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之落日歐羅巴 第一百五十九章里應外合的勝利

作者 ︰ 昕漸以落

如果一個人經常能看到接近凌晨時分的天空,那麼這個人一般不是勤奮有加,就是在干些偷雞模狗的營生,很遺憾的是,我屬于後者。

這時候的天空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黑,好像是誰打翻了調色板,將所有的顏色一股腦的混在一起,胡亂的涂出不見五指的漆黑;月亮遠遠的避開,小的像是一顆芝麻,黯淡的光芒就連身邊的天空也照不亮;星星全都銷聲匿跡了,只有啟明星還在天際線盡頭微茫的堅守崗位,提醒著所有絕望的人們,一個璀璨的黎明即將到來。

我躲在距離烏德勒支城牆不遠的草地上,完全將自己隱匿于高高的草叢之間,即使穿著厚厚的鎧甲仍舊能感受到從地表滲透上來的幽幽寒意,凌晨的空氣陰冷料峭,刺激著大腦皮層下意識的充滿能量,就好像剛剛嚼了塊薄荷糖一樣清爽通透。我注視著城牆上漸弱漸滅的篝火,只剩下幾個看不清面孔的黑影搖搖晃晃的在上面強打精神走來走去,像是木訥的牽線木偶,幾乎都被睡神控制了自主意識,有小蟲的鳴叫在草葉間響起,隨即便混著風聲消失于無形。

「看來烏德勒支商人們的情報還是蠻準的,這面城牆果然是防守的漏洞,整整半宿都沒有幾次換防,站崗的士兵也寥寥可數,前幾次我們的偵查卻沒有發現,實在是我情報工作的失職。」科勒伏在我身邊,壓低了聲音附耳說道,他哈出的熱氣弄得我耳朵癢癢的,差點沒笑出聲來。

「再等等看,時間還早,誰知道片刻之後會發生什麼狀況。」我提醒他稍安躁,畢竟城牆上現在還有幾個半清醒的守衛,用來報信的號角就掛在一個人的脖子上,萬一打草驚蛇遭罪半宿就前功盡棄了,「他們還沒行動,注意盯著信號。」我吩咐科勒留心內應發出的信號,在一切都沒有塵埃落定之前,誰也不能確定烏德勒支的商人們是不是城中派來的間諜,引誘我們貿然攻城,投向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滔天陷阱。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啟明星也漸漸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月亮慵懶的躲進雲彩後面,天地間終于徹底的被黑暗統治,只有渺遠的地平線那里有一點點的精藍微光,像是一股不甘屈服的力量在躍躍欲試的想要噴薄而出,黎明前的最後時分帶著女王一般驕傲的氣質款款降臨,夜出的鳥獸也收斂了行蹤,回到各自的巢穴安然入睡。

「大人,您看!」科勒的聲音鑽進了我美妙的夢境,生生的把意識拉回現實,我揉揉困得睜不開的雙眼,迷迷糊糊的順著科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瞬間有了精神——一盞燈籠出現在城牆上,在黑暗中顯得分外突兀顯眼,一明一滅的向我們打著信號,很明顯是有人在控制它的光亮。

「確定是商人們發送的信號嗎?」雖然事情明明就發生在眼前,但我仍舊不敢貿然投入行動,那些狡猾的商人們說不定就做了什麼交易,然後兩面三刀的居中估取最大的利益,賠本的生意他們輕易不會做。

科勒了解我的擔心,現在奈梅亨的兵力已經再經不起任何打擊了,必須把握住一擊制勝的機會,他拍了拍掛在腰上的撓鉤對我說︰「要不我先帶幾個人上去探探虛實,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會從里面打開城門放大軍進去。」

我低頭思考了一會,科勒腰上的撓鉤是吩咐鐵匠專門制造的工具,可以用繩子綁在手腳上用來攀住城牆的縫隙往上爬,適合小部分精銳的偷襲使用,所以只裝備了十幾個身手敏捷的士兵。

「速去速回,如果是陷阱馬上後退,我們在城下接應你們,不要硬拼,保命要緊!」我擔心科勒會鑽牛角尖,即使出了狀況也要力保打開城門,趕忙以命令的口吻給他交代道,「這幾個人怎麼帶進去了就怎麼給我帶出來,傷了你們中的誰我都會心疼,作出決定前務必思考周全。」

科勒凝重的點點頭,側身看了看仍舊在閃爍的燈籠,一揮手招呼上自己的手下,十幾個人乘著夜色快速奔向城牆,消失在角落里。待到城牆的方向傳來悉悉索索的攀爬聲,我命令公牛壓著一對弓箭手首先出發,在射程能覆蓋的範圍內做好接應的準備;剩下的士兵也都捏緊武器悄悄候在城門邊等待著,本來就寂靜的凌晨氣氛壓抑的更加讓人心里沒底。空氣也似乎踮著腳尖從身邊溜過,不留下一絲的痕跡。

城牆上的燈籠不再閃亮,科勒他們幾個人的影子躍上城牆在眼前一閃而逝,隨即風聲便吞噬了所有的聲音,讓豎起耳朵焦急等待的我們什麼也捕捉不到了。時間在這一刻停滯不前,像是被冰凍住一樣凝在某個點,如果不是身邊羅洛額頭上的汗水正好打在手背上,我甚至以為自己又被吸進了無知無覺的時空隧道。「太久了點吧……」我在心里不耐煩的對自己說,其實已經開始敲起小鼓的緊張無措,後背上蒙的都是細密的汗珠,輕輕一動便沾著衣服糊在身上。

城門在這個時候好像獲得了生命一樣打破被凍結的時間,先是從縫隙中透出來越走越近的火光,然後是幾乎低不可聞的悶聲慘叫,幾個人匆忙挪開尸體和沉重的門閂,最後城門發出晦澀的扭轉聲,終于向著急不可耐的征服者敞開了羞澀的懷抱,烏德勒支睡夢中最柔軟的部分展現在眼前。

「大人!」火把底下是科勒滿頭大汗的臉,弄上了不知道從哪里染得灰塵,他腳上還綁著撓鉤,焦急的連話都說不清楚,「里面一切安全,商人們已經去到弗里斯蘭伯爵所在的城堡了,保證萬無一失,趕快抓緊進來吧!」

懸著的心終于放下,我長長的舒了口氣,擺擺手命令公牛率領士兵奪門而入,弗蘭德的騎士們爭先恐後的提前進城,生怕被我們的士兵奪走了他們發洋財的機會,面對著沉睡之中的烏德勒支城,他們終于暴露出了貪婪的嘴臉,帶著自己的隨從挨家挨戶的開始搜刮,全然忘記了敵人的主力尚未被消滅。

等到士兵們全都進入城中,從夢中驚醒市民的尖叫聲,破門而入的脆響,大火燃燒嗶嗶啵啵的聲音,角落里零星反抗刀兵相踫和羽箭破空的淒厲聲響混雜在一起,讓凌晨時分的烏德勒支同初升的太陽一起重新獲得生機,陽光朝氣蓬勃的普照大地,而烏德勒支則換了新的主人,每個前朝的遺民都在經受著拷打和煎熬。

我騎在戰馬上經過一片被大火燒得只剩框架的民居,它們的主人灰頭土臉的被繩子拴著蹲在地上,孩子和婦女的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老人們嘆氣不止的盯著自己祖祖輩輩居住的房子化為灰燼,成年男子則滿臉不甘被奴役的憤恨,惡狠狠地瞪著看押他們的奈梅亨士兵,故意不去在意弗蘭德騎士正大笑著收拾本屬于他們的戰利品,滿眼的仇恨和怒火快要噴涌出來,使得這個悶熱的清晨更加酷熱難耐。

我沒心思關心這幫人的命運,急匆匆的率領一隊騎兵揚起灰塵策馬而過,直奔向零星戰斗仍舊不停歇的城中央,弗里斯蘭伯爵城堡的所在地,現在還有負隅頑抗的敵人依托城堡錯綜復雜的走廊和房間在戰斗,而且一時間竟然佔據了上風,雙方的拉鋸很是激烈,傷亡人數呈直線攀升。

沿途都是正在打掃戰場的士兵和歡叫著捆扎戰利品的弗蘭德騎士,有爵位的騎士獲得了洗劫位于領主城堡外商鋪的機會,那里面琳瑯滿目的值錢玩意挑瞎了他們的雙眼。由于運載力有限,只能盡量的揀些值錢的貨色,還要留下少許給洗劫外城的戰友一起嘗嘗鮮,讓這群貪婪鬼在利益之間做取舍簡直比要全盔全甲的騎士飛起來還難,許多人挑來挑去也不知道帶走些什麼好,只得反反復復的裝進舀出,掂掂這個看看那個,總也舀不定主意,像極了出遠門的臭美女孩,糾結于要帶去的衣裝鞋帽,總覺得少一件壓箱底的寶貝。

「大人,請在這里止步,不要再向前了。」羅洛從前面打馬跑過來,攔下了我們的腳步,指著遙遙可望的領主城堡解釋道,「不知道還有多少敵人的弓箭手埋伏在暗處,您現在出現無異于將自己至于危險之中。」

我點點頭,命令士兵們就地下馬戒嚴,另外還派出兩名斥候去和烏德勒支的商人取得聯系,問問他們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在我身邊的房子曾經應該是座富麗堂皇的宅院,從它沖著大街的石頭外牆上花匠悉心種植的藤蔓來看,院子的主人想必是個附庸風雅之人,能夠在領主城堡外的主干大街邊擁有這樣一座龐大的住宅,他也應該是個財大氣粗的實力派。可惜樹大招風,他的家現在也變成了空無一人的鬼宅,弗蘭德騎士里三層外三層的將院子上上下下搜了個遍,就連鋪地的石磚下都沒放過,臨走時還不忘把狼藉遍地的房子付之一炬,銷毀自己搶劫的證據。

城堡里的戰斗仍在繼續,許多房間的窗戶里都冒出滾滾黑煙,而且正在從下往上的逐漸擴散,最頂上幾個還沒有冒煙的房間可能敵我雙方還在激烈的爭奪著,但幾乎是螳臂當車般的徒勞,對于整個戰局構不成任何影響,烏德勒支確確實實的淪陷了。

「伯爵大人!」遠遠的有人叫我,身邊的騎兵立刻抽出武器緊張起來,死死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不一會,一群穿著肥大長袍的烏德勒支商人在奴隸的攙扶下氣喘吁吁的從馬車或者轎子上下來,打頭的手中拎著個鼓鼓囊囊的布兜子,好像裝著什麼神秘的小物件,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弗里斯蘭伯爵大人被自己的亂軍殺死,這是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亂軍割走的頭顱,趕忙給您送過來了。」拎著布兜的胖子正是梅爾斯,走了這麼幾步路就弄的他氣喘吁吁的臉色蒼白,多半是被戰場的慘狀嚇得,「伯爵家族絕滅,直系的幾個繼承人都被亂軍堵在房間里放火活活燒死了,尸體扭結在一起,根本分不出來誰是誰……」

想不到這群商人辦事如此心狠手辣,可見為了追求利益什麼都能做得出來,不是些好相與的善茬,以後同他們的交往要務必小心,我在心里默默地叮囑自己,臉上卻擺出贊許的表情,鄭重的接過梅爾斯手上裝著伯爵頭顱的布兜,卻被他隨後的一句話驚得差點把兜子丟在地上——

「伯爵夫人尚在,她負了傷走不遠,被我們的人捉到了,您看……」梅爾斯說著,眯起本來就難找的小眼楮對我比了個趕盡殺絕的手勢……(改了書名,希望大家多多的投推薦票,讓更多的人看到這部作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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