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還是師緒音的女人?」黃玉很難將葉青和師緒音這兩個生死仇敵聯系在一起。但偏偏在這個叫陳雪瑩的女人身上,這二者聯系在一起了。「那你到底幫誰呢?」
「你最好少說些話,不然死得更快。」陳雪瑩勾住黃玉的腋下,用勁將他拖到溪水邊。舀出一塊手巾來在水里弄濕,將他的臉擦干淨。
「總算看見你的臉了。」
「讓我喝點水。」
陳雪瑩手巾在溪中吸飽水,然後擠出水來滴到黃玉的嘴中。
「太少了……」
「這是不想讓你被水嗆死。」
的幾聲,黃玉的褲子被陳雪瑩撕開了。一股惡臭讓陳雪瑩不禁捂住了鼻子。他的兩條腿都是青紫s ,腫得幾乎擴大了一倍。褲子已經緊繃著,根本就不可能月兌下來。一些傷口已經潰爛,散發出惡臭的味道。
「師父說絕不能讓你死。」陳雪瑩皺著眉頭,「但我看你死定了。」她抽出一條銀亮亮的軟劍,「除非把你這雙腿割下來。」
「就不能想想別的辦法嗎?」黃玉不由得心里發毛。
「換了哪個名醫都只能鋸腿。只有神仙才能救。」陳雪瑩不由得望一望東邊,她想了想,將軟劍收了。「現在我要把你清洗干淨,然後給你上金瘡藥。這樣你還能再苟延殘喘幾天。這麼惡心的事兒,要不是師父,我才懶得理你。」
陳雪瑩將他的衣服剝光,然後一腳將他踹入溪水中。
「武當山下有一個女神仙,現在只有她能救你了。」
***
「老爺……」一個巡更的老僕在門前低聲叫喚。
「老九,你先進來。」
武當山腳下,夜s 已深。被幽深林木所包圍的一戶青牆黑瓦的富人家院落,除了偶爾走過的提著燈籠巡夜的家丁之外,那些j ng致的樓舍、庭院,似乎都已經沉沉地睡去了。只有後院之後,一個d l 的院落中,一直亮著瑩瑩的燈火。
巡更的僕人老九吱呀一聲推開臥室的房門,這時老爺已經穿衣提燈而起。老僕對老爺低語了幾句。老爺露出焦急的神s ,提起燈籠,和老九一起往後院一條彎彎曲曲的石頭所鋪就的小路上走去。
走了幾十步,前面赫然出現一個d l 的佛堂。大門開著。里邊端坐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頭上插著一個木制的發簪,扎著一條純白的絲巾,和烏黑的長發一起垂下。身上穿著一件雪白的素衣,外面裹著一件灰s 的絲綢比甲。雖然是個修行之人,容貌卻極為柔美,猶如天仙下凡。閉目盤坐在一尊古銅佛像前,口中喃喃地念著經書。
老爺一臉怨氣︰「我們一家來著荒山野嶺之地,就是為了避世求生。上次差點被滿門抄斬,難道還不夠?你不要再給人治病了!現在鄉里不懂事的人都傳聞你是女神仙。要是傳到皇帝的耳朵里,又是一個妖言惑眾之罪,全家都完了。」
女子嘆息一聲︰「莫家三代為侯,錦衣玉食百余年,福澤已盡。甘盡苦來,恐怕是在劫難逃。就算避到天涯海角,也躲不月兌。天賜我治病療傷的異秉,只是為了讓我給一家多少積一點功德而已。皇帝若要滅門我家,要找個罪名何其容易。」
這個老爺就是襄樊一帶有名的丹江侯莫天問。是名將莫齊生的後代,三代侯爵,在襄樊一帶何其風光無二。沒想到的是沐元帝登基之後,對前朝的權貴極為忌憚。隨便給找了個「心懷不臣,大不敬」的罪名,就將莫家老小幾十余口全部投到獄中,只等秋後滿門抄斬。
幸好當時刑部尚書陳業以身家x ng命力保莫天問無罪,甚至以辭官相威脅。皇帝才一時心軟,以「誤信讒言」為台階把他們一家給放了。莫天問心有余悸,立刻辭掉了官職,變賣了襄陽城中的房產。到武當山下找了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隱居,不再和任何人往來。
莫天問的女兒莫詩雁,十多歲的時候就看破紅塵,視富貴如浮雲。堅持要剃度出家。莫侯爺怎麼舍得讓自己女兒去尼姑庵里吃苦?就在家里修起一個佛堂。青燈古佛,莫詩雁在這里帶發修行,足不出戶。不知不覺已經三十多歲了。
這時佛堂後門一聲輕響,兩個人抬著一副擔架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放在燈下。後面跟著一個身穿月藍襖裙的女子,年紀比莫詩雁稍小。給兩給抬擔架的人各一兩銀子。兩人收了錢,低頭走了。
「打擾叔叔了!」那女子對侯爺做了個萬福,「只因為有個朋友受了點傷。」
莫天問借著燈光一看,竟然是他們一家恩公陳業的女兒陳雪瑩。不再多說話,只是望一眼佛堂的後門。老九連忙提著燈籠到佛堂後門一走。後門外是一片久未照料的荒草。不遠處就是莫家的圍牆。圍牆上有一處不起眼的小門。老九走過去往外一看,兩個抬擔架的人已經走遠了。他仔細地將門閂好回來對莫侯爺點點頭。莫天問對女兒說︰「小心點。」然後和移步出去了。
老九正要走,忽然回過頭來對莫詩雁說︰
「小姐,今夜莫家大劫,可要小心了。」
莫詩雁點點頭,說︰「知道了。你去。」
老九將頭一低,提著燈籠走了。
擔架上躺著一個男人。神志還算清醒,臉上卻毫無血s 。陳雪瑩將他腿上蓋著的白布掀開,頓時發出一股惡臭。莫詩雁手舉油燈一照,只見這人的兩條腿已經完全變成紫黑s ,腫得幾乎有水桶的粗細。她心中難忍,不由得說了一聲︰「阿彌陀佛!幸好你把他送到我這里來。否則就是華佗在世,也救不活這個人了!」
「有你這個神仙姐姐在這里,要華佗做什麼?」陳雪瑩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黃玉的兩腿早就已經沒有了感覺。任她要割要剁都無所謂。唯一著急的是站不起身來,也就沒有辦法去救葉青。好在葉青常常通過鏡花瞳現身,告訴他們封絕劍的方位。
陳雪瑩本來以為師緒音在靈封泉大戰之後,會去白眉山把封絕劍交還給正源子。所以她到靈封山沒有找到師緒音,打算啟程直奔白眉派。沒想遇上差點傷重而死黃玉,看到師父葉青的幻影。才知道封絕劍並沒有往西南的方向,而是徑直往東去了。這讓陳雪瑩暗暗吃驚。靈封山一路往東,是奔往襄陽的方向。難道是師緒音以為她已經被天羅堡所害,到襄陽找羅慕雲報仇去了?
她不禁覺得自己設的被天羅堡綁架的騙局有點拙劣了。但是為時已晚,只能雇了一輛馬車,帶上受傷的黃玉,直奔襄陽而來。她知道這會路過武當山。
「這個傷太嚴重了,以我的真氣恐怕救不了他。」
「我把真氣輸給你。」
兩個女人盤腿坐在黃玉前面。陳雪瑩在莫詩雁背後找準她的穴位,將真氣緩緩注入她的體內。模詩雁雙手在黃**上平舉。黃玉頓時覺得一個無形的圓罩,將自己的下半身都罩住了。
這個圓罩既看不見,也模不著。既沒有風,也沒有光。佛堂里幽幽的油燈光下,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唯獨黃玉覺得自己下半身所處的一個球形的區域內,似乎已經改變了。這種改變很難言述,就好像水中的一個氣——明明一無所有,卻知道和周圍的水有所不同。與此同時的,他感覺他的雙腿正在急劇地改變。就像擱在那里,隨著時間,腫脹、流膿、**——但他這種感覺卻不是順著時間的,反而是感覺時間已經倒轉過來了。雙腿的腫脹縮小,然後是墜落斷骨時的劇痛,一一清晰地從腿上傳來。片刻之後,他的雙腿已經愈合如初。
***
襄陽城西南兩百余里,郁郁蒼蒼的群山之中,百涓匯集,終于成了一條浩蕩的激流,在群山亂石之中穿越而去。這激流到了一處拐角,被一個高聳如劍的山峰一分為二。變成兩股數十丈寬的洶涌波濤,剛好繞過這幾里見方的巨峰之底,然後又合二為一,洶涌奔流,直涌入漢江。
中間這座山峰叫做尖峰嶺,卻是青一s 的花崗岩構成。湊近一看,都是長著苔蘚的青黑s 的巨石。遠遠一望,被陽光照耀,呈現出如壯漢肌肉一般的黃s 。整座巨峰不知道有多高,只稀稀落落在岩石縫里生長著一些枯瘦的樹木。
但岩壁上,卻出現一個十丈來高的大洞。洞上方的巨石壁上,刀焀斧劈的三個大字︰「天羅堡」。隨著r 上中天,不知誰高喊的一聲號令。只听一陣吱吱呀呀的機關轉動的聲音。一座豎起來高達五六丈的巨大吊橋,從洞口緩緩方向。然後轟然一身巨響,另一頭剛好落在對面山頭延伸出來的一塊巨石之上。下面是數十丈深的峽谷底。那谷底咆哮的水聲,依然在谷間回蕩,讓人听得清清楚楚。
沒過多久,在山上盤桓的大路上,幾個穿著輕甲的騎兵,一路風塵疾飆而來。到了天羅堡的吊橋門口也毫不停留,而是趕馬急沖進去,口中高喊著︰
「京城急信!京城急信!」
這時羅慕雲正坐在正廳寶座上。一個嘍直入大廳︰
「堡主,聖旨請來了。」
羅慕雲微微點頭。那人平舉著一卷帛書,小心地奉上。然後往後倒退了幾十步,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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