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無聲打開。
外面很靜，仿佛能听到極輕的水滴聲。雖然我覺得那是一種錯覺。
森古當先走了出去，我緊隨其後。這里和地上相比最大的區別大概就是光照了。四周一片昏暗，高懸在幾十米上空的照明燈微弱如星光。
鞋在金屬地板上踏出沉重的回響。路兩邊是玻璃牆封裝的一個個展區，這讓我形成了另外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正走在地下的博物館里，然而又不確切，因為能明顯听到玻璃櫃後猛獸走蟲此起彼伏的低吟，還能勉強觀察到一些剪影，或許這里是爬行類物種的展廳也說不定。
森古繼續兼職導游︰「這里是H．C．的機密實驗室，來到這里就證明你已經涉足iPRJ．的核心內容了。」是想說我已經跑不了干系了嗎。
「這里面是些什麼東西？」我指了指玻璃。
「用來進行病毒試驗的生物樣本。」森古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從目前的階段看來，SNV似乎只適用于人體。」
大概走了三分多鐘，終于到達行程終點。眼前是非常高的玻璃幕牆，一直和天花板接壤，而牆底部與基座之間連接的部分也比之前看到的堅固很多。
既然是這種規格，估計里面的東西十有**極其凶殘。從「籠子」靛積來看，也許關著一只五頭史前猛 象合體的超級怪物也說不定。
然而實際情況是，內部漆黑一片，無法看清究竟有什麼。之前見到的那些「籠子」里偶爾還會有些聲音，這個卻是一片死寂。不過正因為如此才更加令人不安。理由很簡單。
恐懼來源于。
森古抬起手腕轉了一下表，表盤亮了起來，隨即在空氣中投影出一面虛擬的屏幕，就像是浮動在空氣中的水層般平滑，只見他在上面劃動了兩下手指，道︰「喂，把燈光打開。」
啪。啪。啪。啪。
玻璃牆後的燈光陡然亮起。白晃晃的，令已經適應了黑暗的雙眼非常受傷。
我微微眯起眼楮向里看去，里面和我想象中的可怕景象完全不同，沒有遮天蔽日的龐然大物，僅僅是空蕩蕩的一片白色。
在視野的中央，有個人背對著我們，猶如石雕般坐在那里。泛紅的黑色長發垂至腰間。
是個女孩？
我看了一眼森古，後者用手敲了敲玻璃牆。
女孩慢慢把頭轉過來。我看到一雙藍瑩瑩的眼眸，不帶任何感彩地望著我們所在的方向。
沒錯，不帶任何感彩。
如果這句話用來形容殺手，那麼它指的是冷酷。但在這里意義是不同的，我是真的無法從那雙眼楮里看出一星半點的感情成分。非要形容的話，我感覺女孩就像誕下不久的嬰兒，又或者是個死人，因為只有這兩者才能擁有如此空若無物的眼神。
森古沖她擺擺手，似乎在示意她過來。然而女孩沒動，眼里終于有一絲我再熟悉不過的色彩。
敵意。
「這家伙還不能听從命令。」森古有些懊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她是感染者當中的一個特例，‘非常規感染’，SNV似乎並沒有繼承宿主的記憶。所以她顯得有些白痴，當然我並不是在說她的大腦有什麼缺陷——喂，你們就不能想個辦法讓她靠近些嗎？」
最後一句話雖然是對著屏幕說的，森古的視線卻在玻璃牆後面。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在白茫茫的牆壁上邊，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層環形玻璃，在那之後是整個地下室的控制中心，十幾個科研工作者正在操作儀器。其中一個四五十歲的黑胡子貌似是這里的主管，他正背著雙手對森古無奈地搖頭。
我將目光重新降落在女孩身上，然後我發現她也注意到了我。
只見她的睫毛倏然顫了一下，敵意消失，隨即目光中流露出很奇怪的神色，看起來有點令人哀憐的樣子。
我心中一動。女孩已經站了起來，慢慢向我走近。
她的面容越來越清晰，很漂亮，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年紀，一身破舊的黑色制服仍然襯出亭亭玉立的身材。
只可惜生活不是肥皂劇，女孩凝望的視線並非出于一見鐘情，而是接近于懇求，述說著「想要離開這里」的祈願。
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後來我覺得，大概是她通過人的目光以及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意識到「我是在場唯一一個不把她看作實驗體的人」的原因，才會抱著這樣的期待吧。
我呆呆望著女孩。眼前是一個如此生動的人，很難一下子就把她和病毒聯系起來。
女孩的手貼著玻璃牆，一雙眼眸離我的臉只有不到30厘米的距離。她的眼楮很好看，如同藍寶石般閃爍著星光，如同充盈了——
殺氣。
幽藍的視線驟然變作緋紅，在我後退的一瞬間，白色光刃從她的右臂上炸開，緊接著狠狠撞擊在玻璃牆上，一下，接著一下——我听到堅硬的牆體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緊接著一道明顯的裂紋出現于玻璃表面——
怎麼回事？雖然心髒本能地怦怦直跳，我還是迅速冷靜下來。
「如何，視覺沖擊力足夠嗎？」森古大聲喊道，蓋過了玻璃牆另一邊的喧囂，「作為助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看到了嗎，她的OA是光！」
習慣性地把手伸向腰間，然而我沒帶任何武器。眼看著玻璃上的裂紋越來越多，再不做點什麼的話——
「別擔心，牆面配用的是G．S．C．L本部最新研制的有機防御材料，Aero，A級以下的進攻強度至少可以抵御一千次。」森古向遠處的控制中心點了點頭，「好了，她的能力也讓你見識過了，有什麼想問的嗎？」
我還沒答話，玻璃牆後的地板、牆壁、天花板上突然開啟無數黑色的孔，從里面吐出令人眼花繚亂碟鎖，死死纏住了女孩的軀體。第一波鎖鏈之潮很快被女孩以令人咋舌的力道扯碎，第二波被她渾身放出的強光再度劈碎——
她，能夠將光具象化。
也就是說，將本來觸模不到的光變成可以進行物理攻擊的實體。
雖然如此，鐵鏈的數量實在太多，穿插交織，簡直要形成遮天蔽日的龍卷風。即便女孩再強也沒有辦法，畢竟她所處的環境是暗藏千百機關、專門用以監禁的封閉空間。
很快四肢和軀干都被鐵鏈鎖死，連脖子上也被狠狠勒住。女孩的眼楮仍然呈現殺人的赤紅色，視線卻越來越渙散——
「夠了，放開她。」我忍不住道。
森古嘴角彎了一下，向控制中心伸出一根手指。地面頓時升起一只攥著注射針劑的機械手臂，將針頭扎入女孩的胳膊。
雙目回復了澄澈的藍，鐵鎖卸去，女孩癱倒在地上。
「你有一個月時間。還有什麼問題？」
一時間沒有回答。
老實說我並不需要助手。縱觀職業生涯，歷來執行任務我均是孑然一人，這也算是沉默家族的行事風格。
但是，不能拒絕。
讓女孩繼續呆在這寂靜的白色地獄，絕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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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
「憶芯（Icin）。」作者黑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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