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黑夜的男子眼見夢神機皺著眉頭,遲遲不肯將手中的紙條拋掉,繼續落子,失笑道︰「我原以為道兄兩百年的威名能震懾一切不軌之徒,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敢模老虎,著實讓人覺得驚訝。」
若是有人站在這太上樓的頂層向這黑衣男子看去,就會大吃一驚,此人坐在那里,若是用余光去瞧,就會覺得男子的臉龐散發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好似黑夜星空,又仿佛是深不見底的古潭,幽靜,神秘,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但若是當面向他看去,卻會發現根本看不清此人的長相,明明人就在眼前,也能看到長相,但是就是完全記不住,只知道他表情,但根本記不住長得什麼模樣,端的是詭異之極。
听到黑衣男子的話,夢神機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紙條,爾後雙眼望向窗外,眼神幽幽的說道︰「世間膽大包天之輩時而有之,這並不奇怪,只是貧道還想好怎麼面對故友之子,故友舍生取義,雖然是為蒼生,但卻是我唆使,如今要面對故人之子,心下不安啊!」
「哦?道兄太上忘情,居然還念叨著故友之情,不能忘懷,這恐怕有礙道友接下來的大計啊!」那黑衣男子听到夢神機如此說,眼中閃過奇異的光芒,盯著夢神機狀似勸道。
夢神機回過神來,听到黑衣男子如此說道,心下了然,他與這黑衣男子一百年前還做過一場,只是誰也奈何不了誰,如今若不是大廈將傾,才被迫聯起手來,一起對抗大劫,否則一見面就要打將起來。
只是雖然兩人由于共同的危機要聯起手來,卻不代表這個聯手關系非常密切,非但不如此,還很脆弱,他在功力上到底要弱眼前之人甚多,若不是心境上圓融無比,萬邪難侵,根本不會有這聯合,只怕會被吃的骨頭渣都不剩,但是他兩百年縱橫天下,卻哪里對此人的心思有半分的畏懼?
「太上忘情,卻不是無情,自在道友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吧?!」當下太上道主似笑非笑的回道黑衣男子,眼里卻充滿著躍躍欲試,仿佛要挑戰面前之人一樣。
「咳咳,本座修的是自在,是有所欲便有所為,對太上之道並不精通,道友切莫想岔了,如今大廈將傾,我們之間,便不要起什麼爭持了吧?!」
黑衣男子知道自己比那位要聯手抵抗的人降世的早,在修為上雖然能穩壓太上道主一頭,但是卻在心境上相差極多,如他們這個境界,不是誰的修為更深厚就能取勝的,一頭豬的重量哪怕再重,也不是拿著弓弦打獵的獵人之對手。
何況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如今他早已不在自在天,若是被打散武道元神,便會煙消雲散了,自然不肯冒險,連忙打了圓場。
眼見面前之人岔開話題,略微有些服軟,太上道主心中頗不以為然,難怪先天優勢最後會被後來居上,武道修行不勇猛精進,害怕挑戰的,就在修為再高,又有何用?
但既然面前之人服軟,迫于現在局勢,他也不好逼迫但緊,只好作罷,好半響夢神機才一聲長嘆,輕輕一拍頭頂。
只見一道清氣從他頂上竄起,化作一片雲海,雲海之上聳立著一座座建築,仿佛天上宮闕一般,這些建築之中,無數不同身份,不動地位的人正忙碌著,這中間有農夫耕作,有士子讀書,有秀女織布,有官員斷案,然而這些不同的人,臉上卻都是一副非常幸福的表情,仿佛隨時隨地都滿足了一般。
這仿佛天上宮闕的最高點,一座宮殿之中,正坐著百來位盤膝而坐的道士,有老朽不堪的,有少年英姿的,有面容俊逸的,也有容貌丑陋的,但是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面上似乎有千百種表情,但是卻有似乎全部表情,給人一種入情而忘情的即視感。
太上道主看向那宮殿之中,稽首道︰「如今故友之子有難,故友為蒼生赴死,舍生取義,不能斷了香火,不知哪位道友得空,去走上一遭?」
「汝既我等,我等既汝,無需多言,我這便去罷!」其中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站起身來,對夢神機說道,爾後化作一道流光,從那宮殿之中飛出,從旁邊的窗口電射而出,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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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太黃殿。
華武帝國太祖朱武在建國之後,雖然是依靠五斗米教立足,最後爭奪天下,因此對于信眾的瘋狂甚為戒懼,在將五斗米教漸漸削弱以致于讓其銷聲匿跡之後,就確立了一道法令,那就是華武帝國只拜天地,不敬鬼神。
華武帝國官方認為天子乃是天之子,君權天授,神靈之物即使存在,也是受天子管轄,不得凌駕于天子之上,因此宗廟之類的在華武帝國是有嚴格要求的,逢年過節只能參拜祖宗和歷代天子,而教派最多只能在一城一池傳播,超過此界限便是邪教,要被大軍鎮壓。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反正這位開國太祖就是一個理念,讓天下百姓都將天子當做神來膜拜,確立了華武帝國一千年的根基,即使是夢神機連殺十六位帝王,也依舊沒有讓華武帝國轟然倒塌,這條律令的執行就是其中最大的功臣之一。
既然是天之子,住的就不是人間宮闕,而是天上之地,所以紫禁城中的建築都以諸天命名,其中這太黃殿就是天子寢宮之一,平時妃子都是從自己所在的住處,來這里侍寢。
太黃殿高有十丈,卻是中空,穹頂上是一塊的透明琉璃,將陽光灑下,殿中檀香繚繞,天子正半臥半坐在踏上,將身子靠在一位美艷妃子的身上,臉上卻全無表情,全無半點享受的意思。
他一雙眼緊盯著朝南的方向,那里豎立著京城第一高樓,太上樓,天子看了半響,漸漸將拳頭握緊,喃喃自語道︰「如今大爭之世將起,大廈將傾,待天帝掃清寰宇,降臨世間,我倒要看看,你是否還能如此囂張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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