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沉默下來,孟隨心亦是怒極反笑︰「你當然不怕,你與我非親非故,豈會在意我的生死?」他在她唇上留下的溫度仿佛還在,絕情的話卻是一句接一句,她不願再听,冷冷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越走越快,木質地板「咚咚」作響,推門進了顧伯言的房間。他正在換衣裳,白希結實的胸膛赤.luoluo地展現在視線里,滿臉目瞪口呆。她抿著嘴,反身將門關上。
「師姐!」顧伯言回過神,不禁哭笑不得︰「你……」
孟隨心氣鼓鼓地坐在凳子上︰「我今晚睡在這兒。」
「怎麼了?」他將衣帶系上,走到她身邊模了模頭,彎腰問。
她鼻尖哼一聲,不說話。顧伯言吃了個閉門羹,模模鼻子,站直身子︰「好,想在這兒就在這兒吧。」
她氣這才順了些。想了想,抬手拉住顧伯言的袖子,鎮定許多︰「伯言,我信不過戎卿,我們不要與他一同走了。」
「為什麼?」顧伯言坐下摟住她的肩,她順勢靠在他肩上,將大半力氣分給他︰「他有什麼不妥嗎?」
她眉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我不知道,但我很害怕他。」
「害怕?」
他聲音又低又輕,緩解著她的恐懼,慢慢誘哄︰「他說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師姐,我感覺他對你沒有惡意,是不是誤會?」
「不是誤會,」她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情緒,下嘴唇被自己咬出了好幾道印子,半天才說得出話︰「每一次看見他,我都很害怕,他要是靠近我,我更是怕的連呼吸都快忘了……伯言,我覺得你說的是錯的,他……會傷害我。」
而那種傷害,可能比直接的刀劍相向,要嚴重得多。
顧伯言也安靜下來,將她的話在心中過了幾遍,緩聲道︰「既然不喜歡,那咱們就和他分道揚鑣吧。」揉了揉孟隨心的臉,按著嘴角扯出一個笑,「師姐,不喜歡就不喜歡,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罷了。」
「我怕他不肯。」她還是愁眉苦臉。
他笑笑︰「那我們偷偷走,給他留張紙條,那不就行了。」
她這才烏雲消散。
早早睡下,第二天天色仍是黑的時候就起來,偷偷將房錢放在桌上,輕手輕腳出了小店。師弟去牽馬,她站在路邊等,晨間好冷,她朝掌心呵了口氣,又搓了搓臉。
腳步聲輕微,然而在寂靜的野外很是清楚,她側過頭,卻只見一人身影。
「馬呢?」她問道。
那人從白霧中走出來,分明的輪廓逐漸清晰,她神色僵硬,下一瞬徹底黑了臉︰「戎卿,你不要陰魂不散!」
「天下寸土,皆為王土,難道你走得,我走不得?」他昨晚本來是去道歉的,不知怎地又變成和她吵了一架,心里愧疚,卻還是放不下架子。
孟隨心冷哼一聲,不再理他。
戎卿也不動,就這麼站在她身邊。過了一會兒還不見顧伯言來,她不禁有些急了,眼角斜睨他一眼,越過他去往小店後門。
木門開著,那匹馬韁繩被解開了,卻沒有跑,在院子里吃著干草。她環視一圈,沒有見著半個人影。
後背冷汗涔涔,她回過身子,戎卿也跟過來了。
「我師弟呢?」昨夜的話言猶在耳,哪怕再相信師弟的身手,她也沒法不擔心。
戎卿眉間皺起,越過她進去查看,孟隨心亦步亦趨,生怕他跑了。
忽然他面色一變,轉身抓住她往前一推,孟隨心生生被他推出了院門,重重跌在地上。木門在眼前闔上,她顧不得喊疼,爬起來就去推,然而門栓被插上,她用盡了力氣也推不開。
「戎卿!」她氣得大叫,又擔心師弟,急得眼圈泛紅。朝著木門踢了幾腳,累得扶著門沿喘氣,忽地听見里頭傳來利劍破空之音,驚得一愣,忙湊到門縫朝里看。
這下徹底驚著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許多黑衣人,圍著戎卿狠下死手。刀光劍影里一抹玄黑,她看得眼花繚亂,睜大眼楮拼命搜索,還是沒有師弟的影子。
戎卿方才將她推出門外,應當是為了保全她。那些人沒有追出來,可知目標不是她,就是戎卿。他們藏身在後院,想來之前師弟來牽馬,一定是踫著了……她急出一身汗,知道憑自己的本事進去不過是自尋死路,然而師弟蹤影不見,她怎麼能放心?
繞過後院去往前門,推門而入,沒走幾步就被滲出來的血嚇了一跳。彎腰朝桌底望去,兩具尸體交疊,滿目血紅。昨日還溫言笑語的老板娘,此刻……
她喉間發出一聲干嘔,忙捂著嘴站起來。腳下發虛,定了定神,快步地往里闖。探頭往後院一瞧,人又多了幾個,都是幫戎卿的。
哪來那麼多人?她頭有些發暈,順著走廊小心翼翼地找過去,盡量不惹他們注意。幸好在柴房門口發現顧伯言,探手去模,還有呼吸,身上並沒傷痕,只是昏倒了。
「伯言……」她輕輕推他,在耳邊喚。
顧伯言一動不動。
她愈發著急,使勁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伯言!」
他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孟隨心這才意識到不尋常,四下掃了一圈,將一旁的水桶提過來兜頭澆下,顧伯言嗆得猛力咳了幾下,總算睜開眼。
「師、師姐……」他眼前都是蒙蒙的,手臂在空中亂舞,孟隨心忙抓住他的手。
「傷著了?」她焦急地問,心里只怨戎卿招來了麻煩。
顧伯言在舌尖狠狠咬了一下,疼痛讓神志清醒了些,搖頭道︰「沒有,只是那些人太卑鄙,我又沒防備,吸了幾口迷煙。」右臂搭在孟隨心身上,借著她的力氣站起身。
孟隨心听他無恙,心里松了松,「那我們快走吧。」
「戎、戎大哥呢?」他不放心,「我怕他……」
「他們已經打起來了,」孟隨心扶著他往大堂走,「我們在著也幫不了什麼忙,反而還會成為累贅。」
顧伯言心不蒙,利弊衡量,馬上點頭︰「好。」
馬兒也顧不得去牽了,原路返回也不安全,就近將柴房的窗子給捅破了,翻窗出去。顧伯言站不穩,只能靠著孟隨心,這樣一來走得太慢,怕被那些人追上,他們岔到小路里。
走了將近半個時辰,覺得那些人不會來了,這才慢慢放緩。那迷煙勁頭很大,顧伯言被她用水潑醒,然而不過多久又是昏昏欲睡,只是強撐著。孟隨心瞧他那副樣子,心里很是心疼,扶著在樹下坐著,掏出帕子擦他額上的汗。
顧伯言迷迷糊糊地叫︰「師姐,我口渴……」
她哄著︰「好,我去給你找,你眯會兒眼,別睡死了。」他呢噥應下,她這才起身去尋。
沒走多遠就發現一眼泉水,她將帕子浸濕,又取了花草葉子卷成筒取水,端著回去。顧伯言果然听她的話,神志都不清了,眼縫還眯著,見著她回來嘴角還扯了扯。
唇瓣白得干裂,她心疼地先用帕子擦了擦,再將葉子遞到唇邊,小心地喂進去。
冰涼的泉水讓人清醒了些,他長舒一口氣,癟嘴道︰「師姐,我真沒用。」
孟隨心啐他︰「胡說些什麼,那些人武功都不俗,又是有備而來,你一時中招也是情理之中。」
顧伯言被她說得好受些︰「幸是咱們起得早,否則無聲無息中,被殺了也不知道。」攥住她的裙擺,「我死了不要緊,若是師姐有個三長兩短,那師尊和陸師兄……」越說越怕,他忙閉了口。
過會兒又道︰「師姐,戎大哥真的會沒事嗎?他雖然有幫手,但黑衣人那麼多……」
「管他做什麼?」她心里悶悶的,被他一句話激得將帕子丟在他臉上,「都是他招來的,平白害死了老板夫妻,要不是你我命大,只怕也逃不過,你還有閑心擔心他!」
顧伯言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生氣,囁喏道︰「師姐……」
她不是這個樣子的。雖然性子有些冷,對別人都不放在心上,但事關生死,她從不會見死不救。可偏就與戎卿不對盤,或許這都跟她昨夜說的那種「害怕」有關?
顧伯言心思百轉,最後只能是默默頷首︰「好吧,你不喜歡他,那咱們就不再管了。」
ps︰七夕佳節,忽生厭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