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是樓里的姑娘念花,身上只穿有小衣,四肢無傷,臉上表情安詳,後頸與腦部交匯的玉枕穴略有一絲腫脹……」
「付師傅!」
當楊猛和青衣趕到出事的房間時,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黑面老人正在尸體上小心地查看,在他自言自語念叨的時候,卻發現楊猛有些驚喜地喊了自己一聲。
付師傅有些禿頂,膚色黝黑,平時不善言辭,即便見到楊猛這昔日的故人,也不過是點了點頭而已,並沒有說話,在經過青衣的許可後,這才將念花身上的衣服也都一一月兌了下去,又仔細地在一些隱蔽的要害之處繼續查找,看看是否還有其他隱蔽的傷處或是中毒的痕跡。
付師傅本名付言,年輕時曾做過仵作,後隨師父去了皇家神機營做了教習,雖然身材矮小枯瘦,但手底下卻極為硬朗,擅長一手三皇炮捶與大奇槍,雖然槍法和拳技都沒有傳給楊猛,但卻教過他一些外家散手及江湖唇典,平日里,他都是藏在北京的紅樓里,做著他的悠閑賬房。
說起三皇炮捶,就不得不說說神拳宋老邁。
宋老邁本名宋邁倫,在峨眉山隨喬齡真人習三皇炮捶與趙家大槍,在喬翁去世後,宋邁倫閉門謝客,三年苦練,深研拳理,集各家之精華,這才創出了三皇炮捶拳獨特的實戰絕技「夫子三拱手」。
在這招‘夫子三拱手’未出之前,三皇炮捶雖也算武林中一門奇拳,但更傾向于練家子的外家拳,且對習練者本身的身體素質要求極高,而在宋邁倫創出此法之後,三皇炮捶頓時變為一門實戰性極強的優秀拳種。
據說宋邁倫在出關之後,但凡與人交手,往往只出手二、三招,即可見到勝負,最為奇特的是,對于那些心懷惡意的挑戰者,往往這三招不過,便已經被宋邁倫的神拳打得骨斷筋折,若是誠心切磋者,則頂多只是灰頭土臉而已。
‘夫子三拱手’,雖說是一招,卻是三皇炮捶實戰動手絕技的總稱,其中容納了十幾個絕命的打法架勢與練法綱領,並從此使三皇炮捶成為練拳、練氣、技擊三位一體、氣勁合一、剛柔相濟的優秀拳種。
當然,有了這種顯著的進化,三皇炮捶對習練者的要求也漸漸沒有原來那麼嚴格,即便是付言這樣不足一米七的身量,在得了宋邁倫的真傳後,拳腳間的力量也極為驚人。
實際上,能夠隱居在紅樓里的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青衣的眉頭緊皺,對于念花的突然死亡深感痛惜。
比起樓里其他的姑娘,念花的年歲雖然略大了些,過了贖身的最佳年紀,但她的恩客卻仍隔三差五的來照顧她,最難得的是,這女人心思一向細膩,從她身上得來的情報也往往更有價值。
是誰會對一個煙花女子下手呢?
「看後腦傷處的淤血,凶手練得應該是外家拳,拳力大概還不夠凝練集中,恐怕是剛剛懂得明勁的道理,只是因為念花沒有防備,這才讓他一招得手,你們看……念花到死,表情都沒有一點掙扎和不甘的痕跡……」
青衣點了點頭,對付言能憑傷處猜出凶手的情況一點都不奇怪,只是看著念花臉上坦然的表情,心里卻不禁惱了起來︰「念花平日的心思頗為深沉,能讓她都放心伺候的人,怕不是積年的相熟恩客,就是大手大腳的江湖游俠……」
「去,找高哥過來,看看這段時間念花接的客人記錄,仔細的找,給我好好的查……」
不大會功夫,負責外事及樓內暗中記錄的高哥便來了,這人楊猛在天津和京城都沒見過,估計是上海紅樓這邊的老人,年紀雖然只有三十五六歲,可那對小眼楮里卻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能負責外事與記錄兩件要職的,本身必然是精明干練之人,而高哥的厲害之處則在于,對于來過紅樓一次的客人,無論音容相貌,還是體態特征,他基本都會過目不忘。
「按照這些日子的記錄,只有馬家酒樓的馬掌櫃、老鳳祥家的白少爺和金榮賭場的新晉碼子張嘯林來得最為頻繁,從這三人的體態與日常神情上看,怕是張嘯林的可能性多些……」
見過了青衣,高哥也快速了解到了念花的情況,白胖的臉上先是露出一絲思索的表情,但在眨眼間便已確定了目標人物,其記憶力之強,不由讓楊猛都嘆為觀止。
「張嘯林!」
「你認得此人?」
看了看臉上怒意愈濃的青衣,楊猛搖了搖頭,「沒見過,但卻也算听說過這個人的名字,此人應該是黃金榮的手下,只是不知道這人竟然還是個通了明勁的練家子……」
青衣眼楮一翻,心里暗暗冷笑了一下,扭頭與高哥對視了一眼了,這才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高哥清了清嗓子,這才繼續說道︰「黃金榮最近天天夜宿紅樓,按照他以往兼並其他買賣的手段,怕是在心里已經碼上了咱們,張嘯林到現在才搞出動靜,已經算是慢的了,如今之計,還望二姐舀出個細著點的章程,總不能就這麼讓他把咱紅樓看扁了……」
青衣點了點頭,上前一步小心地將念花的尸體用衣服蓋了起來,「這事,既然從那個叫張嘯林的碼子身上出的,那就從他身上開始,你這些天先放出風去,就說賽金花張羅京城紅樓重建,慶親王和李鴻章大人門下皆會到場,另外再添一嘴,就說咱上海紅樓最近走了風,有人叛出了紅樓……」
高哥輕松地笑了一笑,瞅了一眼收拾妥當的付言,彷佛極為隨意地說了一句,「不如,就讓付老和王偉一起動手吧,完事了直接回京城便可……」
「行,那就這麼辦吧……」
一連串的布置,讓楊猛不禁都為紅樓的實力嘆為觀止,雖說還不知那位叫王偉的實力如何,但能夠與付言一同出馬辦事,想來水平也定然屬于暗勁級的大拳師,為了一個將外家拳剛練到明勁的張嘯林,紅樓竟然如此高調,恐怕大多的功夫,還是為了震懾那位流.氓大亨黃金榮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回閣樓的路上,青衣又將高哥的底細告訴了楊猛,囑咐他如果日後有什麼麻煩,可以通過紅樓外的呂家雜貨鋪直接聯系高哥,想來一般江湖上的事情,基本都能有所幫助。
高哥本名高杭,雖說一副看似無害的白胖身材,但其卻是福建莆田少林寺的弟子,練得一身外家橫練功夫金鐘罩,擅長南拳,只因犯了殺戒,後來才不得已還俗。
「對付那個張嘯林,用得著兩個大拳師出馬麼,那黃金榮手上洋槍可是不少,會不會弄巧成拙?」
青衣看著楊猛有些擔心的樣子,既意外又開心地笑了笑︰「就是給他個機會,看他敢不敢明刀明槍的來,付老動手時的手段過于剛烈,但擅長刺探潛伏,那個王偉本是杭州紅樓的大茶壺,雖然長的有些五大三粗,卻是陳氏太極拳力拔尖的好手,端的是殺人不見血的狠角色……」
「呵呵,那看來只能希望那個張嘯林運氣好,別死得太慘了……」
張嘯林在哪?
他現在正與師傅季雲卿一同住在黃公館,雖說季雲卿的徒子徒孫也不少,但這畢竟是黃金榮引出來的事情,按照青幫的規矩,是要黃金榮出面保人保面的。
「這麼說,那個娘們寧願被你打死,也不願說出青衣的底細?」
張嘯林回想起昨夜在紅樓里的情景,臉上仍帶著一絲不解︰「可不是,按說那念花手上也是有一點功夫的,可她知道我們要對付青衣後,竟然都沒掙扎一下,就這麼擺明任著我偷襲得手,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她可不是這麼傻的人啊……」
季雲卿皺了皺眉,略微琢磨了一下,忽然嘆了口氣︰「這紅樓怕是動不得了……」
黃金榮雖說肚子里墨水不多,但江湖經驗卻極為老道,听到盟弟季雲卿如此一說,不覺也恍然醒悟過來︰「是了,那女人怕是對嘯林動了真情,這才幾次‘賣’給他些不痛不癢的消息,可等嘯林打听青衣那娘們的底細時,才知道嘯林壓根沒有給他贖身的意思,如此看來,這紅樓不單藏得極深,就連里面的規矩怕是還在青幫洪門之上,她那分明是借著嘯林的手解月兌罷了……」
「不好,這麼說的話,恐怕嘯林真要小心了,紅樓如此神秘,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正說話間,堂外忽然跑進來一個青衣黑褲的青皮碼子,看到黃金榮臉上的不悅,急忙又向前趕了兩步,「黃爺,賭場里出了亂子,有千門的高人前來攪場子,如今已經輸出去了三千龍洋……」
「混賬東西,輸了這麼點子錢就來找老子,老花龍是怎麼管事的?」
青衣一哆嗦,頓時趴在了地上,也顧不得額頭滿是汗水,一邊磕頭一邊急忙說道︰「花爺也出手了,可是沒舀下那老千,跟那老千一起來的,還是最近張哥讓咱們底下人打听的那小子,花爺琢磨著怕是對方要動手了……」
「這還手還得還挺急,看來紅樓是真急了眼了,師伯您坐著,我領幾個弟兄去看看……」
剛剛接手賭場,張嘯林當然不願意在這節骨眼上出事,雖說自己是為了黃金榮辦事才惹上了紅樓,但賭場畢竟關系到自己的地位……
「慢著,對方這麼做,恐怕就是想引你過去,你安心地在公館里呆著,我和你師傅領老方老秦過去看看就行了。」
只是他能想到的,黃金榮如何會想不到,看著季雲卿一直沒說話,這才連忙攔下了張嘯林,囑咐手下都帶上短槍斧頭,然後才浩浩蕩蕩地出了黃公館……
「念花,你莫要怪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上位,自然要有舍有得……」
「嘿嘿,就算念花不怪你,紅樓也不能答應,小子,你才練了幾年拳,就敢來紅樓里作案,不知道你是跟那個蠢貨學得拳,連江湖暗門的堂口都沒告訴過你,那紅樓也是你這種小癟三能踫得?」
張嘯林渾身一抖,猛然向聲音出現的方向回身看來,卻見到一個矮小枯瘦的老頭溜溜達達地走進了正堂,一臉冷笑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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