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知道成章的心思,專門在成章身邊給李娟留了個座位。李娟來後,見只有一個空位,只好坐下。
這是成章請客,陳觀非要成章說幾句,大家好開吃。
成章和陳觀一樣,都是中原大學畢業的,而且還早畢業三年,說幾句場面話容易的很!
成章喊老板把酒倒上,然後就開講了,意思是說這頓飯一是歡迎陳觀到桐花鎮實習鍛煉,二是工作組解散了,吃頓散伙飯。人散心不能散,有機會就聯系,喝個小酒、吃個小飯,交流交流,爭取讓大家都能升官發財娶老婆。
成章說完,飯局就開始了。
鄉鎮干部一般都能喝酒!
這個時候還正搞扶貧攻堅呢,人們都還在為溫飽奮斗,能喝上酒就不錯了,顧不上理會什麼喝酒吸煙對身體有害的問題。
趙留財在羊山上曾經被嚇尿褲子,現在坐到酒場上成了驍將,吆三喝四,和張亮、劉福年、雷治民喝的不亦樂乎。
成章的心思在李娟身上,趁人不注意就給李娟夾菜獻殷勤。
李娟坐在那里,似乎十二分的不自在,幾次制止成章,偏偏成章不知悔改,夾菜不止,弄得李娟一會兒冷臉,一會兒小臉紅撲撲的,只能低著頭吃菜,一聲不吭,生怕別人看見她窘狀。
陳觀本身就想借喝酒出出惡氣,自然也不落人後。
趙留財一喝酒就興奮,嘴不把門,大聲嚷嚷到︰「孫玉成算個球!敢為難陳組長!請個假他都不準,還不是因為陳組長一來就襯得他無能麼?誰不知道他放著好好的市局干警不當跑到桐花鎮派出所來干什麼的?不就是為了多弄倆錢麼?」
陳觀不想讓趙留財瞎嚷嚷,傳出去影響不好,趕緊勸趙留財吃菜喝酒。
偏偏趙留財年齡大了,干不了幾年了,看啥都不是很順眼,陳觀不勸還好,這一勸,趙留財越發來勁兒了,嘴里噴著酒氣,依舊嚷嚷︰「他孫玉成玩的把戲誰不知道?開礦離不了**,小碾子煉金子離不了氰化物,**和氰化物又都是特種經營,必須得派出所批準並上報縣公安局治安股批準才準購買,光是這一個批準,那是憑空說的?不給派出所進貢行不行?每噸**、每噸氰化物需要給他孫玉成提成多少,桐花鎮開礦的、開小碾子的,哪個心里不清楚?」
趙留財說的小碾子,是一種小型煉金設備,很簡單,一個圓形的鋼鐵做成的鍋底,里面裝著就象過去碾米用的碾子,只不過是碾米的石碾子換上了碾礦石碟碾子,通上電,就可以象碾米一樣粉碎礦石,邊碾邊沖水,將礦石徹底粉碎,倒入氰化金鉀,就可以將金子提煉出來。然後,再用小坩堝將提煉出來的金子燒融化,加入銀子提純,就可以得到黃燦燦的金塊了。
趙留財說的這些陳觀都愛听,他正想了解孫玉成呢!
陳觀趕緊給趙留財倒了滿滿三杯酒,說是來桐花鎮後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了在座的伙計們。特別是老趙,為人豪爽、仗義,還是本地干部,對風土人情都很熟悉,以後自己要想在桐花鎮混,就得多向老趙學習,認老趙當老師!這是敬酒,必須得喝!
陳觀在郭佔山羊山金礦上的表現,趙留財看的清楚,內心里對陳觀非常敬畏,覺得陳觀是他見過的最神秘莫測的人物。這一听說孫玉成和陳觀過不去,請假都不準,這才借酒發作,惡心孫玉成。
要不是趙留財敬畏陳觀,看不慣孫玉成拿捏陳觀,這些話就算是喝了酒他都不會說。孫玉成是派出所長,背後有市公安局副局長作靠山,趙留財又猴精猴精的,他才不會平白無故地去得罪孫玉成呢!
陳觀敬酒,趙留財必須得喝!
三杯酒下肚,趙留財的眼楮都有點紅了,憨態可掬。
張亮和劉福年都是趙留財的老朋友,也都喝的不少,但是比趙留財清醒。此時,看見趙留財話稠,就說老趙喝多了,不要喝了,歇一會兒,他們兩個和雷治民、成章喝!
人喝多的時候都愛逞英雄,生怕別人說自己酒量小、不能喝。你不讓他喝,他偏要喝!
趙留財抓過酒瓶給自己倒了三杯酒,又給雷治民倒了三個酒,說是要敬雷治民,雷治民這人行,在郭佔山護礦隊的槍口下沒尿褲子,比他老趙強!
雷治民只好和趙留財踫了三個酒。
才和雷治民喝完,趙留財又要和成章喝,這次說是過去和成章不是特別熟,經過羊山上同生共死這一遭,以後就是生死之交、鐵哥們,但凡用著老趙的,只管去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又是三杯酒下肚,趙留財的話更稠了,說孫玉成太過分了,利用批**、氰化物吃回扣也就算了,還仗著派出所所長的身份、權力,插手礦山,不管誰來開金礦,他都要剝層皮,哪個礦主不拜訪他都干不成。這還不算,孫玉成還空手套白狼,入干股,坐地分成。全桐花鎮的干部,誰也沒有孫玉成有錢,那是真正的百萬富翁、千萬富翁。
陳觀打斷了趙留財的話︰「老趙,你喝多了,這些話沒有證據可不能胡說!」
「證據?證據都在哪些礦老板那里呢!隨便抓一個,一審就知道了。我們是礦管辦的,天天和那些礦老板打交道。這些老板們有的賺到錢了,嘴就緊的很。沒有賺到大錢的,或者是賠了的,我們去收管理費的時候他們就吐苦水,啥都說。孫玉成自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實際上他干的事情開金礦的、管金礦的哪個不知?包括打住黑窟窿的穆成,和孫玉成也是朋友,買**少不了給孫玉成回扣。只不過打住黑窟窿了,不能給孫玉成按干股分成而已!」
趙留財真是喝多了,說話的時候面朝著陳觀,唾沫星子亂濺!
陳觀這會兒不嫌趙留財的唾沫星子髒,生怕趙留財說的不細不全,又和趙留財踫了一杯。
喝完酒,陳觀就說老趙這人嘴上不把門,淨胡說。孫所長為人正派,干工作有一套,有時候容易得罪人。那些礦老板都是只恨自己錢少的貨,說的話大部分都是泄私憤、造謠,不可信!
趙留財一听,惱了。紅著眼、梗著脖子和陳觀吵︰「我胡說?我看你才胡說呢!孫玉成不是干工作有一套,是撈錢干女人又一套!你今晚上回去看看,看孫玉成在不在派出所住?他要在,那就是我姓趙的胡說!要是不在,你就想想他去哪兒睡了!咱這桐花鎮雖然小、偏僻,卻是全縣唯一有歌舞廳、美容按摩的集鎮。說白了,那都是窯子。要是不把孫玉成伺候好,你們兩個能陪著我老趙喝酒?這會兒恐怕都去抓嫖娼賣婬去了!你要不信,咱倆打個賭,走,咱去桃花島歌舞廳看看,看你們孫所長是不是在那里!」
趙留財說完,就要拉著陳觀去找孫玉成!
現在肯定是不能去的,凡事都得謀定而後動麼!
孫玉成這次幫雷治民調整了工作,雷治民很感激他,同時又覺得孫玉成確實和陳觀不對脾氣,有點欺負陳觀。但不管怎麼說,他都不願意趙留財抖孫玉成的老底兒,怕隔壁有耳,傳到孫玉成那里後出事兒。
雷治民拉趙留財坐下,給趙留財倒了杯水,說是老趙先謝會兒,他要和劉福年、張亮喝幾個!
劉福年也不願趙留財胡說,趕緊伸指頭和雷治民吆三喝四地劃拳了。
趙留財真是喝多了,見雷治民和劉福年劃拳,就爬到陳觀耳朵邊嗦︰「小陳,你剛來不知道,這桐花鎮的領導沒幾個好人。你看崔書記長的美吧?傻小子,那可不是你一個人看著長得美,看上她的人多的是!要是沒有男人幫她,她能一步不拉地不停提拔,年輕輕就干上鎮黨委書記?屁!」
陳觀一听,這趙留財說不定知道許多秘聞呢,也就沒有打斷他,還擺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勢。
趙留財的酒氣直往陳觀耳朵里鑽︰「你知道不?咱縣委書記張德清很看重崔書記,據說還帶著崔書記去水泉市請客,介紹崔書記和市里領導們認識,準備提拔呢!」
陳觀上班時間雖短,但現在信息發達,縣電視台、廣播電台天天報道縣委領導活動新聞,桐花鎮街道上的高音喇叭天天廣播,陳觀也知道現在的明水縣縣委書記叫張德清,縣長叫王夢龍。
「還有陶海山,看上去白面書生一樣,正派的很!實際上他來桐花鎮當鎮長也是沖著礦山來的。听說縣里讓他到別的鄉鎮當書記呢,他死活不去,非要來咱桐花鎮當鎮長!還有,別看咱張磊張副書記一臉忠厚相,只是三把手,實際上他在這里干的時間長,是真正的坐地戶,各村都賣他的帳,這桐花鎮所有外地來的礦老板沒有他不認識的。這鎮政府院子里熱鬧著呢!」
趙留財真是把陳觀當無話不說的朋友了,啥都說!
趙留財最後說的是︰「崔書記的靠山是縣委書記張德清,陶鎮長那是王夢龍縣長的人,孫玉成的靠山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長張成義,只有張磊沒有靠山,憑的是自己在桐花鎮的勢力。孫玉成不是和你過不去麼?不要緊,你只要巴結上崔書記、陶鎮長就行,他們兩個的靠山都比孫玉成的靠山硬!眼下這兩個人伙計擱的好,那是因為崔書記快提拔了,陶鎮長眼巴巴地等著接書記呢!」
今天晚上這頓飯對陳觀來說,太值了!
趙留財喝酒後說的胡話,听在陳觀耳朵里,那就是全都是真話,是秘聞!而且是非常關鍵的真話!最起碼,陳觀了解了桐花鎮三個領導的背景,知道了孫玉成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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