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然後來才知道,不止莫蘭,包括莫老太太,那天,她們二人一上車,便注意到了她光潔後頸上方,貼近後腦勺稍稍靠上的位置上那顆艷紅色的突起。愨鵡曉
所以,在醫院病房,莫老太太一注意到蘇女士右邊臉頰稍稍靠近發際里面的位置上,也有一粒艷紅色的突起,便十分肯定蘇女士就是她失蹤多年的女兒,莫玉棋。
莫家很多年前,曾經創造了一個古老的帝國,前後繁華昌盛了三百余年。
後來,因一場突如其來的殺戮,勉強存活于世的莫家子孫,伸手不過五指。
經歷過這次災難後,莫家人變得十分淡泊名利,從此,再不牽涉入任何一個朝代的更替。
莫家人精通商道,現存于世的莫家後裔,幾乎在他們各自所從事的領域里,皆屬佼佼者之流。
只是,莫家人向來低調,行事從不張揚。
故以,即使他們富可敵國,卻極少為外人知道。
莫老太太說,莫家人都是極有天份的天才,而且作什麼,都會作到極致。
就像母親蘇女士,從小便極具音樂天份。
如果不是後來發生那件事情,她現在極有可能是蜚聲國內外的大音樂家。
而她,卻極具演戲天份。
否則,也不會小小年紀,初涉娛樂圈,只拍了一部電影,便捧了個奧斯卡小金人風光回國。
在說到那件事情時,蘇沫然听出了莫老太太聲音里,十分壓抑的濃濃嘆息。
本想張口問她,二十多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她們母女一下別離這麼多年。
然而她卻注意到,莫老太太提到那件事情時,臉色要多黯然有多黯然。
蘇沫然搖了搖頭,還是決定不要問她的好。
不過,可能莫老太太也注意到了她眼中的好奇。
是故,在看到她緩緩搖頭時,才會伸手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緩緩告訴她,等她媽媽醒過來了,讓她親自問蘇女士本人。
也是從莫老太太口中,蘇沫然才知道,霍未都的母親莫玉琴是她一手帶大的養女。
而她和霍未都的婚事,在事情大白後,竟然全都樂見其成。
原本要再過幾個月才補辦的婚禮,在知道他們二人目前已經扯了證時,由莫老太太作主,直接提上了日程。
說是,既然專家那里也說了,蘇女士的蘇醒,只欠一個契機。
他們索性用中國人最常用的一個辦法,沖喜,試試。
沒準,它就是督促蘇女士馬上醒來的一個最好的契機。
湛藍晴空下,碧綠的青青草地上,站滿了S城的政商界著名人士以及聞訊趕來臂挎肩扛長短鏡頭的各路記者。
漂亮鮮花漸次纏繞的巨大花環盡頭,白須鶴發的耶和華神父,正主持著一對新人的婚禮。
「霍未都先生,你是否願意娶蘇沫然小姐作為你的合法妻子?愛她、忠誠于她,無論她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Doyou?」
霍未都深情地看了蘇沫然一眼︰「我願意!」
「蘇沫然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霍未都先生為妻?愛他、忠誠于他,無論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Doyou?」
蘇沫然抬眸認真地看了霍未都一眼,紅臉點頭。
「我願意!」
耶和華神父︰「請新郎新娘交換信物!」
霍未都從托盤上拿起一枚碩大的粉戒,牽起蘇沫然帶著白色手套的縴手,緩緩套入她的指間。
蘇沫然也拿起一旁的一只造型獨特仿佛一只鷹的男戒,對準霍未都指頭,緩緩套上。
全場觀禮的人們,緊張而又欣喜地注視著這神聖的一刻。
沒有人注意到,坐在蘇沫然一側輪椅上的蘇玉蘭,驀地睜開眼楮,嘴唇張了幾張,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耶和華神父見兩人已經為彼此戴好戒指,目光慈祥地緩緩滑過他們二人臉上。
「請新郎親吻新娘!」
霍未都伸手掀開蘇沫然的潔白頭紗,眼晴明亮地緩緩滑過她粗直的秀眉,翦翦水眸,高蜓鼻梁,誘人的水潤蜜唇。
他低下頭,覆上她的唇。
不料,伴隨著什麼東西倒地的聲音傳來,蘇玉蘭從輪椅上顫巍巍站起來的身子,瞪大著眼,用心全身力氣,撞去霍未都身上。
「你們不可以結婚!」
霍未都身子一斜,往一邊趑趔了一下。
乍聞聲音,蘇沫然吃驚地轉身。
她很快欣喜地瞪大了眼楮,大叫道。
「媽,你醒了!」
然而,下一刻,當看到蘇玉蘭的身子,因為沖撞霍未都的慣性,頭朝下橫跌出去時,她的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里。
「不要啊!」
千鈞一發之際,勉強站穩腳跟的霍未都,飛身向前,用自己的身體作墊背,擋住了蘇玉蘭的跌勢。
現場一片混亂。
鎂光燈「 嚓」、「 嚓」閃個不停!
原本坐在前排觀禮席上的莫老太太驚喜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伸手激動地扶著莫蘭,朝蘇玉蘭跌倒的方向急急走去。
臉上掩抑不住的喜悅之情。
「快,快打電話給醫生!」
莫玉琴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直直地看著被兒子緊抱在懷里的蘇玉蘭,手情不自禁地攏在唇前,一抹驚慌之色,從圓瞪的黑眸里,一閃而過。
在觀禮的最後一排,有一個戴著黑超的中年男人,冷冷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然後轉身離開了。
醫院病房外面的走廊里。
莫老太太一行人緊張地隔著透明玻璃看著病房里面。
蘇沫然雙手張開按在玻璃牆上,臉幾乎貼到上面,伸長脖頸往里面看去。
霍未都伸手按在她的肩頭,低聲安慰她。
病房里,四五個專家緊張地給蘇玉蘭不斷作著各種診斷測試。
約半小時後,病房的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拉開。
蘇沫然他們忙焦急地迎上去。
「醫生,我媽怎麼樣了?」
「大夫,我女兒怎麼了?」
「醫生,我姐姐怎麼樣了?」
為首的醫生示意她們稍安勿燥,然後道。
「病人現在心跳過急,可能是受某種情緒影響,暫時需要靜養,請先不要打擾她。」
莫老太太道︰「那她什麼時候再醒過來?」
蘇沫然︰「醫生,我媽會很快再醒過來嗎?」
醫生掃了她們一眼,略微思忖了一會兒,才道︰「照現在情形來看,應該會很快再醒過來。」
莫老太太這才懸在嗓子眼里的心放回到胸腔里,她雙手合十,一臉激動。
「謝天謝地,棋兒終于可以醒過來了!」
蘇沫然驚喜地瞪大眼楮,飛快轉身,一把抱住霍未都,喜極而泣。
「太好了!我媽終于要醒過來了!」
一群人都在歡喜著,蘇玉蘭快要蘇醒過來。
惟有站在後面的莫玉琴,緊抿了抿唇角,在不被人注意的時候,轉身,離開了這里。
隔天的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霍氏集團總裁與當紅最年輕的亞裔奧斯卡影後蘇沫然婚禮被意外中斷的新聞。
霍未都反坐在墨紅色的大辦公桌的邊緣,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圈圈。
煙霧裊裊中,他仿佛又看見蘇玉蘭拼盡全身力氣向他身上撞去的一幕。
她說,你們不可以結婚!
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霍未都的眼前又浮現出車禍時,父親驚喜地看著蘇玉蘭的那一幕。
他現在可以很肯定地說,那個時候,父親確實喚她作「玉棋」。
姥姥家的那本相冊里,有一張她和父親的親密合影。
這一切到底說明了什麼?
而母親和父親,還有姥姥他們又一直對他隱瞞了什麼事情?
二十多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恐怕才是這一切事情的關鍵。
這時,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一下打斷了霍未都的思緒。
他慌忙直起身,按熄煙蒂,坐下。
「進來!」
門開了,何文剛抱著一厚摞文件走了進來,放到他面前。
他並沒有急著讓他馬上簽字,而是擔心地看著霍未都。
「未未,你還好吧?」
霍未都咧唇笑了一下,瀟灑地甩了甩頭。
「何叔,謝謝您,我很好!」
何文剛看了他一眼,緩緩搖了搖頭,然後把文件一一攤開放到他面前。
霍未都伸手從筆筒里拿過一支筆,飛快簽著名字。
推開手中的文件,見何文剛半天沒有再放文件至自己面前,他不由抬頭,催促道。
「何叔,還有文件要簽沒?」
何文剛慈祥地笑了,搖了搖頭。
「你已經簽完了!」
霍未都臉上有一抹失望︰「簽沒了?」
何文剛點了點頭,說。
「那我出去了!」
見他離開,霍未都連忙叫住他。
「何叔,等一下!」
他跟在父親身邊十幾年了,對他和棋姨的事情是不是多少知道一些?
要不要問他?
何文剛轉身,微微挑眉。
可是,事關父親的往事,問他合適嗎?
霍未都不覺煩燥地朝他擺了擺手。
「何叔,沒事了,您出去吧!」
辦公室的門剛關上,他便忍不住用腳尖點了一下地,一下滑出老遠。
很快,他又轉了回來,伸手抓住電話。
從昨天的婚禮被意外中止,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天了。
中間,他沒有再和蘇沫然單獨說過一句話。
他現在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過去?
霍未都抿了抿唇,眼珠子轉了兩圈後,果斷地拔出了一串熟悉的號碼。
「喂,是我!」
彼端並沒有說話,但他知道,蘇沫然在听。
「蘇蘇,你還好吧?」
「還好,你呢?」
霍未都微咧了咧唇︰「還好!」
他其實很想告訴她,他昨天晚上一夜未睡。
一直在糾結蘇玉蘭所說的那一句話︰你們不可以結婚!
他很擔心,萬一她蘇醒後,要求蘇沫然拒絕和他結婚,他該怎麼辦?
他最親愛的蘇蘇,還會堅持和他結婚嗎?
如果她反悔了,他豈不是要空歡喜一場了?
霍未都抬手按了按西裝口袋里兩本硬硬的本本,心里不覺踏實些。
結婚證兩本,他都拿著。
不管蘇玉蘭反對不反對他和蘇沫然結婚。
他都不可能去把紅本本換成綠本。
這一輩子,蘇沫然只可以作他一個人的老婆,再沒有人可以從他身邊,把她搶走!
佛阻殺佛,人攔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