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結束了。
師緒音收了劍。雖然葉青以風遁術將其他人送走,但是至少這個罪孽深重的葉青,總算被收到了封絕劍中。他終于沒有辜負師父的囑托。也沒有辜負身為通天局首席巡法使的重任。
「師父,弟子未辱使命!」師緒音口中自言自語。這時乾坤八劍和封絕劍一齊掉落到地上。他體內真氣耗盡,渾身癱軟,但是卻倒不下去。身體已經被雌雄霜雪劍的寒氣給凍僵了。荀木楊被風遁吹走的時候,雙劍雖然隨主人而去,師緒音身體上的寒冰氣卻還遠沒有消散。
這時輕微地噗地一聲。師緒音低頭一看。一把黑s 的利刃從自己左下肋部穿出。因為被凍僵的緣故,他竟然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他微微回頭,身後一股煙味撲鼻而來。
「久違了師弟……」老煙鬼杜升已在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
八月十五夜,成都望江樓。
月s 上來了,江中倒映著明月。秋風漸漸起,水中明月隨波蕩漾。甘齊仰望望江樓,燈火闌珊。這正是生意最繁忙的時候。
「什麼異樣都沒有。」一個金吾衛穿著便衣,悄悄走過來,壓低聲音和他說。一句說完,迅即又走了。
甘齊心中納悶。現在這望江樓四周,埋伏的便衣都是他手下的金吾衛。各自注意四周,卻沒有發現天羅堡的殺手們哪怕半點的蹤跡。本以為天羅堡會在這周圍布下重兵。
按甘齊的想法,羅家人會包下望江樓,不許其他客人出入。布下重重機關、伏兵,只等師緒音過來。但是現在這江邊,往來賓客隨意出入望江樓,根本無人阻攔。
「要不兄弟先進樓探探?」一個白眉派的好手在旁邊小聲問道。
甘齊搖搖頭。貿然入樓還是太危險了。如果天羅堡的人就混雜在一樓的賓客當中,他的人馬進去查探很容易打草驚蛇。對陳雪瑩不利。而且如果只有師緒音到場他們才會出手的話,別人去了也很難發覺什麼。
只有他去才有用。現在他已經打扮成和師緒音一模一樣的相貌。
甘齊一路登樓,三層樓滿是飲酒賞月的賓客。一直走到三樓,也沒有見任何人出手。這時發覺臨窗處,正有一個女子面對大江,獨斟獨飲。正是陳雪瑩。他徑直走近。
「你不是師緒音。」陳雪瑩端起酒杯,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
「嫂夫人,在下甘齊。」甘齊仔細觀察前後左右,已經確認偌大一個望江樓,雖然賓客往來,熱鬧非凡,天羅堡的殺手卻是一個也沒見到。便揭下臉上的面具。「嫂夫人既然沒事,小弟也就放心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嫂夫人從哪里弄到天羅堡的迷香?」
「迷香是那天我從羅秀青身上搜出來的。」
甘齊心想,怪不得他們在崇亭客棧重重防守,還是被迷香燻得東倒西歪,原來是陳雪瑩自己從內部點起來的。
「我費勁心機,只想阻止他去靈封山。結果還被他刺了一劍,差點喪命,」陳雪瑩將一杯酒一飲而盡,「他卻還是去了!」
「嫂夫人,師大哥掛記著你。實在是事出無奈。小弟才自告奮勇,代他前來。」
「哈哈!」陳雪瑩一聲大笑,順手將空杯一丟。那杯子含著內勁,撲面而來。「你們這幫笨蛋,趕緊到靈封山幫他捉妖去!管我干什麼!」甘齊連忙仰頭一躲。這時陳雪瑩已經縱身一躍,飛出窗外。
甘齊連忙奔到窗口一望。下面江邊的人群熙熙攘攘,陳雪瑩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見。
***
「還不起來?」黃玉還在夢中,又被葉青給揪住了耳朵。
自從跟著葉青到了靈封山,他每天都這樣醒過來。葉青總是起得很早,趕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練功。每次都不忘記揪著黃玉的耳朵把他從榻上拉起。黃玉被揪過了很多次之後,剛到天亮就會自動醒過來。但他也懶得起床。故意裝睡,干等著葉青來揪他的耳朵。
每天都不例外。
他睜開眼楮,果然天s 剛有些蒙蒙亮了。正是做早課的時間。葉青早就起來穿戴整齊,右手毫不留情地捏著他的耳朵。
「起來了起來了!」他嘴里說著,伸手去抓葉青的右手。葉青的真氣一發,手指就像鋼筋鐵骨。但平時模一模卻也是柔若無骨的縴縴白玉手,和一般的女孩沒什麼差別。
他這一抓卻抓了一個空。黃玉霍然驚覺,才發覺身邊其實一個人也沒有。
他躺的地方是一片密林,身體倒在在一堆散發著腐臭味道的枯葉中。幾縷清晨的陽光從茂密的樹葉之間的縫隙中透下來,讓他看到一堆清晰的光柱。一些記憶涌上了心頭,讓他的內心轉眼之間就被絕望填滿了。
葉青已經死了。
剛剛所見只不過是夢罷了。
「這不是夢。」
偏偏這個時候,耳旁傳來清晰得不容置疑的聲音。他轉頭一看,葉青正坐在旁邊一塊大石上。幾縷晨曦灑在她身上,周圍籠罩著一種淡淡的橘黃s 的光芒。
如夢似幻,讓他一時之間也分不清真假。
「青兒,你……沒死?」
「一般人被封絕劍吸入劍中,就被隔絕了天地靈氣,很快真氣枯竭而死。但我不會。我的‘鏡花瞳’有一顆在你身上。我可以通過這顆眼楮繼續吐納天地之氣。有你這麼一個氣孔在,我就不會死。但如果你死了,那我也死了。」
「原來是這樣!」黃玉心中大喜,情不自禁地要爬起來。忽然感覺雙腿如閃電一般閃過一陣劇烈的疼痛。這痛苦直鑽入心,幾乎讓他大喊出來。
他這才發覺,一雙腿不但劇痛無比,而且根本就無法挪動。
「我可沒法救你。」葉青走過來,半蹲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她的手依然和以前一樣溫暖和柔軟,「你這個笨蛋,這回輪到你自己救自己了!」葉青依然如往r 一般調皮地一笑,然後往後退了一步。黃玉死死地抓著她的手不放開,但是她卻像一陣青煙一樣消失了。
黃玉知道鏡花瞳雖然在,但他體內的真氣卻很微弱。葉青利用他的真氣來制造幻覺給他傳遞信息,已經非常勉強了。這個幻覺注定不可能維持得太久。
但為了葉青,一定得活下去。
如果他死了,葉青最後的氣孔也沒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枯葉堆中已經躺了多久了。雖然這是剛剛天亮,但卻也不知道是一天,還是兩天,甚至三天之後的天亮。他感覺嘴唇和舌頭都已經干得像即將月兌落的老樹皮。饑腸轆轆,渾身月兌力。但他不能躺在這里等死。
為了翻個身,他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兩腿隨便動一動都像火燒一樣劇痛。他猜測從空中墜落到密林的時候,雙腿的小腿骨一齊斷了。葉青的風遁術已經控制得很好,將他丟到樹木茂盛,枯葉堆積的軟綿綿的密林中。如果不是這樣,他恐怕早就摔成了肉醬。
好在流血並不多。
眼下無法可想,只能拖著雙腿爬了。
黃玉伏在枯葉堆積的地面上,用手摳住地面緩慢地向前爬行。比蝸牛的速度還慢。但他卻成功了挪動了身體。反復拖動了幾次,腿上的疼痛不再那麼明顯了。漸漸地麻木了。
他盡力爬向有水聲的方向。他的耳朵依然靈敏。一陣溪水潺潺的聲音,離他所在之處不過幾百步遠。偏偏這時每一步都異常艱難。沒多久手已經磨成一雙血手了。
一個時辰大約爬完了一半的路程。已經可以看到溪水在早晨反sh 的粼粼波光了。但更令他驚喜的是,溪邊坐了一個人。這個人看到了在枯葉中匍匐前進的怪物。
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光彩照人的美女。黃玉仰頭看著走過來的女人,心中有些懊惱。剛好這個時候,一臉骯髒的泥土,身上散發腐臭的氣味。他完全失去了形象。但卻還知道保持傻笑的表情。
那女子走近,她只看到地面上落葉堆中一個蠕動的怪人。被泥土和塵垢所覆蓋的一張幾乎分辨不出顏s 的臉上,卻有一雙轉動的眼楮。
一看到那顆眼楮,她立刻就跪下一拜︰
「弟子陳雪瑩,拜見師父!」
這一瞬間,鏡花瞳中的葉青,已經站在她的面前。
***
「你是葉青的弟子?」黃玉望著救他的女人。如果純粹論相貌,這個女人比葉青還漂亮得多。她有一張j ng美的瓜子形的臉,白皙如玉,猶如那些j ng致的工筆畫上走出來的美女,散發著女x ng溫柔的味道。但是她眼楮里卻充滿了j ng惕和殺氣。說話也是冷冰冰的。
相比而言,他覺得還是葉青的氣質讓他更感覺舒服一些。葉青長得很嫵媚,卻沒有這麼j ng美和小巧。她的臉是那種粗線條的嫵媚,就像一個技術嫻熟的畫師信手幾筆而作的美人。她一笑起來,兩個眼楮就像兩個小月牙,渾身都充滿了爽直和調皮的感覺,讓他覺得非常親近。雖然有時她會變得非常暴躁。但是暴躁的葉青也是非常可愛的。
而眼前這個女人,除了相貌極美之外,渾身就像長著刺一樣讓人渾身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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