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與郭濟一同向她請安。
慶雅看清是她,神色一頓,似是想起了什麼。臉色先是一紅,後而一白,語聲僵硬︰「起來吧。」
想起慶雅那日光luo嫵媚的樣子,孟卿雲也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娘娘好興致,只是這會兒太陽正毒,還是遮擋些好。」她不知那天的謊是如何圓的,但只要慶雅不是個草包,便應該覺察得出端倪。
果然她神色不郁︰「你在這兒做什麼?是來看玉妃的?那就去永安宮啊,身為一個外臣,這般沒規矩,都是誰縱的你!」
知道她還在為穆郝的事氣憤,孟卿雲並不計較,倒是郭濟解釋︰「孟大人在此等候皇上呢。檉」
孟家兄妹得盡蕭戎恩寵,慶雅一想起來就恨得牙癢︰「那倒是本宮多事了。」
孟卿雲一笑︰「貴妃娘娘與玉妃情同姐妹,時時想到她,微臣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怪娘娘多事呢。」不過是寫無關緊要的場面話,慶雅冷哼一聲,不欲再理會瓏。
領著宮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孟卿雲側首看著,直到慶雅一轉彎,她突地揚聲道︰「郭公公,你們怎地這麼不小心?!〞
郭濟一愣︰「孟大人?」
那行人果然停下,孟卿雲佯裝不知,指著石縫里一株不起眼的小花責備道︰「御花園里竟有梓槿花!」
「這……」郭濟不解,孟卿雲蹙眉道︰「玉兒對此花過敏,一旦觸之體生紅點,痛癢不堪,侍奉花草的宮人竟不知道?!」
孟卿玉身子嬌貴,對許多東西都過敏,梓槿花是其中之一。她小時候不知道,只覺那花好看,所以從後院摘了玩,結果不小心踫到孟卿玉,當天夜里孟卿玉高熱不下,她被孟昭元打得幾乎昏死。
郭濟連聲請罪,忙喚人去除花了,孟卿雲立在一邊看著宮人忙乎,眼角睨到拐角處一行人慢慢離去。
她沉下眼,扯了扯唇角,卻無論如何笑不出來。垂在身側的手一暖,是被人牽住。
「卿卿。」低低的喚,帶著他特有的溫暖。嗓音眷念微然,仿佛世界上只剩了她,「還在生氣嗎?」
她搖搖頭,抬眸道︰「不氣了。」
蕭戎想過她或許會不理會,或許會冷言冷語地發一頓脾氣,但實在想不到她會說「不氣了」。不過不生氣是好事,他不會自找麻煩,牽住她的手又緊了些,「你幾日不曾給我好臉色了,既然不氣了,陪我坐坐好不好?」
孟卿雲頷首︰「好。」
她這般乖順,他倒有些詫異。
周圍的宮人早被郭濟遣了,沒人敢過來,只剩下他們倆。蕭戎牽著她到小亭子里坐下,石桌上擺著幾碟點心和銀質的酒壺,壺身雕刻精細,相配的酒盞亦是好看。
她拿在手里把玩,指尖順著花鏤的痕跡摩挲,仿佛凝著光。眉眼低垂,嫻靜優雅的樣子很是漂亮。只做男子裝扮就已讓人移不開眼,要是換上女裝,嬌羞似柳,垂眸淺笑,這世上還有誰能抵得了?
幸是他早遇見了她。
「在想什麼?」孟卿雲輕笑,「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在想卿卿真是漂亮,」他也不惱,笑眯眯道︰「也只有這樣的,才能稱得上美人兒。」
她睨他一眼,唇是彎著,眼里並無多大笑意。
嘴上服軟了,心里還是氣著,這才是卿卿呀。他放下心來,執起酒壺斟酒,還未放下,遠遠傳來郭濟的喚聲。眉頭一皺,只是眨眼,一行人已經走到近前。
為首的兩名女子一人嬌俏、一人柔弱,相攜甚歡。瞧見亭子里的他們時一愣,孟卿玉一笑,喚道︰「哥哥怎地在?」側首看了一眼江琳諳,掩唇笑道︰「莫不是知道琳諳姐姐到了我這,特意來找的?」
江琳諳頰上飛上兩抹紅霞,蕭戎眸色一沉,莫名地就帶了點怒意。孟卿雲放下杯子,笑道︰「都是一宮之主了,說話還這麼不知羞,也不怕下人笑話。」
孟卿玉拉著江琳諳走到近前,故意將人往孟卿雲的方向一推,「哥哥人逢喜事,怎地還要找我的茬?」對身後的初一道︰「去宮里把備好的東西拿來。」
轉向孟卿雲,有幾分挪揄︰「姨娘抬了身份可是天大的喜事,玉兒特意備下賀禮,倒是哥哥都不肯親自來與我說一聲。
「孟大人政事繁忙,一時忘了也是有的。」江琳諳紅著臉小聲為她開月兌。
孟卿玉忍不住「撲哧」笑出來,拖住蕭戎的手道︰「戎哥哥你看,這還沒成親呢,已經是一副孟夫人的樣子了。」
「玉兒!」江琳諳瞪她一眼,羞得都快冒煙了。
蕭戎皮笑肉不笑︰「你們怎會在一處?」
孟卿玉仿若未覺,顧自笑著說話︰「琳諳姐姐快成我嫂嫂,自然應與她多走動走動,免得日後哥哥成了家,反倒生疏了。」
「就你心思重,」孟卿雲輕笑,「時辰不早了,琳諳與我一同出宮吧。」
從原來的「江小姐」變成了「琳諳」,江琳諳
tang暗喜,連聲應好。孟卿玉又笑話了她一頓,等著初一把東西取來,交給了孟卿雲,這才目送他們離開。
出了宮,江琳諳與她同乘一車。
明明之前有了幾分親昵,誰知一離開御花園,孟卿雲就冷淡下來。江琳諳有些不安,手里絞著帕子忐忑,忽聞她道︰「日後少進宮。」
「啊?」江琳諳不解,孟卿雲揉揉額,重復道︰「若非必要,不要進宮。還有玉妃……我與她雖是兄妹,但畢竟異母,你今後與她少些來往,不必那麼親近。」
她似乎不大喜歡玉妃,江琳諳囁喏道︰「她對我很好。」
「我知道,」孟卿雲眉梢微蹙,「若日後她喚你進宮,你遣人與我說一聲再去。」知道她不高興了,江琳諳不敢再多言,唯諾應下。
一路沉默,眼見就快到江府,江琳諳終于鼓足勇氣開口︰「孟大……卿雲,」她緊張得手都在抖,「卿雲,今晚長安正街有燈會,你可以與我一起去嗎?」
孟卿雲聞言頓住,她深吸一口氣,「自賜婚之後,我們一直沒見……恰、恰好有燈會,可、可以嗎?」
如此小心翼翼,乞求她的應允。一瞬間,她仿佛在江琳諳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薄唇輕抿,「好,」她彎了彎唇,「晚上我來接你。」
話一出口,江琳諳笑容都快扯到耳根子去了。
送人到江府,等她進了府門之後才與蘇歷折返。晚上提前了時辰到江府門外候著,卻見江琳諳早等在那了。
她與孟卿雲已有婚約,江元和江夫人都不曾擔心,任她帶著婢女出了門。依舊是一身桃花裙衫飄然,娉娉裊裊恰似弱柳扶風,五官妝點得愈發精致可人。
乘馬車來到正街附近,孟卿雲與江琳諳在前,蘇歷與婢女在後,人群熙攘,等到發現時,早走散了。
有她在身邊,江琳諳倒不擔心,興致勃勃地看著花燈,挑了兩盞鴛鴦的買下。一盞遞給孟卿雲拿著,一盞攥在自己手里,滿臉都是甜蜜。
孟卿雲凡事順著她,看她高興,自己也好受了些。
江琳諳身子不好,走了一會兒就累了。孟卿雲尋了間茶肆與她坐著,沒多久蘇歷與婢女都找了來。
四人歇了歇,又逛了逛,孟卿雲見江琳諳還是不大舒服,只得送她回去。親自扶著人回房,等江夫人聞訊趕來照顧時才離開。掀簾進車廂時月光照進來,才發現那對鴛鴦燈籠靜靜躺在角落,是江琳諳忘了拿。
栩栩如生的一對,相依相偎好似地久天長。
這樣一對鴛鴦燈籠,她也曾有過的。就是那年除夕歸家,被許氏打出府門,她無處可去,只得去尋他。彼時心性尚不夠堅韌,偷偷委屈得眼楮紅,他便買了對燈籠哄她。
是隨意選的,誰知就是鴛鴦。她寶貝得一直抱著,後來回了紫雲山,被粗手粗腳的陸風給坐壞了,她足足三月不理他。
後來回想,明明那一日的長安街煙火爆竹聲不絕于耳、流光四溢,她卻只記得他眉目俊朗、勾唇淺笑的模樣。
「主子?」看她僵在那兒,蘇歷不由疑惑。
孟卿雲默了默,啞著聲道︰「回府。」
翌日休沐,不用進宮,但她還是習慣性地早起,睜眼天未明。躺著白費時光,索性爬起來看書,不自覺地目光又落到一處,是鴛鴦燈籠。一上午的光陰就在心煩意亂中度過,最後干脆穿戴齊整,與蘇歷說一聲後牽馬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