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口卻沒人敢動,太後一頓,凝目看向蕭戎。他神色平淡,甚至是勾了勾唇,「僅憑一個婢女一面之詞,母後何必動怒。」
那是他的皇妃,此刻與大臣共處床上他都能夠無動于衷,那別人還有什麼好動怒的?太後冷笑,「好、好、真是好……」她連道了三個「好」字,拂袖道︰「哀家倒要看看,皇上要如何處置。瓏」
孟卿玉睨了一眼紗帳,忽地跪下︰「是玉兒硬要與哥哥喝酒,才會導致哥哥酒後犯錯……都是玉兒的錯,母後息怒。」
蕭戎側目看了她一眼,不知怎地,那目光冷得很。
孟卿玉一怔,他已經邁開步子朝床帳走了過去。徑直撩開紗簾,看清衣襟散亂的孟卿雲時一頓,再看她面色紅潤、氣息微喘.息,眉間更是蹙起。
她身後人影一動,蕭戎這才注意到江琳諳。想了想,放下簾子,對著仍跪在地上顫抖的宮婢道︰「你說貴妃娘娘在這兒?」
婢女一愣,「是、是……奴婢親眼看到孟大人將娘娘擄到這兒的。」
「混賬東西,」蕭戎冷笑,「你過來好好看看,這床上的人是誰!」
婢女一抖,下意識睨了孟卿玉一眼,咽了口唾沫,跪著爬到床邊。將紗帳拉開一看,登時愣住︰「這……娘娘呢?!」
太後轉目看來,面上怒氣夾雜著疑惑︰「這到底怎麼回事?!檉」
事已至此,實是回天乏力了。孟卿雲嘆氣,偏過頭對著江琳諳低聲道︰「江小姐出去吧,孟某……孟某會擔責的。」這話說出來,心上難受,更甚之前受人擺布。
江琳諳默默下了床,跪下︰「臣女江琳諳叩見皇上、太後娘娘、玉妃娘娘。」
孟卿玉愣住,太後問道︰「江琳諳?是江元家的三女兒?」
江琳諳頷首︰「是。」
「你怎麼會在這兒?」太後揉額,「孟卿雲呢?!怎麼還不出來?!」
江琳諳忍住羞窘,慢慢答道︰「孟大人喝多了,現下神志迷糊,無法面見太後。」
「孤男寡女……」太後像是不信,「你們怎麼會在一起?還是這般模樣?」
「孟大人不勝酒力,是以臣女扶她到此休憩……」江琳諳嬌羞無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對孟卿雲的一片情意。「臣女……」
「母後,」孟卿玉忽地開口,搭住初一的手站起來,笑道︰「江小姐與臣妾哥哥情投意合,家中父母已在著手婚事,所以……」
太後恍然大悟︰「難怪……」睨向已然癱軟在地上的婢女,「貴妃娘娘呢?」
「奴婢……奴婢……」她求救似地看向孟卿玉,孟卿玉輕聲道︰「這婢子胡言亂語,毀壞主子清譽,實是可惡。」
「娘娘!」宮婢大叫一聲,孟卿玉眉頭微蹙,「只是……當務之急不是追究這婢子,而是……貴妃娘娘究竟去了哪兒?」
太後聞言微愣,蕭戎抬目看向侍衛長,「將這滿口胡言的婢子拖下去好好審問,馬上封鎖宮門,不許任何人出入。派人從御花園開始搜索,每一寸都給朕翻過來找!」
「是!」侍衛長領命,將哭喊不停的宮婢拖了出去。
蕭戎望向太後︰「母後不必憂心,慶雅定會無事的。」
孟卿玉附和地上前扶住太後︰「母後,臣妾陪您回仁壽宮吧,若是有了貴妃的消息再讓他們來報。」
太後卻不答話,目光一轉,落在床帳之上。她看了看江琳諳,凝聲道︰「雖然孟卿雲沒有冒犯貴妃,但這畢竟是內宮,身為外臣,與大臣之女……太不像話。」
「是哥哥醉糊涂了,」孟卿雲仿佛是在為孟卿雲開月兌,「哥哥對江小姐情意深重,一時情難自禁也是有的,且以如今來看,並沒有如何……母後莫要生氣,讓皇上小懲一番便是了。」
江琳諳頭都快埋到鎖骨,大氣也不敢出。
蕭戎一笑︰「年少輕狂,母後何必較真,待她醒來,朕定會處置的。」
誰人不知孟卿雲是他的心頭肉,莫說處置,怕是連責罵都不會。太後冷笑,自知多說無益,拂袖而去。
孟卿玉朝蕭戎行了禮,跟隨而上。
他掃了一眼郭濟,郭濟即刻會意地帶著剩下的宮婢、太監退出,剩下江琳諳肩膀發顫,動也不敢動地低頭跪著。
蕭戎沉聲道︰「江小姐……」
「臣女在。」她克制著懼意,听著皇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今日之事……」
「孟大人是被冤枉的!」她一急,也顧不得尊卑禮數,抬起頭看著蕭戎,「孟大人和貴妃娘娘……」越是著急,反而越是連話都說不順暢。
蕭戎放下心,頷首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啊?」江琳諳僵住,側目看著紗帳後孟卿雲的身影︰「孟大人……」
「你下去吧,」他眼中已有不耐,「今日什麼都沒發生過,記住了麼?」
皇上的樣子似乎並不是想責怪孟卿雲,
tang她頓了頓,雖不放心,卻不得不遵從︰「是。」一步三回頭,終是走了。
好不容易將人清干淨,他轉身拉起簾帳,孟卿雲已是連命都快去了半條。
全身漲紅,額上是大顆大顆的汗珠,衣裳濕透,胸口起伏劇烈,卻連呼吸聲都不聞,足見用了多大的力氣克制。
「卿卿!」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肌膚滾燙灼人,立時眉頭一皺。
孟卿雲睜開一條眼縫,感覺到手腕被他接觸的地方傳來的一陣清涼,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唇瓣,「阿、阿戎……」
蕭戎背脊一麻,她扯著衣裳,漂亮的眉皺成一團,「好、好熱……」
「太胡鬧!」
她眼前迷蒙一片,只曉得面前薄唇開闔,吐出一句似罵似無奈的責備。不知怎地心里發酸,似火灼的痛楚纏繞每一寸肌膚,她眨了眨眼,泛出淚花,忽地就不想再听他說下去。
「阿戎……」唇間喃喃喚出一句,恰逢他傾身而來,手臂纏上他的脖頸,嫣然唇瓣貼上。
他一愣,她已經仰起臉,氣息相融。下一瞬被人反客為主,大掌扣住她後腦,力道箍得她發疼。
灼痛非但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烈,疼得她身子蜷縮,只想將自己嵌進他的身體里。「難受……阿戎……我好難受……」
她一向是能忍的,不管受了什麼樣的傷,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從來都是雲淡風輕,一笑置之。偏偏這次實在忍不了了,可如果說是藥的痛楚,為什麼之前能忍,現在卻不能了?
心口絞著痛,她呼吸著他的氣息想要平復,卻只是更痛苦。
大手在她背上撫.模,似是安撫,忽地一股大力襲來,他猝不及防間被推得往後,詫異地抬眼,孟卿雲正喘著氣,滿目水光。
「卿卿……」他心里一震,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孟卿雲抿著唇,泛起玫瑰色的肌膚開在盛夏的空氣中,眸中霧氣聚攏,仿佛只要一眨眼,金豆子就會掉下來。
「真的那麼難受?」他眉一沉,「你忍忍,我讓太醫……」
話還沒說完她便一動,等回過神來,已經坐在他身上。
蕭戎愣愣看著她,她垂首,凝在下頜的汗珠滴下,正正落在他唇邊。她俯下.身,額頭相貼,眼中霧氣濃重,氣息香甜。
「你愛我麼?」單刀直入、斬釘截鐵,問得毫不含糊。
他一頓,她認真無比,又重復道︰「你愛我嗎?」語聲堅定,仿佛勝券在握,只等著他吐出一個「愛」。
可為什麼心髒跳動如雷,汗流如瀑,咸澀的水迷了眼楮也不敢分神去擦?
她問過最大膽的話,也不過你心里有我嗎?沒想到此刻藥物迷惑心智,倒什麼都說出來了。
其實是不甘吧?她被下藥、被誣陷,如果沒有江琳諳,她現在便是穢亂宮闈的亂臣賊子,或許拖到東華門大刀一揮,從此再不必煩惱這紅塵俗世了。
可即便她痛苦至此,他也只是一句「太胡鬧」。
「阿戎,怎麼辦……」疼得她吐字艱難,卻還是笑著,「我想要的越來越多了。」如果她笨一點,是不是會更開心?可如果她笨,他又怎麼肯多看她一眼。
蕭戎沉默地看著她,濕漉漉的眼楮好像黑葡萄,仿似情意無限,為什麼就是听不到那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