閑之輩!」她不著痕跡便還了句贊許過去,葉瀟然雖一時沒有答話但心里還是有幾分欣喜。

衛寒道︰「姑娘若是肯接這趟鏢,那麼就是擺明了和朝聖教作對,其實這趟鏢對你們百害而無一利,但若非在下仇家太多,此番西去又路途遙遠,是不敢來麻煩你們的。」

柳成蔭突然鄭重道︰「當年家父被人陷害,又被狗官判了死罪,若不是先生行俠仗義、出手相救的話,就沒有今天的金陵鏢局!滴水之恩應當涌泉相報,朝聖教算什麼?就算是天王老子,我們也不會怕!」

衛寒道︰「姑娘不怕就此毀了鏢局的大好前程麼?」

柳成蔭道︰「朝聖教和朝廷曾幾次托過我們走鏢,只可惜要麼是被劫了鏢,要麼是出了事故,這天災人禍的,他們不也沒敢拿我們怎麼樣。兩位不妨在這里住下,容我幾天時間安排妥當。」

衛寒與葉瀟然均道︰「有勞了。」

這時,門外突然有人來報︰「總鏢頭,姑爺回來了——」

柳成蔭的眼里立馬神采奕奕,她欣喜道︰「阿刃回來呢!」不過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道︰「說來見笑,其實我已成親一年多了……」畢竟才十九歲的姑娘,說著說著還是免不了小女兒家的嬌羞。

葉瀟然才發現這女子是如此的明艷動人,人如其名,看到她仿佛看到初夏里成蔭的綠色,郁郁蔥蔥充滿生機卻還未完全褪去暮春的青澀。

「成蔭,我回來了!」一名年輕男子走了進來,他步伐很快,襟帶當風。

柳成蔭卻沒顧在場有外人,她起初愣了幾秒,之後卻一把撲到男子懷里,聲音竟帶著哽咽,她手上還不忘捶打著男子的胸口︰「阿刃!這趟鏢那麼危險,你非要去!我差點以為、以為你回不來了……真是嚇死我了……」

江湖兒女,自是不拘小節,余刃順勢緊緊抱住了懷中女子道︰「傻丫頭,怎麼這麼不相信你丈夫的能力呢?好了,好了,這不是好好的嘛!瞧我這一身風塵僕僕的,你也要蹭一身灰才甘心麼?」

柳成蔭破涕為笑,想起在場還有客人,忙離開男子懷抱,悄悄揉了下眼楮,嗔道︰「都怪你!讓客人看笑話呢!」

余刃卻好脾氣的笑笑︰「是是都怪我!」接著,他對衛寒、葉瀟然抱拳施禮道︰「在下余刃,才回到鏢局,便听說有貴客到訪……」之後,他們幾人聊了幾句,柳成蔭要在晚上安排宴席,為大家接風洗塵。

這晚,金陵鏢局是格外熱鬧。除了為剛成功走完的一趟鏢慶祝外,也為兩位客人接風洗塵。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之間,便漸漸有人陸續醉倒了。

葉瀟然不勝酒力,便尋了個借口去院子里散散心,柳成蔭察覺到衛寒也打算離席時,她開口道︰「我也喝得差不多啦,我去陪陪葉姑娘吧!阿刃,你好好陪著大家喝酒哦!今晚,不醉不歸!」她說完便發現衛寒似乎放下心來,她這才離開了宴席。

夜涼如水。

柳成蔭來到後院,只見一位女子獨立于月下,身上似乎也染上了淡淡的清輝。

她忍不住道︰「葉姐姐,外面很冷的,快進屋吧,你要是著涼了,先生他絕不會放過我的!」

葉瀟然淡淡道︰「姑娘此言差矣,我們的關系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柳成蔭卻奇道︰「葉姐姐你尋我開心吧?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好吧!」不過以她的聰慧仿佛明白了什麼一般,道︰「唉,我知道大概是怎麼一回事了,不就是還差窗戶紙沒捅破麼?」

葉瀟然道︰「成蔭,你既然叫我姐姐,那麼你應該明白你的年紀還是很單純的,有些問題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

柳成蔭卻道︰「不管我怎麼想,有件事是不可否認的,那就是你喜歡他,對吧?我從你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來了,你騙得過自己,騙不過別人。」

葉瀟然道︰「我從十五歲就跟著他了,至今已六年,我自己都不清楚他在我心中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師父、兄長、親友還是其他?而我在他心中也許就是個小妹妹而已,他于我始終以禮相待、從未僭越。也許,他對我的關心也只是一種親情吧?」

柳成蔭爭辯道︰「姐姐,不管怎樣,我好歹都成親一年了,就這點你也應該相信我的直覺!」

葉瀟然道︰「其實我倒很羨慕你們倆,真性情、真感情,我真心祝願你們能白頭偕老、恩愛兩不疑。」

柳成蔭道︰「愛便愛了,哪來那麼多彎彎繞繞,我說你們可以你們就可以的……其實,葉姐姐,我們並沒有你看上去那麼瀟灑,我爹他身體不好,現在整個鏢局就落在我和阿刃的肩上,雖然這擔子很沉很重,但我們也要咬牙扛下去!」

葉瀟然道︰「你沒有兄弟姐妹麼?」

柳成蔭道︰「听我爹說,本來我有個大哥,只是很小的時候在戰亂中走散了……」

葉瀟然道︰「不好意思,恕我冒昧了……」

柳成蔭道︰「沒事的!葉姐姐,這里太冷了,我們先回屋吧!」

葉瀟然似乎也感受到了涼意,便和柳成蔭一起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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