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府,宮里去了人。
書房,就寧司辰和一個宮女在。
「奴婢見過元帥。」宮女畢恭畢敬的行禮,不過那冷漠的眼瞳,還有身上散發出的肅殺之氣,都說明,來的不是普通的宮女。
當然,在宮里,寧飛雪安插了很多自己的人。
「我姐要我做什麼?」寧司辰的表情也是冷峻,他直接問道。
「賭坊來了個棘手的人,皇後娘娘讓你處理一下。」宮女說道。
「知道了。」寧司辰道。
當晚,寧司辰換了便衣,去了如意賭坊。按來傳話的宮女說的,賭坊里來了個女人,賭什麼贏什麼,更是有一堆的賭徒跟著下注,還不到一個時辰,賭場便賠了兩百萬兩銀子。如意賭坊是寧飛雪為了斂財,暗地里經營的。不管寧司辰是否認同寧飛雪的做法,既是寧飛雪的心血,他定然是不能坐視不理。
寧司辰進了賭坊,便有人走過來。「人就在那。」賭坊的男人在寧司辰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寧司辰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偌大的賭坊里,只有一桌在賭,而此時所有的賭徒都圍聚在那里。♀
透過錯落的人影,寧司辰隱約能辨析有個人坐在賭桌正中間的位置,不過,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後背。
從衣裝和頭發可以判斷,是個女人。
再看賭局那邊,兩邊倒的局面,賭徒各個瘋狂了般,振奮得很,莊家卻是生在水深火熱中,搖骰子的手也在打顫。
「姑娘,買大還是買小?」骰子落定,莊家手壓在木罩上,面部過于緊張以至于有點抽搐,問對面坐的舒輕月。
「要不這樣,我說個點數,要是錯了,就算我這盤輸了。」舒輕月隨意的說道。
是岳容飛說,最刺激莫過于賭場,可以忘記很多東西,可為什麼,她的記憶卻來得更加的清晰?
他也騙她。
或許,她該輸一場,有贏有輸才叫賭。
「好狂妄的口氣。」莊家冷哼,不信舒輕月有那能耐。
「我賭三個六,十八點大。」舒輕月選了個最難的點數,她把賭桌上贏來的所有的銀子推了出去,說道。
猜點數,賭坊里還是頭一次,下注還是十萬,也是賭坊里難得的場面。《》一時間,賭場里竟然安靜了下來,靜得能听到緊張或是興奮的呼吸聲,就等莊家揭開木罩,是輸,還是贏?
唯有,走上來的寧司辰,詫異的盯著賭局中的舒輕月。
那是寧司辰第一次看舒輕月穿女裝,舒晟軒出殯那天,他僅是遠遠地看到一身白色麻衣,沒看清她的樣子。那臉,那眉,那眼,他可以肯定,正在賭的女人就是舒輕月。
舒輕月。
和初見時一樣,平靜的模樣,眉宇間卻是多了份沉澱的痛楚。
經歷了那樣的一戰,是誰,都會痛。
「六、六、六……」莊家一邊慢慢撢手,圍聚的賭徒喊起來。終于,三個骰子全露了出來,三個六,十八點大,舒輕月贏了。
「姑娘,你贏了。」莊家多少有點不甘。
真的三個六?又贏了?突然,舒輕月的嘴角揚起一個很苦澀的笑,苦到痛。該有多少的運氣,才能一直贏,若是老天眷顧于她,為什麼,又是為什麼,不能把那運氣分一點給她的父親和哥哥。
為什麼……
舒輕月身上的力氣像是被抽掉了一般,好無力,什麼也沒有了意義。
莊家把賠的銀子推到舒輕月的面前,堆起來的白花花的銀子,耀到她的眼楮,她的視線瞬間一片白亮,逼得她去閉眼,等再睜開時,眼楮看到的所有東西,卻是全都變成了紅色,血一般的妖紅,就好像,單陽城最後的一戰。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鮮紅的血。心里壓抑的那份恐懼,被觸踫,再也偽裝不住的害怕,令她頓然失色。那一刻,她只想要逃,她驟然起身,手打過賭桌上的銀子,「刷」的一聲,銀子掉落了一地。不去理什麼銀子,舒輕月推開身後的人群,臉色乍白的跑出了賭坊。
幾十萬兩銀子掉在地方,其他人紛紛去搶,賭坊一下子亂成了一團。一時間,也沒人顧得上突然離去的舒輕月。
一直盯著舒輕月的寧司辰,只是對賭坊的人說了一句話,便追了出去。
出了賭坊的舒輕月,一路跌跌撞撞的向遠處跑去,一路跑,一路跑,不讓自己停下。
好痛,好痛,全身都痛,卻又不知是哪里引起帝痛,就覺得,好難受,難受到想要死去。
「舒輕月。」又過了一條街,寧司辰從後面追了上來,她抓住了舒輕月的手臂。
舒輕月被逼著轉過身,和寧司辰對視。
真正算起來,應該是有兩個月不見,她消瘦了不少,疲倦的神情,還有布滿血絲的雙眼,這段時間,很痛苦吧。
再次見到寧司辰,那個本就沒有什麼干系,又有千絲萬縷瓜葛的男人,舒輕月沒有驚訝。不是不驚訝,而是積郁滿疼痛的身體,早已分不出一根神經來讓她驚訝。
此刻的她,還有呼吸,又像樹上搖搖欲墜的枯葉,隨時都有可能走到終結。
那種難受,舒輕月沒辦法和人訴說,也不會有人能體會。
「放開。」舒輕月沒有去抽自己的手臂,淡淡的說道。
寧司辰手僵了下,最終還是松了手。
舒輕月也不看寧司辰,繼續往前走,沒有像剛才那般用力的跑,走得很慢,一步一步都需要很大的力氣一般。
她覺得好累,身心疲憊。
寧司辰駐留在原地,舒輕月越走越遠,身影也染得越來越黑,再有幾步,便會被夜色完全侵沒,他右手四指輕彎,跟了上去。不過,他只是默默的跟在她的後面,她走一步,他走一步,她走慢了,他也放慢了速度。
夜深了,各家門戶也熄了燈,街道上,唯有兩串一前一後一輕一淺的腳步聲,回響在深沉的夜里。
「為什麼一直跟著我。」舒輕月停住,轉過身去,寧司辰迎上來,兩人間只隔了一步的距離。
她知道,他一直跟在她的後面,可他為什麼要跟在她後面,她和他有什麼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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