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金秋。
相應的，街旁的樹木染上了金色。
我站在公寓里唯一的窗戶前面，對面是另一棟公寓的紅色磚牆，二者間距不過1米，按照樓層的高度計算的話，怎樣也算是違規建築。因為這個原因，室內昏暗一片，一年四季都得不到充足的陽光。
鯨魚搬來的酒瓶蘭擱置在窗台下，盡管缺乏陽光，也依舊優雅地伸展著細長的葉子。
我放下灑水壺，看了看表，上午9點。
H．C．在雪城新區，距離這邊有一段距離。現在出發還是比較適合的。
換上以前同鯨魚上街時選購的灰色風衣默默下樓，在落葉飄飛的小街上慢行，很快叫到了計程車。一段時間之後，破敗晦澀的舊街古巷從眼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區滿目的高樓大廈，接著又換做高新區紅木林立的長街。下車之後，能一眼望到樹梢上白色的半球形建築，猶如半個的蛋殼扣在地上。
目的地到了。
順著近乎一塵不染的大道前進，玻璃門應聲旋開，里面是寬敞的白色大廳，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說的難听點就是一窮二白？）。這時一個外形奇特的機器人驅動著作為「腳」的雙輪向我滑過來，胸前的屏幕打出「Wele」字樣，我注意到屏幕上方醒目的「G．S．C．L」標簽。
「您好，Servant03為您服務。請問您造罰．的目的是？」
「我找人，」我掏出名片在它臉上的黑色鏡頭前晃了晃，「森古。」
「好的，請跟我來。」機器人用機械的聲音回應，開始帶路。我跟著它走過寬敞的大廳，來到一座曲度不是很大的拱形橋上，橋兩邊是透明的玻璃，能看到下方的工作空間，成排的電子設備和精密儀器，以及不下百人的科研人員。場面相當壯觀。
鯨魚和這里究竟有什麼關系？心中疑惑，繼續跟隨機器人前進。
通過長橋，機器人向我示意前方的一扇門。透過門上倒三角形的窗口，能看到辦公室內一位老者背對著我們的方向端坐于工作桌後，360°全景屏幕瓖嵌在牆上，播放著H．C．各個環節的工作狀態。
「謝謝。」我沖機器人點點頭，拉開門。
那邊的老者一動沒動，只是有些困頓地問了句︰「什麼事？」
「你是森古博士？」
听到陌生的聲音，森古才轉過身來，皺著眉頭打量我。「閣下是誰，又是G．S．C．L派來的督察？」語氣明顯不耐。
「不，我是他們的督察派來找你的。」我听他語氣不善，心里有點不舒服，「當然，如果這是個誤會，我現在就離開。」
森古怔了一下。「那麼，你就是……」隨即他醒悟過來，滿是皺紋的嘴巴咧了咧，「你就是霍林斯選的人？他就找了一個——難道他認為這是如此簡單就能解決的事？」
這老頭在一驚一乍地說天書嗎，反正我一句都沒听懂。在他解釋之前我決定不說什麼。
半杯茶下肚，森古終于鎮定下來，重新打量了我一番後開口道︰「小伙子，你叫什麼？」
「藍雨。」
「……藍雨。」森古重復了一句，點了點頭，好像有點印象的樣子，「你知道Loki公司嗎？」
「嗯，收納全世界殺手苗子的培養機構，我12歲從那里畢業。」
「12歲就——」他差點咬住舌頭，隨即伸手在桌上的觸感鍵盤上一陣敲打，牆上的屏幕立即刷新出我個人的一系列信息資料。我听到森古發出一聲驚訝稻息。
「沉默家族末裔，四大殺人機械中最年輕的一位。原來是你！」他扶著額頭，「沒想到霍林斯能找到你——怪不得！的確和你比起來我之前物色的那些都太兒科了，簡直不能被稱為職業人選。」
我搬開桌前的椅子坐下來︰「可以主題了？」
「當然，當然。」森古臉上的疲憊一掃而光，「霍林斯和你談過iPRJ．的事嗎？」
「他僅僅提到過這個詞匯。」
「是嗎，是這樣……嗯，畢竟這是任務之外的範疇。」森古思忖了一下，從桌子下面的櫃子里掏出一疊紙質材料，「那麼，藍雨，我們需要你抓捕的目標是——」
「抓？」我揚了一下眉毛，「或許你們該請警方協作。」
「不不不，iPRJ．是G．S．C．L近十年來的科研重心，是高度機密的，絕對不能泄露。H．C．作為G．S．C．L在北方最大的分部，必須嚴格維護計劃的機密性。」森古拿起別在白大褂胸口的老花鏡，「抱歉，之前用辭不當，‘擊斃’可能相對準確些。」
科教工作者文縐縐的口氣總是令人生厭。我的目光在他手上翻過的材料上徘徊︰「目標是？」
森谷在觸感鍵盤上劃了幾下，屏幕上出現了一張肖像，那是個成年男子，棕褐色短發，正常體形，有一對銳利的招子。旁邊還有幾行文字提供了此人的簡述︰
坎瑟里德蒙特因（CancerRedMountain），26歲，身高181cm……
掃了兩眼，沒什麼太大的價值，只是提供了一些基礎數據。
我收回目光︰「為什麼要殺這家伙？」
「為什麼你要問呢？」森古反問道，帶著疑惑看向我，「殺手只需要完成雇主的委托即可，至于委托原由則無權干涉吧。」
「我有我的行動原則。」我盯著森古，「簡單的說，我不會無故殺人。但假如目標的死亡能夠使更多人得以存活，我將欣然接受。」
「那我可以百分之一百地肯定，這家伙會是很合適的獵物。」森古沖我點點頭，「事實上干掉他絲毫不會違背你的信條。因為坎瑟根本不是人。」
不是人。
我一愣，不明白森古這是在陳述還是在罵人，或者干脆是在用陳述的方式罵人。既而我想到了大廳門口遇到的機器人3號——或許坎瑟是個披著人皮的智能機器？
「不，不是機器。」森古看穿了我的想法，「是病毒。」
病毒？
表示更加無法理解了。
「G．S．C．L近年來培育了一種名為超自然病毒（SuperNatural-Virus，簡稱SNV）的新型病毒，它能夠迅速侵佔宿主身體，獲取宿主DNA信息並加以取代。簡而言之，一旦感染了這種病毒，人就已經死了，雖然外在看不出——畢竟病毒繼承了宿主的性格與記憶。」
「也就是說，感染了這種病毒，人就變成了一具空殼，被病毒控制？」
「沒錯，好在SNV感染率非常低，比千萬分之一還要低，所以不會產生大面積影響。」森古續道，「只是被這種病毒感染的人體，取代宿主的同時，還衍生了其他的一些特質。」
「比如？」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比如人體的所有機能得到放大，包括視覺，听覺，嗅覺，味覺等在內的器官功能，力量，強度，爆發力，耐力，柔韌度等在內的身體功能，甚至智力、感知、情商在內的大腦功能都會有所增幅，使感染者成為跨越極限的超人類物種……」
腦海中再度浮現出受害者被扭斷的脖子，橫尸街頭的場景。
「……又比如他們會變得異常狂暴，熱衷于殺戮……G．S．C．L把這一特質定義為Countdown（倒計時），這即是說感染者只能在有限的時間內保持理智，倒計時一經結束，他們就會成為怪物，G．S．C．L高層認為這個特質有利于推進軍事方面的……」
赤色雙瞳浮現于眼前，鯨魚死前的哀求縈繞于耳。不知不覺間壓在膝蓋上的拳頭攥緊了。
「我想知道Ez914的情況。」我打斷森古。
「Ez914？」他顯然談興正濃，被打斷之後有點老人常犯的迷糊，「哦，听起來像是病毒攜帶者的編號，我找找……」他把那堆材料攤在桌子上，然後扒來扒去，「……這里，是這個家伙……嗯，也是失敗品之一，上周各大媒體報道的頭條就是他造成的吧？給我惹了不小的麻煩，霍林斯沒為這事少說——哎，真該死！不過呢，如果回收進行順利，我就能升遷到和他一樣的職位，到時就不必看他的臉色了。」
「失敗品？」我沉住氣，盡量不讓森古對于鯨魚之死的漠然激怒自己。
「嗯，感染分為‘完全’和‘不完全’兩種形態。不完全感染者的比例大概佔到90%，他們構成了失敗品列表——如果我們把之前講到過的，人類基礎能力的加成稱作BA（BasicAbility），那麼這些人僅擁有BA加成，相比完全感染者Countdown更短。而完全感染的類型，我們稱其為超能力病毒攜帶者（SuperNatural-VirusCarrier，「Cyan」）——不僅享有BA加成，還擁有更可怕的能力。」
「更可怕的能力？」我想到病毒的學名，「莫非——」
「沒錯，」森古露出神秘的笑容，「OA（OriginalAbility），原生能力。」
「你想表達的意思就是我的目標是Cyan對嗎？」我總結道。森古不會平白無故跟我說這些被G．S．C．L認定為機密的信息，事情很明了，屏幕上這個叫坎瑟的男子一定是「完全感染者」。
森古點點頭︰「關于坎瑟的OA我們已經解析，簡單點說，坎瑟擁有能夠將四肢隨意變形與金屬化的能力。」
「哦，那不算很離譜。」雖然听起來天方奇譚，我還是松了口氣。
老實說一開始我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勝算，現在看來Cyan與人類之間的差距並沒有那麼夸張，或許是我之前的想象有些過于夸張了，我原以為Cyan是那種一腳踢倒一棟樓，千米之外目光殺人的BUG存在。
「就是說殺掉坎瑟就行了吧，你確定他仍然停留在這里？」
「沒錯。雪城各大交通站點均備有H．C．線人，一旦坎瑟企圖離開雪城，蹤跡就會。所以他必定還躲在城市里的某個角落。「森古飲茶道，「你的任務就是殺戮，至于尸體的回收我這邊自會有人處理。」
「好的，很清楚了。」我站起來，「告辭。」
「等等，你打算就這樣去找坎瑟嗎？」
我拉開門，回頭看了森古一眼，瞧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我正準備去跳樓。
「怎麼？」
「不管霍林斯是怎麼想的，不管你作為殺手素質有多麼優秀，一對一絕無勝算。要知道Cyan可是軍事與科技的綜合產物，別說一個人，哪怕一支軍隊都是Cyan的對手。」
我皺起眉頭，心道這老頭這麼說到底什麼意圖，任務還沒開始就給我下馬威？再說既然知道不行干嘛還委托？
「跟我來，我早有準備。」森古站起來，把我領向門外，「這幾天我其實已經制定好了回收坎瑟的最佳策略，雖然這麼做需要冒些風險——當然最大的風險還是隱瞞G．S．C．L本部的那些人，他們是絕對不允許我這麼做的。」
我心想這老頭說話真是玄乎，八句話扯不到實質，于是問︰「你究竟打算干什麼？」
「剛才說過了吧，人類很難成為Cyan的敵手。要想對付Cyan，就要付出與之相同的戰力，換句話說，我們也要動用Cyan。」
「哦，相當于想抓一只老虎，為此培養了另一只老虎作助手吧。」我嘲諷道。
森古沒有理會︰「這是必要的。一旦你真正面對Cyan時就明白了。」
隨森古一架牆面剔透的電梯，高度不斷下降，我逐漸看清之前從橋上俯視的工作空間。簡約而不簡單的室內設計，規模確實可以用一望無際來形容。
「室內風格的設計借鑒了G．S．C．L本部，不過也融入了一些雪城獨有的北方元素。」森古適時補充了一句。我心說我又不是來旅游的，你還當上導游了。
不過話說回來……
「G．S．C．L」，之前從來沒有听說過這個機構，究竟是什麼來頭？
思緒突然被黑暗切斷，電梯沉入了地下。作者黑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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