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徐汝之從軍務處回來後,听到管家說徐蘭兒在李家洋行大門口暈倒了,便來到徐蘭兒的閨房。
「汝之。」馮思齊正坐在徐蘭兒的床邊,看著正在熟睡的徐蘭兒。
「你過來了。」徐汝之的話語里不濃不淡的口氣。
「蘭兒大病未全好,今日便又去了洋行,我不放心,下午路過便想去看看她,卻見她正好倒在了洋行的門口。」馮思齊手上正用一只小小的棉簽輕輕不動地按在徐蘭兒一只剛打過針的手上。
「醫生怎麼說?」
「醫生剛來給蘭兒打了一針營養針,說蘭兒最近憂思過多,寢食難安,抵抗力太差了,所以才會病重暈倒。」
「原本是想讓她出去工作,免得在家胡思亂想;現在她出去工作了,又忙的心力焦萃,還病倒下來了。」徐汝之輕輕的的嘆氣。
這時李清玉剛好走進徐蘭兒的閨房,听到徐汝之的一番話,心底有些異動,但她依然還是氣質婉約的微笑。
「你們兩個大老爺們呆在一個雲英未嫁姑娘家的閨房可不怕閑話,趕緊回吧,我會照顧蘭兒的。」
「那我先走了。」馮思齊小心將徐蘭兒打過針的手臂放進被子里。
「我送你。」徐汝之跟在馮思齊身後,一起出了房間。
「汝之,蘭兒現在這樣的情況,看來還是不要去洋行上班了。」一路上,馮思齊若有所思,半晌才吐出這麼一句來。
「之前未考慮太多,現在看來,蘭兒去李家洋行確實有太多的不妥,我會和她說,讓她辭掉洋行的工作。」
「這樣最好不過。」馮思齊點了點頭,只手背在身後,大步向外走去。
「水∼∼」夜里徐蘭兒醒了過來,頓時覺得口干舌燥,想喝水。
「小心…」一個溫柔的女聲在她旁邊響起,將她輕輕扶起,在背後仔細的墊了個枕頭。
「清玉姐,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里。」徐蘭兒轉過臉,正對上李清玉那張清秀細致的臉。
「你這幾日病的這麼嚴重,滴水滴米未進,若沒人守著你,半夜醒來想喝水也不行。」李清玉淡淡的笑了笑。「丫頭們哪有親人這麼細致用心呢。」
「你這麼守著,你明天的課怎麼辦?」李清玉在女校教書,並日里並不清閑。
「我自有安排,你就別瞎操這個心了。喝點粥吧,爐子里給你煨著呢。」
「我現在暫時還不想喝,謝謝你清玉姐。」
「一家人可別總謝來謝去,是應該的。」李清玉仔細喂徐蘭兒喝下水後,為她輕輕拭了拭嘴角,那模樣,就像一個仔細照顧女兒的母親一樣。「看來,今晚我們得一起睡了,你這樣,我可放心不下你一個人睡。」
徐蘭兒這時突然體會,為什麼李清玉如此讓人喜歡,讓人不自覺的想親近、想依靠,正是她身上那種如母親般溫暖的光芒。
「清玉姐,你喜歡我哥哥嗎?」徐蘭兒看著李清玉疑惑地問道。
「怎麼說呢,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李清玉月兌下外衣,輕輕的在徐蘭兒身邊躺下。躺下後將身子轉向徐蘭兒那一面,輕輕的拂起徐蘭兒臉頰上掉落的幾縷發絲。
「我想听你和我哥的故事。說給我听吧,清玉姐。」徐蘭兒也將身子轉向李清玉,與她面對面。
「之前父母曾經為我安排無數相親,因為我的拒絕,所以父母都拿我沒了辦法,年齡便就這麼大了。」
「呵呵,就像現在的李明玉一樣?」徐蘭兒也想起李明玉所經歷的相親無數。
「是啊,當時也是這樣。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你的哥哥。可能他並未注意到我們的第一次相遇。」李清玉的笑臉有了小女孩那種憧憬之色,「當時軍閥們私下里不少人與日本人相勾結,不願意表示抗日的態度和決心,我那時剛進大學教書,學校里的學生會組織游行抗議軍閥政府不表示抗日的決心。」
「清玉,我們分頭發傳單,我到街道那邊,你到後街道那邊,等會在暄講地會合。」一位年輕帶眼鏡的男老師塞給李清玉一疊手寫傳單,傳單上寫著斗大的標題‘與日帝國劃清界線’。
「好。」李清玉接過傳單,便往後街道趕緊疾步走去。
「花姑娘滴…」幾個日本人搖搖晃晃的從後街道的一間賭坊出來,滿身煙酒氣味,見到漂亮的李清玉,頓時起了色心。
李清玉面不改色,淡定從容的看著這群烏合之眾。
「啪…」還未等李清玉作出反應,幾聲短而干脆的槍響,幾個日本人緩緩倒下。
李清玉見幾個日本人在自已的面前倒下,看清他們身後開槍的人。暖暖的陽光從他的背後灑落,竟顯得十分耀眼——筆直挺撥的背,矯健修長的雙腿,一絲不苟的制服,嶄新黑亮的皮靴,還有一張剛毅不失英俊的臉。
「你們這些學生,尚且還未羽翼豐滿,便如此早早的鋒芒畢露。」徐汝之拉著她趕緊離開了幾個日本人被槍殺的案發現場,開口對她說的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便是這句。
自那次後,徐汝之那睿智沉穩的身影便烙在了李清玉的心里。
「所以,從那次後,你便喜歡上了我哥哥?」
「那時還談不上喜歡,只是非常印像深刻有好感。」李清玉笑了笑。
「後來呢?」
「後來的故事就有點落入俗套了,有人來我家給你哥做媒來了。」
「于是在你的首肯下,這們婚事便順理成章了。」
「其實我知道,你哥哥娶我,有其他的原因考慮,有軍政和經費上的一系列考量。不過我並不介意,因為我只想做個普通女子來和自已喜愛的丈夫相依相守,若是能幫上他,那是更好不過的。」
听到這里,徐蘭兒想起一句話‘情不知道為何而生’,她只輕輕的將自已的頭靠在了李清玉的肩上,倆人就這麼依靠的躺著。
「清玉姐,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喜歡一個人,就是總想看見他,當他出現時,你總能第一眼從人群中把他找出來;你會因為他的一個眼神而高興許久,也會因為他的一個不注意而失落許久。」
「…」徐蘭兒靠在李清玉的肩頭緩緩睡著,半睡半醒間只囈語般的說出一句︰「清玉姐,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了,可是不是思齊哥哥。」
「…」李清玉听完,低下眉頭看著已經入睡的徐蘭兒。蘭兒她喜歡上一個人,可是不是馮思齊。這時李清玉突然想起那日從李明玉身上不小心掉出來的銀鐲。「蘭兒的貼身手鐲,為什麼會由明玉保管,兩個人之間是有發生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大少…」秘書助理小心翼翼的走進大辦公室,這幾天李大少臉色陰沉心情惡劣,弄得大家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什麼事。」李明玉並沒有抬頭,而是保持著低頭手寫的動作。
「是徐小姐的事…」
「徐小姐有幾日未來了?」
「有三日了。」秘書覺得嗓子眼都被泥漿堵住了一樣。
「可有往徐家打過電話。」
「之前有打過的,說是徐小姐重病在床,不能來上班。今日…」
「今日怎麼啦?」李明玉听到這里頓時沒了耐心,聲音愈發的陰沉。
「今日徐府的丫頭替徐小姐來送了辭呈,說徐小姐病重,不能再來上班了。」秘書像吐核一樣,終于一口氣吐了個干淨。
「∼∼」李明玉突然陷入了沉默,她不會再來了。想起她最後那天來的場景,她說話時顫抖的聲音,她轉身離去時眼楮里有點閃爍的淚珠,還有她在樓下望進了他心底一般的深邃眼神,還有她最後搖搖欲墜卻最後倒在了另一男人的懷中…李明玉心底想到這一切的一切便心煩意亂了起來。原本什麼都會在他的掌握之中,唯獨這件事總是讓他措手不及,不受控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大少,還有一件事,方才駐履至舍的王老板來電話,說你前兩天去訂做的皮鞋,已經給你做好了,請您帶墨竹姑娘過去試試。」
「我知道了,你打個電話讓人去梨園接墨竹小姐到駐履至舍,我等會便過去。」李明玉又恢復了他一向的利落。處理完事務後便準備出門。
駐履至舍
「大少∼」墨竹見匆匆到來的李明玉,難掩臉上的高興,趕緊起身上前一步說話。
「試了嗎?」李明玉簡明扼要的問道。
那日墨竹來投奔他,確實讓他意外,但是卻燃起了查清墨蘭所有相關事情的來龍去脈的念頭。因為他特殊的身份和背影,以免引起注目和誤會,便只能將墨竹低調的安置在了梨園,讓趙承歡照顧。
墨竹從小到大吃盡苦頭,因此非常懂事听話,和徐蘭兒的鬼靈精和俏皮不同,她少了份徐蘭兒那份特有的自信與內斂。
「大少,這些皮鞋和衣服,我不需要的。」墨竹覺得李明玉雖然深沉內斂,不擅長辭,但是他非常慷慨大方,從未有看不起她的主動投奔,而是將她非常妥善的安排了下來,雖然對她照顧有嘉,卻從未有向她索要回報的任何表示,如此完美的男子,倘若哪個女人走進了他的心里,嫁給了他,那定當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