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蒼穹 第十七章 血罌子

作者 ︰ 沐縴

「世人都以為幽草婆婆人在開封,雖說那什麼大隱隱于市,但在開封還怎麼研制藥草,當然是住在山里啦!」

在帶葉瀟然去深山里的路上,宋驍一邊和她隨意聊著她的師父。

「對了,妹子昨個你們來時有手下冒犯了,我倒要替那群渾球感謝不殺之恩呢,沒長腦袋就算了還沒長眼楮!」

葉瀟然心想要不是因為衛寒的毒發作了不死人恐怕沒那麼容易,但她口頭上還是客套著︰「大姐不必客氣。」說罷她又想到一事,問道︰「令師會有蝕心散的解藥麼?」

宋驍道︰「我是听過這種毒不假,至于有沒有還得你親自去問問她老人家。對了,家師的性子有點怪,到時候還請妹子多擔待著點。」

葉瀟然點頭應道︰「有求于人,那是自然。」而走過崎嶇的山路她們儼然已來到大山深處,只見眼前有一座園子里面種滿了形形色色的藥草,被藥草簇擁在中間的是一座小木屋。

宋驍卻止步道︰「到啦,這便是我師父的‘百草園’啦!妹子,我就送你到這兒了,前日里我不小心打碎她老人家一個心愛的瓷瓶,我還是先避避風頭不見的好,免得又得討罵了……」

葉瀟然道︰「好的,還是多謝大姐了。」

宋驍一拍她的肩膀爽快道︰「妹子老客氣個什麼勁,這可不爽快了,但妨幫過我大哥的人是一定要幫的!到時候跟我師父說是我帶你來的,祝妹子馬到那個什麼成功哈!」說罷她便告別了葉瀟然下山去了。

葉瀟然遂獨自一人進到園子內,待到得小木屋外,只听見屋里傳來聲音︰「何人在外啊?」

葉瀟然忙道︰「敢問是幽草婆婆麼?在下葉瀟然,特來拜訪。」

「哦?可是我那孽徒帶你來的?」

「正是——」

「吱嘎」一聲,門被打開,從里面走出一位老婆婆,頭發花白,手上還拄著拐杖,對葉瀟然招手道︰「丫頭,進來說話。」

葉瀟然便跟著她進了小木屋,只見屋內也擺著各種花盆還有一些瓶瓶罐罐,但陳設倒是很簡單。

幽草婆婆開口道︰「說吧丫頭,找我什麼事啊?」

葉瀟然答道︰「婆婆,我是來求蝕心散的解藥的。」

幽草婆婆道︰「蝕心散?小丫頭你認識藍姬?」

葉瀟然奇道︰「婆婆說的可是朝聖教的藍姬夫人?」

幽草婆婆嘆口氣道︰「沒想到那丫頭還是嫁給岳乘滄……她可是我的大徒弟,那時候我還在研究毒藥,到了晚年才開始研制解藥的……對了,她是不是從未跟人提起過她師父?」

葉瀟然點點頭︰「江湖上倒確實沒有听說此事。」

幽草婆婆似乎有些感慨︰「看來那丫頭還惦記著當年的約定︰她只要敢嫁給岳乘滄,加入朝聖教,日後就別說是我的徒弟!」

葉瀟然心思一動,不想這里竟能打听到關于藍姬的事情,她不禁道︰「婆婆您還知道她多少事?您應該也知道朝聖教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吧?」

幽草婆婆道︰「其實藍碧那孩子也挺可憐的,小時候她因生來瞳色異于常人被大家所嫌棄,族長甚至帶頭說要燒死異類,而我剛巧路過因他父母苦苦相求便救下了她。可沒過多久她家族慘遭滅門,父母還有兄妹均慘死……再後來,她執意要去尋仇家與我作別,因機緣巧合受過傷被岳乘滄救下,之後沒想到還真嫁給了他……」

葉瀟然忽然想起什麼︰「異瞳?我見過朝聖教少主的瞳孔是湛藍的,听說他的生母是波斯人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那藍姬是漢人麼?」

幽草婆婆道︰「是啊,她父母都很正常的,正因如此,她才會被視作異類……好了,丫頭,你看咱們說了這麼多作甚?哎呀真是人老了,感慨都多了……」

葉瀟然笑笑︰「沒事呢婆婆,那這麼說您是有蝕心散的解藥嘍?」

幽草婆婆卻一笑︰「有是有,不過你先跟我來。」

葉瀟然跟著她來到一處山澗,幽草婆婆對葉瀟然道︰「丫頭,這麼心急取解藥可是為救你的情郎啊?」

葉瀟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忙道︰「婆婆說得哪里話——」

幽草婆婆道︰「好啦!江湖人都道老身性子怪,其實怪只怪在要是來求解藥無論什麼人都必須為我做一件事,否則是求不到解藥的。」

葉瀟然道︰「婆婆請講。」

幽草婆婆道︰「老婆子我現在身子骨是越來越差了,丫頭幫我取支藥草來給我補補身子。」說著她用拐杖指著長在澗邊瀑布下的一注草,對葉瀟然道︰「丫頭可得瞧仔細嘍,這株草名叫‘血罌子’,它開出的花才是好寶貝,只是奇異的是,這花必須用處子之血澆灌才得以盛開。」說罷她看向葉瀟然。

葉瀟然道︰「婆婆的意思是只要我能讓這花苞開放,就給我蝕心散的解藥麼?」

幽草婆婆點點頭,一邊從袖里拿出一把小刀道︰「割破手腕放血澆灌直到它開放,且中途不得有間斷。只要你把這花采給我,我就立馬給你解藥。我老婆子向來說話算數——只是我要告訴你,以往有人為采此花因血流過多至死,不知你敢不敢?」

葉瀟然接過小刀,語氣堅定︰「先生因救我而中毒,就算是死也要回報他的恩情!」

「哈哈——那老身就先告辭了。」幽草婆婆說著便拄著拐杖離開了。

而在不遠處有樹木和雜草遮擋的地方卻隱著兩人,而他們的隱遁之術應是相當好,否則跟蹤了這麼久連幽草婆婆和葉瀟然均未發現。

「少主,現下怎麼辦?要不屬下去把那什麼花草的給搶過來?」

「劉堂主,先不要打草驚蛇!」

「那就眼睜睜看著她拿到解藥?那咱們這一路不是白忙活了!……只是真沒想到,那姑娘竟還是個雛兒,少主你之前還真沒得手?」

「噓——!」洛漠狠狠瞪他一眼,心想早知就不該帶他來。

劉荊山似乎還不服了,他壓低聲音繼續道︰「少主,我又想到一好法子了!」

「說!」

得令後他小聲道︰「那什麼花不是要處子之血澆灌才會開嘛!要不你先去——然後……」

洛漠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忙打斷道︰「閉嘴!」接著他點了劉荊山的啞,世界瞬間清靜下來,只余山澗中鳥鳴和瀑布流水聲。

葉瀟然此時的心思完全在眼前這株花上,更難以察覺有人在監視,她蹲仔細觀察起那株花︰一叢細長的綠葉中間簇擁著一條縴柔的支桿,支桿的頂端是一個花苞,整株看起來很像蘭草,但這花卻比蘭草矜貴得多,別的花雨露澆灌就可開得旺盛,而它卻不知要多少鮮血才能盛開。

葉瀟然一狠心,便割破自己左手手腕,看著自己的血一滴滴通過傷口流逝,澆灌在那顆花苞上。

不知過了多久,洛漠在遠處看得昏昏欲睡,卻被身旁的劉荊山用胳膊肘撞醒,只見劉荊山一臉急切似乎有話要說,他這才解開啞,劉荊山忙道︰「的你還不過去看看,我看那姑娘快要掛了!」

「什麼!」洛漠心里卻一個激靈,他忙朝葉瀟然的方向看去,遠遠只見她倒在了地上。這時,沒由來的一種沖動,他瞬間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和目的,忙撥開了雜草,想沖到跟前看個究竟。

劉荊山還不忘跟在後面喊︰「話說咱們不藏啦?哎——等等我!」

洛漠走近時便清楚的看到葉瀟然倒在那株花邊,面無血色昏迷不醒,她左手無力地垂在澗邊溪里,溪水被染上了淡淡的紅色但很快就被瀑布沖走。而那顆花苞似乎喝足了血真的開了,血紅縴弱的薄如蟬翼,仿佛鮮血染就,在秋風中輕輕搖曳,顯得格外妖艷嫵媚。

洛漠看到血只覺有些眩暈,但他咬牙忍住迫使自己轉移注意力。他扯下自己一塊袍角將她的手從水中拿出,包扎起來。她手上的傷口觸目驚心,深得都能看到骨頭……他不知她哪來的勇氣可以對自己下這麼狠的手,當他觸到她微弱的脈搏時,倒略松了口氣。

——她竟然為了救那個人,可以這般不要自己的性命!而那個人根本不是她的男人或丈夫,她憑什麼可以這麼做?

他突然有了種莫名的恨意,只盼她現在就死了,而他這種念頭出現自己都嚇了一跳。這時,一旁劉荊山一句話卻很好的解釋了他的情緒︰「真是個傻妞,的,老子真是羨慕嫉妒恨那什麼黃衫客啊!啥時候咱家那頭母老虎也能對老子這樣,老子做夢都笑醒了!」

「別廢話了,走吧。」

見少主橫抱起那昏迷的女子,劉荊山這才跟上問道︰「哎哎,咱們這是要去哪?」

「當然是去那個老太婆那,對了,把那花帶上!」

當幽草婆婆看到闖進園子的兩個人時,道︰「是我老眼昏花了麼?怎麼多了兩個人?」

洛漠沒理會正在園子里除草的她,只徑直來到木屋,一腳踹開木門,走進去將葉瀟然輕輕放在床上。

幽草婆婆此時也走了進來,道︰「丫頭花采到了?」

洛漠看向劉荊山︰「給她!」劉荊山將花放在桌子上,道︰「老婆婆你快點救救這丫頭吧!她都快沒命了!」

幽草婆婆過來看了看葉瀟然道︰「她失血過多,老身怕是也無力回天了。」

劉荊山心直口快︰「哎,我說你個老太婆一把年紀怎麼還這麼自私!竟想些歪門邪道,非要把人往死里整就高興了啊?」

幽草婆婆看著他卻無奈地搖搖頭︰「你是有所不知,這朵花其實就是解藥。之所以沒明說,不過想試試這丫頭的心地和誠意——你當我老了不分是非黑白了麼?萬一我要救的人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呢?這丫頭如此性情想必她要救的人也不會差到哪去——」

突然,「啪」的一聲,打斷了幽草婆婆的話,洛漠將冷月匕往桌上一拍,面無表情道︰「幽草婆婆,我敬您是江湖前輩,不到萬不得已不想動武,但只望您能想辦法救她一命,她這樣的人不該死!」

幽草婆婆似乎也在思量著,又突然想起什麼道︰「要麼還有一種法子……這法子我也曾用過,只是失敗了……」

劉荊山不耐煩道︰「老婆婆快點說,別賣關子啦!」

幽草婆婆繼續道︰「既然她失血過多,那就為她輸入新鮮的血液,也許還有救……只是想法看起來行得通,可老身以前嘗試過,但最後那人還是死了……」

劉荊山道︰「這麼說來希望是不大,可已經這樣了,死馬當活馬醫得了!」

洛漠沉默片刻道︰「婆婆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劉堂主家中還有妻兒,不能出意外,那麼,取我的血吧。」

劉荊山道︰「少主,你可想好了!別忘了咱們此行的目的啊!」

洛漠道︰「我看忘了目的是你吧?黃衫客說過她可是拿到《江湖拾遺錄》的關鍵!所以,她不能死!」

劉荊山還有些擔心︰「你要是出了什麼意外,那教主還不得砍死我啊!」

洛漠白了他一眼︰「有幽草婆婆作證是我自願。」

劉荊山自得作罷︰「好吧好吧,的怎麼說都是你有理……」

洛漠解開護腕,捋起袖子,對幽草婆婆道︰「刻不容緩,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注︰目前,公認最早采用輸血的方法的,是英國醫生勞維爾。1665年,他將一條瀕于死亡的狗靜脈,與另一條健康狗的動脈用鵝毛管連接起來,受血狗竟奇跡般的起死回生。這一實驗證明了輸血能夠救命。1667年,他又用銀管將羊的頸動脈連接到人的肘動脈上,把羊血輸給了人,又獲得成功。

如果這是輸血的起源的話,那麼,早在中國的元代,至遲不超過1367年,就有了相似的輸血方法。清朝袁枚的筆記《續子不語》記載︰元代一個將軍身中刀箭無數,失血過多而昏厥,太醫命令剖開一匹馬的肚子,把將軍抱入馬月復中,讓數十人搖動,不一會,「將軍浴血而立」。馬月復里血多壓力大,將軍血少壓力小,通過無數傷口完成了輸血。數十人搖動,血就不會凝固了,還加速了流通。(此段文字來源于有關資料,因小說創作不得不提前輸血一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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