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這精壯憨厚的年輕人,已沖到了渡口,仙島來的船槳旁。平整的甲板,延伸下來一片穩重的階梯,做工之巧妙,也只有出自謝家之手。階梯左邊,端端正正站了一青年男子,黝黑的膚色遮不住出眾的儀表,內力更是深厚,不在仇天閔誠謹等人之下。
「喂!小子,你看清了,這可不是一艘漁船。」青年男子健碩的長臂一揮,攔住了「小滑頭」。只是這「小滑頭」仍不氣餒,躍躍欲試,沖船上擠著,諂媚的笑道︰「懇請這位大哥,捎帶我去那仙島游覽一番。這海中大風大浪,兄弟可保你們一帆風順。怎樣?」
「哦?你還有這本事?」男子似乎是心動了,追問道。
「小滑頭」一听有戲,興沖沖的高亢應聲,正要大放厥詞,哪知一股大力傳來,將他推的連連後退了幾步,被一粒鵝卵石絆住了腳跟,一蹲坐在地上。耳邊傳來了一聲嗤之以鼻的笑聲︰「墨匠造船,墨俠掌舵,焉有覆舟之理?」
與「小滑頭」年歲相渀的漁民們,瞧他出丑,紛紛大笑,不問孔孟之禮,不聞風雅之節。
可知少年心性,喜怒嗔痴無常。眾人的譏笑,引起了小滑頭羞憤難當,索性以手搶地,憤然嘆道︰「你出手欺負我,是一時的高興。哈哈,今日這一片東溟海里,有大風暴,你們敢不帶我,必然連人帶船,葬身海底。」
「你這烏鴉嘴!」健碩的青年男子听他無賴言語,心生氣恨,內力渾厚的一腳沖小滑頭踢去,嘴中亦是罵罵咧咧。
風聲攢動,海浪終于不似先前平靜,卻無大風大浪。眼看一腳踩下,淳樸的少年即將死于非命,不知何處,竟飛來了一柄通體烏黑的寶劍,釘死在出手的年輕人腳下,停在了少年褲襠前。
不遠處徹馬揚鞭,絕塵趕到的莫羽兩人,凝視著那把烏漆如墨的利刃,似曾相識,如故人來。
少年自然是嚇得兩腿發軟,呆呆的盯著胯下凝水劍,竟也忘了站起來,匍匐在地上,戰戰兢兢的爬了兩步。這看似挑釁的一劍,亦激起了黝黑的年輕人心頭怒火,他緊握拳頭,狂吼一聲,沖華池揮了過來。華池喉嚨里傳來一聲野獸般的低吼,雄獅鐵拳,應聲而出,與來人激撞在一起。華池禁不住倒退了幾步,那年輕人更是被大力震的倒飛出去,險些站不穩跟腳。
男兒血氣,一觸即燃。年輕人黝黑的臉龐憋得通紅,一把抽出身後模樣怪異的棍棒,長棍輕蔑的指著西南方向,恰是華池所在。華池不為他傲氣所動,順手抽出了凝水劍,劍花里雕鏤的沉沉死氣,與華池心海一般,沉寂平靜。
「寒門,住手。」上船之路,已被此時的打鬧堵塞了許久,一時間船上船下沸沸揚揚,引起了內倉那位老者的注意。這老者留著一把山羊胡,眼神澄澈,手中持著與被他喚作「寒門」的年輕人一模一樣的怪異棍棒,倚為拐杖,步履沉穩的走下船來。
「爹。」滿臉黝黑的年輕人掃視四周,摩肩接踵的眾人眺目而視。他自知犯錯,垂下了好勇斗狠的脖頸。
「晴空萬里,微風徐徐,這等好天氣,怎能被劣子破壞了氣氛。」老者詼諧的打了個趣,沖華池微微欠身,施了禮節,輕笑道,「在下謝雲憶,是瀛洲島主臨江仙的胞弟,方才犬子寒門,年輕氣盛,還望閣下一笑泯之。」
華池俊采星馳,出眾的模樣已壓倒眾人,眸子里依舊淡漠,听完一番說辭後,將頭瞥向了一邊,呼應著信步走來的莫羽與閔誠謹。謝雲憶捋了把山羊胡,尷尬一笑,暗自想道,奇人異事,都有些不同常人的古怪脾氣,這年輕人,竟這般的冷。想歸想,只听他繼續笑道︰「來者皆是客,既然大家都是來參加敝島英雄會的,不如上船安歇?飲些鐘乳酒,品著烤魚蝦,豈不快哉?那位小兄弟若是想來,也一並上船來吧!哈哈」
「小滑頭」生平里從未經歷大風大浪,驚嚇之後,仍是痴痴傻傻的,話音入耳,竟不由自主的想上船去。可惜,被漁老頭飽經風霜那枯燥的雙手給拽了回去。一雙渾濁的眼,淡淡望著咫尺在目的大船,凝滯了片刻,拽著小滑頭向村落里走去。年少的夢已遠,如今老了,還是命最重要。
華池修習萬獸功多年,敏銳的知覺,掃視到謝雲憶臉上的奸詐一閃而逝,不禁略微皺眉,幸存的一絲好感蕩然無存。當下不顧謝家父子兩人,持著凝水劍,與莫羽閔誠謹直直走上了甲板。
三人一別重逢,疑問無數,圍了個桌子坐下,淺斟低酌,慢慢把話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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