摻雜著幾分沙啞的渾厚聲音,唱出的這首歌謠,比起張狂清朗的原唱,反而更加貼近這首歌謠內容的本質。不少的黃巾力士,唱著唱著,突然間就淚流滿面,卻猶自不覺。
——這世道,哪里才有我等升斗小民的活路啊!……
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打破了黃巾軍力士們的歌吟。這個聲音里,帶著極大的驚恐,高聲的叫道︰
「敵襲!敵襲!是郡國兵!是郡國兵!……」
一個騎兵斥候,驚惶的從遠處飛馬回報。順著著位斥候的來向,黃巾軍一眼望去,只見一群漢軍,在數百步之外,陣型嚴整的向著己方陣營逼近。
所謂一「步」,就是人的兩足,各跨一次,所走過的距離。漢時以六尺為一步,大概就是後世的一米四。
若不是張狂在上一次遭遇戰之後,派出了幾組騎兵充當斥候,只怕一個不小心,會被敵人模到身邊,才反應過來。
然而,即使提前得知了消息,缺乏整訓的黃巾軍隊伍,也還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小範圍的混亂。
直到這股來襲的漢軍,進逼到距離百步的地方,黃巾軍士卒才在張狂、周倉、典韋等幾個骨干頭領的斥責、喝罵、以及拳腳相加下,勉強整理出了一個面朝敵人的方形陣。
張狂抬眼望去,這股來襲的漢軍,人數不過一百五十以上,兩百以下,但是甲冑齊全,一應武器都具備。外加上嚴整的陣型,雖然人少,偏偏讓人覺得,他們才是佔據了絕對優勢的一方!
所謂「郡國兵」,並非是什麼漢軍精銳。
大漢的疆域,被分為十三個州。州之下,分為若干個「郡」和「國」。「郡」是漢室朝廷直轄的地盤,「國」則在名義上,屬于漢室中那些親王們統治。
「郡」和「國」的地方鎮守部隊,合稱為「郡國兵」。比之漢室直轄的「南軍」(又叫宿衛軍)和「北軍」,抑或是邊地的「邊軍」來,這些「郡國兵」,只能算大漢的二流部隊。
——但是,在嚴重缺乏訓練的黃巾軍眼中,即使是郡國兵,也屬于極其難以對付的強悍存在。若是沒有五倍的兵力優勢,普通的黃巾軍,就完全缺乏,去撩撥這些二流漢軍的勇氣。
「止!」
這支漢軍的屯長,拉長了聲線,發出停止前進的命令。整支漢軍令行禁止,「嘩啦」一聲,齊刷刷的停了下來。看到眼前這一幕,不少黃巾力士們,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
眼前的這支漢軍,可是貨真價實的郡國兵啊!
黃巾力士們,紛紛開始回憶起,上一次遭遇到漢軍郡國兵時的慘痛結局。整整的一個「方」的黃巾軍啊,足足有六、七千人之多,拉出去也是浩浩蕩蕩的好大一片啊!對上了不過一千出頭的漢軍郡國兵,結果……
漢軍不過損傷一成,黃巾軍就全軍潰敗,連渠帥都受傷昏迷了。一直到一個多月之後的今天,還有幾個黃巾力士,沒能擺月兌那場慘烈無比的噩夢,時常從睡夢中驚醒。
不過,還好,渠帥在這一戰之後,居然因禍得福,于夢中獲得了「南華老仙」的恩賜,具有了「點化」的能力。這個現象,才算是重新讓整支黃巾隊伍,再一次凝聚到了一起。
但是,現在,眼前居然又一次出現了可怕的漢軍郡國兵。對不少經歷過上一場大敗的黃巾力士們來說,這樣的情景,讓他們的斗志,一下子就跌落了一大截。
「瞄!」
漢軍屯長再次發令。
這些郡國兵,排出的是一個簡化版「鶴翼陣法」。第一排的二十余人,都是使用三石以上強弩的熟練弩手。指揮官一聲令下,這些訓練有素的老兵們,立刻將上好了弦的弩機平胸端起,對準了前方的黃巾軍士卒。
「強弩!」
「啊!」
「盾牌!有沒有盾牌!」
在場的黃巾軍士卒,多半見識過,強弩這種軍國利器的可怕殺傷力。一見到前方弩兵的架勢,陣型立刻出現了動搖。對于缺少甲冑,盾牌不足的黃巾軍來說,那些分成三段,連綿發射的無盡弩陣,簡直就是令人心驚膽顫的奪命妖物!
「不許後退!盾牌!盾牌手列在第一排!」
新晉將領張狂,帶著這群同樣是新晉戰士的太平道信徒們,努力的維持著己方的陣型。他雖然對兵書略知一二,卻還是第一次正式指揮這種正規的軍陣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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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是哪本小說里說的,只要帶著手下訓練幾天,部下就變成了指揮自如的精銳之師的?!
「射!」
二十多張強弩一齊發射,雖然在聲勢上不算太大,取得的戰果卻相當不錯。黃巾軍中,當場有七、八人中箭倒地。按照這樣的命中率,只要來上四、五輪齊射,這些訓練度極差的黃巾軍戰士,就會全軍崩潰了。
當然,漢軍屯長對此,也只是想想罷了。對面的「蛾賊」,清一色都是青壯年男丁,顯然屬于黃巾軍中的精銳,與一般的拖兒帶女的大伙「蛾賊」,顯然不同。
對付那些老弱夾雜,攜帶婦孺的「蛾賊」,漢軍屯長自信可以以一敵十。但是眼前這些,能夠排出一個簡單陣型的精銳黃巾軍,漢軍屯長只有以一敵三,或者以一敵四的把握。
若不是被這支黃巾軍,所攜帶的數十輛大車吸引住,漢軍屯長是不會帶著這麼點部下,就來找對方的麻煩的。
——卻不知,這些大車里,到底攜帶了多少錢的財貨?
漢帝已經下令,戰斗中繳獲的戰利品,只要上繳四成給上級,其余的六成,則由參加了戰斗的部隊自行分派。這條命令,在大大的增強了各部漢軍的求戰意識的時候,也讓漢軍的戰斗風險大為增加。
就比如說,如果漢軍屯長為了保險起見,聯絡周圍的兩個屯漢軍,一起來夾攻張狂所部,那這場戰斗就沒有什麼懸念了。還好老天保佑,漢軍屯長為了獨吞他眼中的這些財貨,寧願獨自出戰。
這樣一來,才算是給張狂留下了一絲勝機。
「穩住!穩住!」
張狂極力壓制手下的慌亂,想要恢復陣型的完整。然而,他的努力注定是無用的。就听得後陣中有人大吼一聲,一道人影沖出陣營,單人獨行,向著漢軍沖了上去!
「是哪個混蛋……」
張狂氣急敗壞,辨認著到底是哪個混賬東西,沒有得到命令,竟然就敢沖出去!他仔細一看,發現這個冒失的混蛋,身材異常高大,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卻偏偏能讓人感覺到一種,一座大山在移動的感覺。
這樣的混賬東西,是,也只能是︰
典韋!
「狗•娘•養•的漢軍!竟敢挑撥你典大爺!」
典韋本來,並沒有在這一戰出手的打算。一來,他其實算是半個俘虜,並非真正的黃巾軍;二來,典韋也對這些黃巾軍的戰斗力,心存疑慮,準備趁著這場戰斗,好好的看一看,漢軍與黃巾軍的戰斗力對比。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一支弩箭,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典韋身邊,正中典韋的一個同鄉,從眼眶中射進腦顱之內。眼看著剛才還在交談的熟人,一聲不吭,就這樣一頭栽倒,即使以典韋的膽色,也是大大的嚇了一跳。
再聯想一下,如果這支從天而降的弩箭,向西方偏上一尺半,那麼,被這樣一擊必殺的人,可就是典韋典大爺了。
這樣一想,由不得典韋不怒發如狂!
當然,就算在這個時候,典韋仍然沒有完全喪失理智。他一把搶過一面,用門板改造成的大盾,大喝一聲︰
「跟老子沖啊!宰了那幫狗•娘•養•的……」
在一個月以前的那場大敗之後,依然能夠跟隨在張狂左右的黃巾軍戰士,多是一些立場堅定,生性悍勇之輩。就算對漢軍的郡國兵心懷畏懼,也壓制不住他們體內的復仇渴望。
被猛男典韋這麼一嗓子招呼,再看到有人沖鋒在前的榜樣,許多黃巾力士們再也維持不住陣型,跟風似的,一窩蜂隨在典韋那高大的身形之後,吶喊著向前方的漢軍沖去!
「暴民!」
漢軍屯長不屑的從鼻孔里,哼出這兩個字眼。
這樣的場景,他在近一個月以來,見識的多了。這些「蛾賊」們總是這樣,組織混亂,紀律不明。進攻、撤退,都是一窩蜂。如果沒有本方五到十倍的人員數量,根本就沒有一戰的實力。
——自古以來,在戰場上,遠程武器一向只是一種輔助武器。在戰斗中,真正決定勝負的,還是要靠肉搏。這些「蛾賊」,還真的以為,我漢軍的赫赫威名,是依靠弓箭射出來的嗎?
「裝!」
「瞄!」
「射!」
雖然面對著黃巾軍氣勢洶洶的進攻勢頭,第一排的弩手們,還是在屯長的指揮下,鎮定的裝填弩機,瞄準發射。百步的距離,在敵人發起沖鋒之後,只能夠發射一次。這是弩機的最大缺點︰射擊的速度,有些慢騰騰的。
當典韋一人當先,帶著黃巾軍戰士們,沖到了距離漢軍三十步的地方時,又迎來了一波勁弩的箭雨洗禮。由于典韋沖在第一個,起碼有六、七張弩機對準了他。
ps︰漢朝的一石,又可以稱為一斛,約合二十二到二十五公斤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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