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響,王仲便被迎面而來的機關戰馬撞了出去,在地上拖出一個長長的痕跡。
王仲來不及關心自己的身體狀況,趕忙坐起來向懷里模去,這一模,他的心頓時涼了大半截,觸手可及,原本圓潤如珠的吊墜,已然四分五裂。
王仲只覺得滿嘴的苦澀,如同啞巴吃了黃連一般,有苦說不出,他佩戴這個吊墜十多年,即使里面有上層武學,也沒去理會,那是因為他曾經擁有的太多,青雲宗堆積如山的上層武學都不在意,更何況掛在脖子上的吊墜?
直到青雲宗被滅門,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從青雲山掙扎的爬到了黃漢城,在這段歲月里,一直支撐他不倒下去的原因,就是這個復仇的希望。
青雲宗被滅門,他從高高在上的少宗主變成無家可歸的喪家犬,高大如山,一直為他遮風擋雨的父親飛蛾撲火般的身影,一眾對他百般維護的師兄們的音容笑貌,甚至那些恨鐵不成鋼的宗派長老們的責難,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頃刻之間被毀去!
恨,如何能不恨?他恨不得生啖帝**隊的血,活吞帝**隊的肉,活剝帝**隊的皮!此恨傾盡五湖四海難以洗刷,必須要血債血償!
但是匹夫何以言勇?以一己之力,想要向一個帝國的戰爭機器復仇,難于登天,更何況雖然他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但是以區區六品不入流的武學修為,又能殺幾人?
而吊墜是他唯一的希望,只有修習了吊墜內的上層武學,他才能有復仇的希望,只要有希望,哪怕十年,哪怕二十年,就算當年仇人都死干淨,他也終有一ri會挖開他們的墳墓,以他們的尸骨做祭,挫骨揚灰以謝青雲宗上下一萬零一十三口在天之靈!
但是現在,這唯一的希望也被撞沒了,生生的撞沒了,他原來博覽群書,知道傳承之物最忌諱損壞,哪怕一絲一毫的損毀,都有可能讓傳承斷掉,更可況如今吊墜四分五裂?
王仲緩緩的站起來,此時機關戰馬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前半個馬身處,他抬頭看去,眥目yu裂!
只見機關戰馬上,坐著一個帝**士,身著匿光鎖子甲,頭纏黃s 布巾,馬上的軍士約莫二十上下,一臉戾氣,正滿臉嫌惡的看著王仲。♀
軍士的逆光鎖子甲上刻著一只展翅高飛的雄鷹,赫然就是當初馬踏青雲山,血洗青雲宗的大軍前鋒的標志!
「赤鷹衛!又是赤鷹衛!你殺我青雲宗上下一萬零一十三口,血洗我青雲宗。如今又撞斷我吊墜,毀我希望!既然斷我希望,那就納命來償……」王仲看到那赤鷹的標志,只覺得一股邪火從腳底竄起,似乎再也不能壓制,但是此時另外一個聲音也在他腦海里響起。
吊墜被毀固然可能斷去了希望,但還是有可能修復,只是需要付出一定代價罷了,只要肯干,以武者之軀,湊足所需銀兩並不困難,如果現在與這些狗東西發生沖突,不管如何,他默默積累的機會就沒了。
更何況,他眼楮的余光看到,在這匹戰馬身後不遠處,還有幾匹戰馬,顯然這軍士還有幫手,此時出手,殺了這家伙,後果不堪設想,他強壓心中邪火,就準備息事寧人。
「唉,又是赤鷹衛街道旁一家酒肆里臨窗的位置,吃酒的食客听到響動,放下手邊的吃食,轉頭看向于氏鑄劍坊門口,嘆息道。
「是啊,這是這個月的第七次了,這些兵痞仗著自己是赤鷹衛的,騎著機關戰馬在城里橫沖直撞,一旦有人被撞倒,非但不道歉,還要惡語相向,如果被撞的人敢有一點不服,立馬就是馬鞭加身!」食客旁邊的同伴接口道。
「這還不算,上次老劉頭家里的大兒子被撞倒了,就還了句嘴,人被打成了殘廢不說,媳婦也被拉去充作了軍ji旁邊一位跑堂的小二听到食客們的議論,左右張望了一下,低聲應道。
「這些狗東西……」最先開口的食客還沒說完,便噤若寒戰,因為撞人的那個軍士已然望了過來,眼里閃動著森寒的光滿,仿佛在說,你再說下去試試?
大凡華武帝國里騎著機關戰馬的軍士,都是屬于七品入流的武者,這幾個人的議論,馬上的軍士如何听不到?自然要威脅jing告一番,連說都不準讓這些平頭百姓說。
這一望,酒肆里看熱鬧的幾個人都作鳥雀散,這年頭不太平,還是做縮頭烏龜的好,起碼一家老小有個保障,至于那僕役,只能讓他自求多福了,希望不要被打的太慘,食客們心里默念道。
馬上軍士眼見酒肆里的人不在議論,也就轉過頭來,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再找那些人算賬不
遲……
坐在馬上的吳輝望著馬下的王仲,心里已經在盤算如何炮制他了,狗東西,居然敢擋住大爺的去路,今天不讓你皮開肉綻,骨斷筋折,我就不姓吳!
「狗東西,誰讓你擋住赤鷹衛的大路的,快快給本大爺下跪認錯,不然本大爺讓你今ri吃不了,兜著走!」
那吳輝不過七品入流,能听到食客們的議論聲,王仲自然也能听到,也見到了這馬上的軍士的行為,他只覺得自己剛壓下去的邪火又要竄上來,但是理智告訴他,此時如果沖突,那麼一切希望都會作廢,青雲宗一萬零一十三口的在天之靈,就再無機會告慰!
眼見王仲非但沒有下跪認錯的樣子,反而抬起頭來雙眼直視與他,眼中迸sh 而出的森寒目光,讓他覺得心中一悸,繼而大怒,舉起手邊的馬鞭,就著一揮,先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狗東西滿臉開花再說!
吳輝身後也有一些跟他同來的軍士,也是身著匿光鎧甲的赤鷹衛,眼見吳輝揮鞭向王仲打去,非但沒有半點阻止的意思,反倒其中一臉笑意的說道︰「這娘的赤鷹衛的生活真是枯燥的很,都快淡出鳥來了,難得有這樂子,我們不妨賭一賭這狗東西的下場如何?」
「哈哈,還能如何?少不了一個半死不活,可惜不是個娘們,上一次那個小娘子,那身段,那皮膚,現在想起來,真是回味無窮啊!」旁邊一個胖臉軍士听到這句話,也是一臉笑意的回道,說到那個小娘子,更是滿眼冒出yin褻的光芒。
「可惜了,那小娘皮被都尉大人斬了頭,說是亂軍心,他娘的,不然我等還可以再舒爽些時ri,王二,你也別開賭了,難道吳輝還會被這狗東西殺了不成?!」右邊一個高手的軍士听到這里,也忍不住說道。
「赤鷹衛!赤鷹衛!這樣的狗雜種,怎麼配活在這人世間?!當真辱了朗朗乾坤,大好青天,何不殺之!!!」
王仲听到耳邊那些軍士的污言穢語,看著呼嘯而下的馬鞭,只覺得自己的心肺都充塞了火藥一般,就要炸裂開來!
「難道你忘了你的父親?難道你忘了青雲宗一萬零一十三口的在天之靈?!你如此不智,如何能夠抱得大仇?!」理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仿佛告訴他,此時,最好隱忍,如若不然,那一萬零一十三口的人的死去,就成了白死!
「父親,父親……」此時揮來的鞭影仿佛緩慢起來,不,整個世界都仿佛緩慢了起來,他的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個畫面,最終定格在父親臨走之前的那個眼神,想起了他決然而然的身影,心里喃喃道……
「對了,父親!!!就在他準備認慫的這一瞬間,他忽然響起了父親所說過的話。
「武者,立于天地之間,可以謙恭,但是不能受辱,更不能有愧于心,執三尺青峰,蕩平一切心中不平之物,這,才是真正的武者。武者,無愧,武者,無畏,武者,無敵!」
如果這樣的畜生,都可以當著我的面,踐踏我的尊嚴,踐踏這世間的一切,而我卻無動于衷,如此怎配稱之為一個武者?我又拿什麼來復仇?談何告慰青雲宗上下的在天之靈?又談何無愧,無畏,無敵?又怎麼配稱之為一個武者?既如此……
「納命來!」王仲想到這里,一聲大喝!
只見他右手接鞭,身形微錯,左腳向後踏了一步,猛地發力,一把就要將軍士拽下馬來,那吳輝想不到王仲居然敢接他的馬鞭,登時身形一個不穩,就要跌落馬下。
「狗東西你敢!」馬上的吳輝大驚失s ,口中怒喝,一手按住馬鞍,想要穩住身形,執馬鞭的手回拉,誓要拉回馬鞭,打王仲一個滿臉開花,可惜他錯估了王仲的力道,只覺得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從鞭上傳來,一個不穩,身形便跌落了下來!
王仲不待吳輝跌落馬下,雙腿用力,猛地躍起,運起渾身氣勁,身形在半空化作一道殘影,咚的一聲巨響,踩在機關戰馬的頭上,戰馬受不了這股巨力,整只戰馬後半部分驟然翻起,王仲踩在沉下的馬頭上,對準吳輝面門就是一拳。
這一拳沒有驚天地泣鬼神,但是卻集中著王仲這一生最為堅定的信念,這一刻,王仲的腦海里無數的畫面盡數歸為父親的一句話︰武者,無愧!武者,無畏!武者,無敵!
只听砰的一聲響,一顆頭顱沖天而起,血泉濺起三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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