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後，蘇沫然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出發了。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曉
自上車後，蘇沫然便一直沉默著。
霍未都偷眼看了她幾次，話到了嘴邊，抿了抿唇，卻又閉口不言了。
倒是坐在後排的莫老太太，身體前傾，雙手抓握住蘇沫然後面的真皮椅背，兩眼瞪視著前方，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
下車時，她甚至伸手前拽拽，後拉拉，不斷低聲詢問莫蘭，她穿這套墨綠色的棉麻衫褲，還行吧？
蘇沫然拖拖拉拉走在人群的後面。
她甚至刻意放慢了步速。
她和霍未都兩人，直到現在，也沒有把蘇女士是植物人的這個事實，告訴莫老太太。
不是她們不想說。
而是不知道如何啟口告訴她老人家。
電梯傳來「叮」的一聲響，十八樓到了。
門開了，莫蘭扶著莫老太太率先走了出去。
蘇沫然抬頭瞥了霍未都一眼，欲言又止。
但又擔心被莫老太太看穿，忙快步跟在了她們後面。
霍未都很快也追上了她，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衫，微張了張嘴。
「蘇蘇，怎麼辦？要不要告訴姥姥實情？」
蘇沫然比劃著口型。
「當然要了，難道紙還能包住火不成？」
霍未都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呲了呲牙。
「那是你說，還是我說？」
蘇沫然狠瞪了他一眼。
「笨蛋，當然是你說了！」
霍未都抬手抓撓了一把額前的頭發。
好吧，如此，他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過了前面的醫生值班室，前面就是蘇玉蘭的病房了。
霍未都忙往前疾走了兩步，伸手攔住了莫老太太，訕訕笑道。
「那個，姥姥，您等一下。」
莫老太太腳步停頓了一下，雙眸焦急地抬頭看著病房號。
「未未，我是不是走過病房了？」
說著，她連忙轉身，準備往回走。
「沒走過，姥姥，蘇阿姨的病房還在前面呢！」
莫老太太疑惑轉身︰「那你攔住我，有事？」
霍未都狂擦汗。
「是，是，是這樣的，姥姥，您先听我說哈！」
「你說，我在听！」
霍未都張了幾次嘴，話到了嘴邊，卻沒有勇氣說出來。
莫老太太不由起了疑心︰「未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還在說，蘇蘇的媽媽，並不在他的醫院，或者不在這一層病房住。
霍未都連忙點頭，又很快搖頭。
「是，不，不是！我能有什麼事敢瞞您老人家呢？」
「真的沒有？」莫老太太一臉不相信道。
霍未都撥浪鼓般搖頭︰「當然沒有了！」
莫老太太微呶了呶嘴，雖沒說話，但那眼神卻明明白白告訴他︰既然沒有，那你擋住我不讓走，作什麼？
霍未都頭皮發麻，他扯了扯嘴，有些難為情道。
「那個，姥姥，有一件事情，我現在需要告訴您一聲。」
「現在告訴我一聲？」莫老太太忽地拔高了腔調。
從霍未都不敢看向她的閃爍眼神里，她心口驀地一顫，顫抖著聲音道。
「什麼事？是和蘇蘇媽媽有關嗎？」
霍未都抬眸注視著她一會兒，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對，和阿姨有關。」
莫老太太伸手緊抓住了他的兩只臂膀，心「撲通撲通」狂跳個不停。
「蘇蘇媽媽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直覺告訴她，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她心驀地停跳了一拍。
生很重的病住院，就已經是很糟糕的消息了。
看霍未都臉上異常凝重的表情，難道蘇蘇媽媽現在，現在已經
已經病危了？！
莫老太太本就白希的臉，一下子雪白雪白地。
「不，姥姥，不是您想像的那種情況！」霍未都看姥姥臉色，知道她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
莫老太太眼神銳利地瞪著他︰「那是什麼情況？」
「阿姨現在是是是」霍未都囁嚅了半天，始終沒辦法把「植物人」幾個字，吐出口來。
莫老太太雙手幾乎狠掐進他的膀臂里，灰黑色的眼珠子，瞪得極大。
「蘇玉蘭到底怎麼了？」
「我媽前一陣子出了車禍，變成了植物人。」蘇沫然一咬牙，索性自己告訴她了實情。
莫老太太險些跌倒在地上，幸虧莫蘭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雙眸空洞地瞪著白色的天花板，呆呆地，仿佛靈魂出竅了一般。
霍未都一見，急了，忙用力搖晃著她的雙肩。
「姥姥，姥姥，姥姥！」
「小姐，小姐，您別嚇我！」莫蘭也在一旁止不住連聲喚她。
蘇沫然也一臉擔心地看著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
約半分鐘後，莫老太太才長出了一口氣，渙散的目光，漸漸凝聚到霍未都臉上。
「未未，蘇蘇說的，都是真的嗎？」
霍未都緊抿薄唇，凝眉注視了她半天，才緩緩點頭。
「是的，姥姥，阿姨現在是植物人。」
他想了想，不想讓姥姥難過，又繼續道。
「不過，我之前已經請了世界上最好的治療專家，給阿姨采用最好的治療方案。目前，已經初見成效。」
莫老太太原本已成死灰的臉色，這才緩緩恢復了一些血色。
她瞪大著灰黑色的眸子，直盯盯地看著霍未都。
「未未，你說的可是真的？」
「姥姥，他沒有撒謊。專家說，我媽再治療一陣子，便很有可能會蘇醒過來。」蘇沫然不忍看老人失望的表情，遂幫腔道。
「那就好，那就好！」莫老太太推開了莫蘭和霍未都攙扶自己的胳膊，挺直地站在那里。
她目光深邃地盯視著前方，仿佛在說，她莫家的女兒，是不會那般輕易被打倒的。
霍未都身子移去一邊︰「姥姥，那？」
莫老太太眼神矍鑠地看著他，點頭。
「未未，蘇蘇，麻煩你們，快帶我去她病房。」
霍未都抿了抿唇，沒再作聲，很快走在前面，為她帶路。
蘇沫然連忙疾走幾步，與莫蘭一起挽攙住莫老太太，緊跟在他後面。
病房里。
莫老太太顫抖著雙手，撫模上蘇玉蘭的臉，泣不成聲。
「棋兒，你讓媽想得你好苦啊！」
她的手緩緩撫過蘇玉蘭的眉毛，眼楮，鼻梁，嘴唇，臉頰
蘇沫然呆若木雞，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老太太從進門開始，只看了病床上的母親一眼，便飛撲過去，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她有些困惑，二十多年的母親，和現在的她，怎麼說都是有變化的。
莫老太太為什麼只看了一眼，便認定了母親便是她失蹤多年的女兒，棋兒？
莫蘭感動地看著小姐與小小姐的相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眼中帶著淚花，略帶哽咽道。
「感覺謝老天爺，讓小姐有生之年，終于見到了棋小姐。從此以後，莫蘭會每天早晚一柱香，供奉您老人家！」
霍未都困惑地看著他們主僕二人，見莫蘭從地上站起來，他忙湊了過去，低聲道。
「蘭姑姑！」
莫蘭說︰「未未，有事？」
霍未都抬手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蘇玉蘭，又指了指莫老太太。
莫蘭恍然大悟︰「你是說，小姐怎麼會認定她就是小小姐，對嗎？」
霍未都點了點頭。
莫蘭伸手指了指蘇玉蘭，示意霍未都仔細去看她的右半邊臉。
霍未都瞪大眼楮看了半天︰「蘭姑姑，什麼都沒有啊！」
「你再仔細看看！」
霍未都索性走近了去看。
這才發現，在蘇玉蘭右邊靠近發際線，靠里的位置，被微微耷拉下來的黑發隱隱遮擋住的位置，有一顆艷紅色的突起。
他伸手指了指它，吃驚地看著莫蘭。
「姥姥僅憑這個，便認了阿姨？」
莫蘭看著那個紅我的突起，目光變得慈祥起來。
「未未，你有所不知，這個紅色的突起，是生為莫家人的專屬標記。」
霍未都張口結舌。
他指了指蘇玉蘭，又指了指莫老太太，濃眉微攏在一起。
「蘭姑姑，你是說，姥姥也有？」
莫蘭搖了搖頭︰「小姐沒有，但是，普天下，凡擁有莫家純正血統的人，都會有。」
霍未都眨了眨眼，回手指了指蘇沫然。
「那蘇蘇有嗎？」
擁有蘇玉蘭一半血統的她，說起來，應該算是半個莫家人。
莫蘭點頭。
「她有！」
霍未都吃驚，目光急切地掠向蘇沫然右邊發際，忍不住低呼出聲。
「也在那里嗎？我怎麼沒有看到？」
莫蘭朝蘇沫然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
蘇沫然困惑，不解她要做什麼，但還是听話地走到她面前。
莫蘭看著她，說︰「小小小姐，麻煩你轉過身去！」
蘇沫然雖不明白她要做什麼，還是轉過了身。
「小小小姐，麻煩你把頭發撩起來。」
蘇沫然依她所言，撩起了頭發。
莫蘭示意霍未都走近，然後指著她腦後發際稍稍靠上的位置，給他看。
「未未，你看這里！」
霍未都驚訝。
蘇沫然腦後發際稍稍靠上的位置，果然有一粒與蘇玉蘭一模一樣的艷紅色突起。
他眨了眨眼，困惑地迎向莫蘭，他指了指自己右邊的發際，又指了指腦後。
「蘭姑姑，阿姨的在這里，蘇蘇的卻在這里，這那」
他囁嚅了半天，始終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來。
僅憑一個紅艷艷的突起，便說她們兩人都擁有莫家的血統，這未免也太那個牽強附會了吧？
莫蘭看了他一眼，然後呶嘴指了指莫老太太。
「這一點，你還是問小姐吧，不過，我告訴你，未未，小姐今天絕對沒有認錯人。病床上躺著的那個，確實是棋小姐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