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艾只知道程艾與丘美珍見過面,也知道丘美珍會用一些手段打發了程艾,但他從來不知道真相!
程艾看著張岳猩紅的雙目和也已經凍得發紅的顴骨,想勾唇笑,可臉卻僵得牽不動任何一塊肌肉。
「錢……是錢。」程艾的聲音再度沙嘎,「兩年醫學院的學費……」
張岳的手猛的從程艾的臉上滑下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清澄的雙眸。
「你……你要的是錢?」張岳的聲音也變得粗啞了,「你傻……錢有什麼好!比他好?他爸媽能給你的,他都能給你!」
「我不要!我不要他的錢!」程艾退了一步,彎下腰躬起身子突然嘶喊,「我不要……我只拿了兩年學費,剩下的學費都是我自己打工賺的!但我不要被人看不起!」
「你拿了人家的錢離開就讓人看得起了?」張岳氣得跳腳,「你這個蠢貨!竟然是為了錢離開他!程艾,他媽/的就是一個踐貨!」
程艾蹲到地上,嚎啕大哭。
憋了一路的委屈、痛苦終于爆發出來了!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看他血紅的鷹目飽含痛苦的望著自己時,她看到了淚光!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對她的執著是那麼濃烈,比盛夏的驕陽還要灼人,而她則用最無情的方式傷害了他!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摘自《步步驚心》十誡詩)*注一
世間的事又怎麼能由得人去預知和掌握,誰人不自私!
張岳看著蹲在地上痛哭的程艾,心里也扭疼得厲害,鼻子跟著泛酸!
「靠!」他偏過頭吸了一下鼻子,將酸意逼回去,「你們就折騰吧!」
俯身把程艾從地上拉起來扣進懷里,張岳仰頭對天長嘆。
程艾伏在張岳的胸前繼續哭,哭得不能自抑!
張岳一手環著程艾的肩頭,一手輕拍著她的後背。
年少時,一個長發少女闖入心房,玩笑間以為她也是過客一個。可發現心中有了少女的身影時,她卻已經是佳人有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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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啟航被送到了公安醫院,將手腕固定好,又給受傷的右手處理。
羅佑國與張岳通完電話後走到長椅旁坐下,林啟航雙腿大開的坐著,垂頭看著地面。
李辰星送李朵朵回家了,因為李朵朵非常激動,反而鬧人。
看看手腕用紗布和薄石膏固定的林啟航,羅佑國把頭靠在了背後的牆上。
「因為用這只手打了她,所以你自殘?」羅佑國悶聲地道,「何必。」
「……」林啟航不語,從酒吧雅間出來,他就像啞巴了一樣。
「張岳剛才在電話里跟我說了,程艾告訴他當年離開你並不是單純的因為那場誤會,是因為……」羅佑國頓了頓,轉頭看著林啟航,「就是因為這個你才打她?」
「哦。」林啟航終于有了動靜,卻是個啞嘎的單音節。
「我要是女人,因為這一巴掌就永遠不會再和你在一起!」羅佑國哼了一聲,呵呵笑道。
林啟航看著自己手腕處打著石膏的右手,眼神有幾分冷。
「別跟自己較勁了!」羅佑國拍了拍林啟航的肩膀,「我送你回家吧。」
「大羅。」林啟航開口問羅佑國,「你說像我們這樣的人適合娶什麼樣的女人?」
羅佑國一愣,本要站起來的身形又落了回來,「結婚?大部分都是內部解決,要不就是父母們看好的老師、醫生、護士、商人家的千金……反正影視明星是不行,哈哈!」
的確,他們的老婆不說千挑萬選,也不是隨隨便便就選出來的。
「大羅,你的玩笑並不好笑,下次別講了。」林啟航冷冷地提醒好友。
羅佑國臉上現出懊惱的神色,他是不像李辰星和張岳那樣能說會道,從小就早熟穩重。說這種蹩腳的笑話還不是為了讓林啟航心情轉變一下!
「我媽給了程艾兩年醫學院的學費,一萬八千元……」林啟航嘲弄地道,「一萬八千元啊,就讓她踢了老子,消失六年!」
一萬八放在六年前也不是多大的數目,放在現在更是小錢,可程艾就為了這點兒錢……
羅佑國明白林啟航那顆高傲的心被踩踏、揉碎的痛苦與氣憤,可他也明白一萬八千元對六年前的程艾來說意味什麼!
一萬八千元改變了程艾的後半生!
「船長,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羅佑國沉聲地道,「現在你解開了六年前的心結,什麼都知道了,下一步你打算怎麼作?」
林啟航坐正身子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來,鷹眼又變得冷硬,「下一步?你是說我和程艾之間的下一步?沒有了!你說得對,六年前的心結解開了,也讓我看清了這個女人的真面目,我再纏著她,不是賤骨頭嘛!」
驕傲、自尊、還有對那個女人的滿腔愛意,都因為她的現實而被擊得七零八落!
羅佑國無奈的搖搖頭,感情的事只有雙方兩個人能明白,他這個局外人說多了也是無用!
「走吧,我送你回家,在阿姨那就說打球不小心摔的吧。」羅佑國站起來準備送林啟航回家。
一听羅佑國提起母親,林啟航的雙眼又陰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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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美珍端著新沖好的、熱乎乎的油茶上了樓,林啟航的房門虛掩著,里面響著音樂。
「航航。」丘美珍叫著兒子小時候的小名,每當私底下相處時她才會親昵的這麼叫。
推開門,看到林啟航還穿著那套外出的衣褲坐在屋內的竹椅上。
「航航,媽媽給你沖了你最喜歡的油茶,我听佑國說你晚上沒吃飯。」走到茶幾前把大碗放下,丘美珍心疼的看著兒子受傷的手腕,「這麼不小心呢。」
林啟航緩緩抬起頭,目光復雜地望著母親。
「媽。」林啟航干澀的出聲。
「怎麼了?」丘美珍挨著兒子坐下,抬起頭抹去林啟航臉上一處髒污,母愛洋溢。
喉間滑動了數下,「程艾……」
丘美珍微笑道,「趁熱把油茶喝了吧,涼掉就不好吃了。」仿佛沒听到兒子說起的那個名字。
世間母愛也是自私的,她的眼里只看得到自己的孩子光芒四射,總想將最好的送到孩子面前……無論孩子是否願意接受這份母愛,她也無怨無悔。
「你媽媽沒做什麼,說的話都對!」程艾平靜的語氣里透著市儈,「那時候我們都年輕,許諾如同煙灰,輕輕一吹就消散無蹤!我沒勇氣一直等,等到你決定拋棄我!你看,這六年過去,我有了今天。如果當年一直傻傻的等你,我會怎麼樣呢?」
他不怪她用一萬八就賤「賣」了他!恨的卻是她雲淡風輕的語氣和態度!仿佛當年離開他、選擇了錢是最好的選擇,並有現在的種種作佐證!
「你太幼稚了,六年前如此、六年後還是如此。」程艾嘲弄地笑他,「你不是還愛我,當年也不見得是愛我,只是因為我有點小小的特別,所以你才興起了征服的。現在你這麼緊追不放,無非是當年我先離開,你覺得自尊心受挫、傲氣被折而已!成熟些吧,別把自己弄得像痴情漢似的!」
于是,他打了她一巴掌,因為心痛!
然後因為更大的心痛,他自虐自己那只手!
「航航,怎麼了?」丘美珍見林啟航只是看著自己發呆,挑挑眉,「是不是手腕還疼?要不我打個電話把文軍醫……」
「媽,我明天要去T市執行任務。」林啟航咬咬牙別開目光,聲音低沉地道。
「任務?什麼任務?」丘美珍心一緊,擔心地問,「你還有傷,怎麼能去執行任務?」
「我是隊長,只不過是手腕受傷,又不是癱了不能動,也不是什麼重大疾病。今天下午開會已經定下了。」林啟航冷冷地答。「T市周縣一個靠山的小村雨後山體滑坡,掩埋了不少村民,T市當地的武警已經趕過去了,明天我們支隊也去支援。」
丘美珍的臉頓時臘白,「航航……」
最後,那碗油茶還是涼了,林啟航踫也未踫。
次日,林啟航早早離家,沒有向父母打招呼告別,到支隊後按照計劃上了車,遠離S市而去!——
注一︰倉央嘉措只作了前兩句詩,後八句是《步步驚心》讀者原創加上,感覺非常不錯。
人世間太多分分合合,可現實中沒有那麼多「假如」。
其實這個文並非全部的「現實」,只希望我們共同珍惜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