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辭年以前設想過很多次離開監獄會是個什麼樣的情形,會喜極而泣還是痛哭流涕,可是真到了這一天,他反而一派平靜,走出監獄的時候,連旁邊的預警都忍不住看他。
見過這麼多囚犯出獄,沒有一個像這人這麼冷靜的,好像出的不是監獄,而是他家大門。
此時陽光普照,蒙山監獄兩旁種著高高的梧桐樹,陽光透過樹縫投映在地上,落下斑駁不一的影子,徐辭年仰頭深吸一口氣,這一刻恍如隔世。
五年了,他等這一刻已經太久太久,久到心中那份憎恨已經不再是當初不顧一切的沖動,反而沉澱成心底最深處的一道傷疤,時時刻刻的留著黑血,浸透著他的五髒六腑,別人在外面或許看不到,只有他自己清楚報仇雪恨的時候終于還是來了。
「7239,現在你可以出獄了,以後出去要重新做人,好好改造,知道嗎?」獄警例行問話似的開口。
徐辭年勾起嘴角笑了笑,「是,我要謝謝黨和國家的再造之恩。」
那獄警點了點頭,四下環顧一圈,「你的家人呢?有沒有人來接你?」
徐辭年愣了一下,接著笑著搖了搖頭,他在這世界上哪兒還有什麼親人。
父親能夠狠心五年不來探望他一次,恐怕早就不會再認自己這個兒子,董鋒就更不用說,兩個人早就什麼關系也沒有了,指望他還不如指望一條狗。
至于徐新年……呵,那家伙是他的仇人不是親人。
三區監獄的大鐵門「吱嘎」一聲在身後落鎖,徐辭年長呼一口氣,轉身往前走,邁出腿的一剎那又扯到了股**間的傷口,他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由得又想起早上的事情。
任誰大清早起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全LUO的陌生男人身邊都會嚇一跳,徐辭年也不例外,所以當他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之後,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情緒,悄無聲息的離開。
他昨晚只是喝醉了,並沒有失憶,那場情**事的所有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火熱的身體、抵死的糾纏、攀著對方的脖子不停喘息的樣子……
無數不堪入目的畫面涌入腦子,逼得他不得不承認這根本就他媽不是什麼春**夢,而是他實打實的被一個男人上了,而且到目前為止他只跟這男人只見過兩面!
股**間濕漉漉的感覺不斷涌出來,徐辭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想到自己竟然允許那個無賴不戴套就身寸在身體里,懊悔的恨不得立刻撞死。
他承認自己是GAY,也許以前不是,但是自從被董鋒掰彎之後他一直喜歡的都是男人,可是這不代表隨便逮個男人他都能饑不擇食的往上撲。
跟董鋒在一起四年,兩人幾乎沒有做到過最後一步,僅有的幾次進入還都是帶著,這是他的規矩,四年來董鋒從來不敢說一個不字,可現在一切都被那個叫瞿城的男人給毀了。
徐辭年哀嘆一聲,使勁揉了揉眉頭。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願的也怪不得別人,更何況自己也的確爽到了,他現在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干什麼!
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腰部以下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他累得靠在一棵樹後休息片刻,這時候突然听到發動機轟鳴的聲音,由遠至近的傳來。
沒過幾秒鐘,一輛黑色的吉普車快速的駛過來,雖然只是在眼前一閃而過,徐辭年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是……徐家的車子!?
徐辭年瞪大了雙眼,躲在大樹後面仔細的瞧了瞧,更加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徐氏企業的車子全部有統一編號,後車窗右下角還印著徐家的家徽,一般不熟悉的人根本就不會注意,但是這個主意是徐辭年當初還掌管徐氏企業的時候提出來的,為的就是避免公司員工公車私用,同時也可以方便管理和調配。
沒想到過了五年,這個東西還保留著。
這做法還真符合徐新年的「拿來主義」,不管是不是別人的東西,只要攥在手里的都是他自己的。
徐辭年嘲諷一笑,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徐家人整整五年都沒有露面,為什麼在自己剛出獄的第一天會突然出現在這里?難不成徐新年又在耍什麼鬼主意?
心里這麼想著,徐辭年也不敢聲張,悄悄地隱好自己的位置,一點一點的跟著車子的方向往回走,直到停在二區監牢的大門口。
車上下來兩個黑衣男人,他們戴著墨鏡四處打量了一下,湊過去跟門口的獄警說著什麼,徐辭年把自己藏在附近的草叢里,側著耳朵仔細听。
「你說最近沒有在二區放出來的人?」
獄警點了點頭,「二區很久沒有放過人了,你們既然是家屬怎麼可能一點也不知道?」
兩個黑衣男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又忍不住問,「那有沒有一個叫徐辭年的人出獄了?」
「不知道不知道,想打听去別的地方打听,沒別的事情閑雜人等請馬上離開。」
兩個黑衣人還是不死心,順手塞了一沓鈔票給那看門的獄警,「警官,行個方便,大家都是替人辦事的,麻煩通融一下。」
那獄警掂了掂鈔票的厚度之後才露出滿意的神色,警惕的往四周掃了一眼,確定沒別人之後才把錢塞進了口袋開口道,「之前我听說二區也有個叫徐什麼年的,得罪了我們這兒的小頭目,直接被調去了三區,現在都過了好幾天了,別說是出獄了,我怕連命都保不住了。」
「這個怎麼說?」
「三區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里面關的都是社會渣滓,別的監區到那里的人沒一個能全手全腳的回來,我听說這個叫徐什麼的人長得還不錯,這種人到了三區嘛……哈哈,估計早就被人啃得骨頭渣都不剩了,被人**奸透了玩爛了,估計也就死在里面了。」
黑衣人揚了揚眉毛,臉上不動聲色實際上眼楮里卻涌出了欣喜,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相片遞過去說,「那您幫著看看,是不是這個人?」
相片上赫然是徐辭年五年前的樣子,衣裝筆挺器宇軒昂,一副公子氣派,跟他在監獄里的樣子判若兩人,不過那獄警看著有幾分眼熟,仔細一辨認還真覺得像轉到三區的那個男人。
反正二區最近沒放過犯人,三區的事情他又管不著,這男人長成這副德行肯定死得更快,再瞧瞧眼前這倆黑衣人的樣子,也明白這些人沒準是來尋仇的,所以直接點了點頭說,「就是他,如果他姓徐那就肯定沒錯,你們要是找他也別惦記了,這人八成已經去見閻王了。」
黑衣人問了半天終于不再糾纏,等到監獄大門關上之後,他們坐在一棵梧桐樹跟前抽煙,徐辭年抓住機會靠過去,停在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
「你說這大少爺不會真死了吧?」
「這誰知道,不過我看不會有假,那獄警都這麼說了,多半活不了。更何況小少爺已經探到他刑滿釋放就在這幾天,咱們可是每天都來二區門口也沒堵住人,那獄警又說最近根本沒放過犯人,所以我看咱也不用擔心了。」
另一個黑衣人頓了一下,接著笑了起來,「得,死了就死了吧,也省得咱們兩個動手,這下總算是可以回去跟小少爺復命了。」
「唉,你說這兄弟鬩牆也夠無情的,自己的親大哥都坐牢了,好不容易出來還得拔草除根,咱們小少爺可真夠心狠手辣的。」
「你管這麼多,做好咱們的事兒就行了。」
兩人抽完煙商量了一會兒,剛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突然听到身後的草叢里傳來沙沙的聲響,當即面色一僵,「誰?!」
除了風聲沒有半分動靜。
其中一個黑衣人掏出匕首走進草叢,另一個緊隨其後,可是走到草叢深處卻沒發現有任何人的影子。
「看來是風聲,嚇了我一跳。」
其中一個人皺著眉頭,四處打量一番還是不放心,揚起匕首對著茂密的草叢狠狠地刺了幾刀,確定真的沒有人躲在里面之後才長呼一口氣,「這事小少爺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泄露出去,萬一被有心人听見咱倆都得完蛋。」
另一個人贊同的點了點頭,催促道,「反正人都死了,咱們也趕緊回去復命,早交差早安心,這事越拖越麻煩。」
兩人不敢耽擱,鑽進車里就踩下油門,在車子啟動前,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號碼畢恭畢敬的接起來,「小少爺。」
「……是,不用我們動手了,徐辭年已經死在了牢里,您放心吧……」
後面的話被嘈雜的發動機聲音掩蓋,已經听不清楚,當車子揚塵而去之後許久,徐辭年才跌跌撞撞的從樹上跳下來。
剛才如果反應再慢一點,他這會兒怕是連小命都沒了。
僅僅是剛才爬上樹這一個簡單動作,幾乎就用盡了他全部力氣,此時股**間像撕裂一般疼痛,他靠在樹上大口喘氣,一雙眼楮早就冷得沒有半分溫度。
徐新年,你可真是個「好弟弟」,剛出獄就迫不及待的要弄死我,當真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是不是知道我一旦活著從監獄里出去,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所以這時候心里害怕了?
呵,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你又成功給了我一個弄死你的理由,咱們兩兄弟,這下可真是你死我活了。
徐辭年冷笑一聲,踉蹌著爬起來,不遠處又傳來了汽車轟鳴的聲音,他下意識的回頭,卻陡然瞪大了眼楮。
一輛黑色加長林肯駛過來,車頭上豎著金光閃閃的徐家家徽,這輛車子他太過熟悉,熟悉的即使閉上眼楮也知道里面坐的是誰。
車子穩穩停下之後,司機打開車門,一個瘦高的男人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他是徐家現任家主,徐建國。
也是自己五年未見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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