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玄月浮在天際,十一月中的氣溫已是很寒。《》
寧府,確切點說,這里已成了楚慧國的新元帥府。
莊嚴、威武、氣勢磅礡,絲毫不遜色幾個月前的舒府,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就連新換上去的牌匾,正中入木三分刻的「元帥府」三個字,也是由名家篆刻,厚重的勁道,亦是透著逼人的氣勢。
元帥府……
從來,新人換舊人,最是薄涼。
流雲拂過,隱在里面的月亮露出半邊,一道光亮掃過門上的匾額,嶄新的金邊反射出金黃的光澤,幾分刺眼。
夜里,一個人轉身,背離寧府的方向遠去。
府內
張榮錚推開書房的門,走進去,寧司辰面向窗站著,只留一個昏暗的背影。
「有她的消息嗎?」寧司辰沒有轉過身,問道。
「沒有,舒府那邊也一直在竭盡全力的找,仍沒有發現任何蹤跡,舒輕月好像從人間徹底消失了一樣。」張榮錚沉默片刻,才問道。「元帥,舒府已經名存實亡,對我們夠不成多大的威脅,舒輕月又是一介女流,有必要去找她嗎?」
為什麼要找她?寧司辰也在反問自己。♀
但理由,絕不僅僅因為和舒府的厲害關系。
「你先下去,一有她的消息,馬上告訴我。」寧司辰說道。
「是。」張榮錚退了出去。
闌靜的書房里,僅剩寧司辰一個人,搖曳的燭光把他的身形映得時明時暗、他仰起頭,望向漆茫一片的夜空,眼瞳深邃,看不透他此刻的心境。
一個月前,也就是皇帝下旨要舒府交出兵權的那天,舒輕月一句話也沒有交代,就那樣在所有人的視線里不見了。
縱使舒府費盡心機,也找不到她。
太多的無法承受,壓得她喘不過氣,實在太痛了。她不堅強,真的一點也不堅強。最終,她選擇了逃避,逃離舒府,逃開一切一切逼她痛的人和事。
不然,她怕自己不能像父兄期待的那樣,活下去。
而這一個月來,舒輕月究竟去了哪里?
城東的樂蜀巷,樂蜀樂蜀,顧名思義樂不思蜀,來了就不想再出去,乃屏城最浮躁的一條巷子,開的全是些青樓楚館、酒樓賭場一類,游蕩的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不管外面是個什麼樣,這里都是一副紙醉金迷的景象。
又有人進了巷子,是兩個男人,穿戴一般,不是什麼富貴子弟,腳步匆匆,樣子也很趕,一會功夫便擠進人群里了。
「你說那女人去了弘大賭坊?」
「張二親眼見了,準沒錯。」
「那趕緊走,發財的機會到了。」
兩男人一邊走,一邊說話,最後停在了一家賭坊門口。弘大賭坊,不算很大,此時外面卻是圍了很多人。
「今日客滿,只出不進,還請各位去別家賭。」幾個打手守在門外維持著秩序,還有人陸陸續續的過來。
「昨天老子把老婆都輸在這了,今個非要在這里賭不可。」賭徒根本不听。
什麼客滿,來的人誰不知,那不過是托詞。只準賭坊贏錢,不給賭徒回本,哪個也不是吃素的。
要說,賭坊都是來的人越多越好,會這麼反常,全因一個女人,還得從一個月前說起。
一個月前的晚上,方正賭坊來了個女人,賭坊里男男女女,人流復雜,開始誰也沒當回事,直到女人連贏了二十局,才有人注意。那之後,她但凡下注,逢賭必贏。此事一傳十十傳百,現在整條蜀巷,賭坊是防狼一般的防她,賭徒卻是把她當做了神人。什麼觀世音菩薩,如來佛主,那個女人才是如假包換的財神爺。
于是乎,听聞女人去了弘大賭坊,一窩蜂的人便趕了過來。
相對賭坊外的吵吵嚷嚷,里面倒是要安靜得多。
不過,坊內也和平時不一樣,近百平的地方,十幾個賭桌,所有人卻全圍在了一個賭桌周圍。
氣氛,儼然也有些不太對。
「姑娘,買大還是小。」莊家一手壓在木罩上,一手擦拭著額頭上冒出的汗,用力咽了口口水,才問正對面坐著的女子。
素服,素面,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失蹤了一個月的舒輕月。一個月,不眠不休的嗜賭,她憔悴了不少。
面容沒了血色,更是蒼白,令人有些雄。
舒輕月面無表情,其他人卻是一個個手里抓著銀子,虎視眈眈盯著裝骰子的木罩,就等她說話。
「大。」舒輕月把面前堆起的銀子,全都押在了「大」字上。
「大、大、大。」其他的賭者,也紛紛下注。
「開、快開,趕緊開啊。」
莊家壓在木罩上的手直打顫,汗比之前冒出的更密,又咽了口口水,莊家才揭開木罩,三個骰子的點數分別是五五六,十六點大。
「給錢,給錢。」
圍聚的賭者吵嚷著要莊家給錢,唯有舒輕月面色淡然。
「各位對不住了,賭坊里有點事,今兒就不堵了。」莊家把銀子全賠了,對聚賭的人致歉道。
這不過才剛開了三局,賭坊賠了將近五十萬兩銀子,要繼續這麼賭下去,賭坊沒幾天就得關門了。
「怎麼,輸了就不給賭了。」「要賠不起,就別開賭坊。」賭坊里全是些嗜賭如命的人,正贏在興頭上,莊家一句話不給堵了,哪個也不肯。
沸沸騰騰的聲音,聒噪得很,舒輕月不禁擰起眉頭。莊家還在安撫賭者的情緒,一個賭坊的男人過到舒輕月的旁邊,給了她十張銀票,一萬兩一張共十萬兩銀子,求她收手。
「姑娘,銀子你也贏了不少了,我們這個小賭坊,實在招呼不上你了。」男人的意思很明顯,是要請走舒輕月。
其實,不少賭坊明的暗的都對舒輕月下過手,開門做生意,都是為了掙銀子,哪容得舒輕月這種人存在。不過,一家賭坊也沒成功,好像一直有人在暗中保護她。
于是,才演變成這局面。
舒輕月沒拿銀票,站起身,離開了弘大賭坊。
巷子里,不及賭坊的烏煙瘴氣,卻也好不了多好。來來往往的人川流不息,擦過她的肩,誰也不曾停下一兩步。
繁華的街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屏城,可那一刻,卻好像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一個月了,心還是好痛。
沒有回舒府,舒輕月從巷頭走到巷尾,轉身,又從巷尾走到巷頭,再轉身,就這般來回的走著,不知能去哪的她,又進了另一家「如意賭坊」。她不知,這家賭坊的幕後莊家,會是寧飛雪。
命中注定的一些人,終究抵不過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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