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辭年頭上戴著帽子,穿著一件油膩膩的外套,手里拎著一袋餛炖,慢悠悠的往徐氏集團的大樓里走。
門口的保安見他眼生,直接伸手攔住,「哎,你干什麼的?這里是你能進來的地方嗎?該干什麼干什麼去,別在這里晃悠。」
徐辭年摘下口罩,露出一張髒兮兮的臉,一臉討好的笑著,「大哥您別誤會,我是旁邊城南街賣餛炖的,剛才有人給我打電話定外賣,我送完了就出來。」
保安是最近兩年才來徐氏工作的,之前壓根沒見過徐家大少爺,這會兒見他這副髒兮兮的打扮,不由露出鄙夷的神情,「你說是送外賣的我就相信啊?誰讓你送的外賣,把名字和門牌告訴我,否則別想進。這年頭殺人犯法的這麼多,瞧你這樣子也不像個體面人,誰知道做出來的東西能不能吃?」
徐辭年看了看手里的已經快涼了的餛炖,臉上有些著急,「他只給我留了電話,沒說是什麼部門,您看餛炖都涼了,能不能讓我先進去再說?」
保安嗤笑一聲,伸手就把他往外推,「連名字都不知道還想進去?你這種小混混我見多了,趕緊滾別在這里礙眼。」
「大哥我真是送外賣的,沒騙你,哎哎您別推我啊,餛炖要灑了!」徐辭年極力解釋,卻還是被壯碩的保安推出去差點跌倒。
就在爭執的時候,一道西裝革履的人影從VIP電梯里出來,徐辭年抬頭瞥了一眼慌忙的躲到一邊,卻還是被迎面跑過來的男人逮了個正著。
「辭年?你怎麼在這里,是來找我的嗎?」
董鋒驚喜的走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生怕徐辭年又一次跑了,之前他去過城南街很多次,每次都被徐辭年以各種理由打法,如今他怎麼想著主動來找自己了?
「先生我說了很多遍了,您真的認錯人了,我今天只是來送外賣的。」徐辭年壓低帽子,極力避開董鋒的視線,可是藏在帽檐下的嘴角卻如願以償的勾了起來。
旁邊的保安見狀嚇了一跳,「董經理您……認識他?」
董鋒還沉浸在徐辭年主動來找他的喜悅中,點了點頭說,「他是我朋友,今天來找我的,以後你見到他直接放行,听懂了嗎?」
保安沒想到徐辭年還有這麼大的來頭,一下子也傻了,趕忙點頭哈腰的連聲應下,夾著尾巴溜之大吉。
董鋒回過頭,一副保護者的樣子拍了拍徐辭年的肩膀,「沒事兒了,你別擔心,有我在這些人以後都不敢為難你,你今天怎麼想著來這里了?我以為你一直打算對我避而不見呢。」
徐辭年看他這樣子,忍不住在心里發笑。
董鋒一共在徐新年身邊待了沒幾年,就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徐氏的主人,也不想想誰才是真正的徐家人。
心里雖然冷笑,臉上卻掛著尷尬的表情,「董先生……謝謝你了,我還要送外賣,就……先走了。」
說著他抽回自己的手腕,轉身就往里走,似乎不願意讓董鋒看到自己如今落魄的樣子。
董鋒見了忍不住心中一動,盯著徐辭年強裝鎮定的背影,心里涌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之前在城南街重逢的時候,雖然鬧得非常不愉快,但是他卻一直沒法忘掉徐辭年,以前見不到的時候也不覺得想念,可是一旦見到就忍不住懷念起兩人在大學相戀的情景,對徐辭年就更加的舍不得放手。
原來他是徐家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大少爺,如今重回故地,卻成了給人送外賣的小商販,這種落差之下,他來徐氏難道只是為了送一份外賣?
董鋒不相信,快步追上去堵住他的去路,「誰定的你的外賣?哪個部門?叫什麼名字?我替你去送。」
他的動作引起周圍不少人的側目,徐辭年只覺得更加抬不起頭來,一張嘴聲音都沙啞起來,「董鋒,你不覺得自己管的實在是太多了嗎?之前你找我那麼多次,我以為說得夠明白了,我不是以前的徐辭年了,只是個討生活的小商販,你能不能給我留點最後的顏面?」
他這麼一說等于承認了他就是徐辭年,董鋒認識他十幾年,從沒見他跟誰示弱,如今這般近乎哀求的口氣一下子讓他的心都軟了。
低頭看著那一袋餛炖,心里突然一動開口道,「你說實話到底誰定的外賣,到底是有人叫外賣你才過來,還是……你只是為了來找我?」
「沒有。」徐辭年撇開視線不說話。
這個動作落在董鋒眼里等于是默認,想起徐辭年當初為他親手包餛炖的樣子,他心里百轉千回,一下子把人拉到無人的角落,抬手想模徐辭年的臉,卻被他一下子躲開。
「辭年,你每次說謊的時候都不會跟別人對視。」
徐辭年低著頭不說話,咬著嘴角眼圈泛紅,難得在董鋒面前示弱。
董鋒嘆了一口氣,聲音愈加溫柔,「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處想讓我幫你?我知道你心里討厭我,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來找我,你只要開口我都答應好不好,別這樣我看著心疼。」
徐辭年不說話,過了很久才閉上眼楮,艱難的開口道,「我……我想跟你借點錢……」
他難堪的連頭都抬不起來,聲音跟手指都在發抖,「本來我也不想來的,可是思來想去卻發現這世上我能找的人……也只有你了。」
一句話徹底滿足了董鋒的虛榮心,他就喜歡愛人對自己百分之百的依賴,享受著保護者的優越感。
沒有什麼比一個曾經高傲的連踫都不能踫,只能看他臉色行事的愛人,匍匐在自己腳下,難堪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更加讓人滿足的事情了。
董鋒心中涌出憐惜,拿過那一袋已經泡爛的餛炖,模著徐辭年的腦袋說,「只要你說,多少錢都可以,不過我現在身上沒有帶太多現金,不如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到時候我給你整數,反正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的相處了,說實話……辭年,我真的很想你。」
徐辭年巧妙地避開他的手,「嗯」了一聲,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那……就今晚八點在西斯咖啡廳見面吧,那里我們以前經常去的。」
董鋒笑著點了點頭,「好,都依你。」
徐辭年小聲說了一句「謝謝你」,接著又把那袋餛炖搶回來,耳根有些發紅,「這些都泡爛了……下次再給你帶新的。我還有事,先……先走了,晚上見。」
說著他不等董鋒反應,轉身就跑,尷尬的樣子讓董鋒覺得格外新鮮,忍不住笑著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新年,今晚我有應酬不回家了,不用等我
沒過幾秒鐘回信發了回來,只有簡單三個字︰知道了
董鋒對于徐新年若即若離,忽冷忽熱的態度有些莫名其妙,但一想到他小鳥依人的性格又松了一口氣,開始期待晚上跟徐辭年的約會。
徐辭年沒急著離開,轉身去了樓下的衛生間,午休時間這里一個人都沒有,他順手把餛炖扔進垃圾桶里,臉上終于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惡心……真是太惡心了,一想到雙手和頭發都被董鋒踫過,他就惡心的想吐。
擰開水龍頭仔細清洗著雙手,他深吸一口氣,捧起水潑在臉上才終于緩過一口氣,盯著鏡子里面無表情的自己,慢慢的眯起了眼楮。
好戲已經開場,魚兒已經咬鉤,為了一網打盡,他就必須要繼續唱下去,因為這場戲總有一個人會笑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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