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流蘇詳細的和他們說了這里的地形特征,又說了這番薯的生長環境,就是要在越熱的地方才能夠長得越好,當然也不能太高,而甜水村後山荒地的那個溫度番薯完全能夠承受。
她向村民們再三保證後,村民們才忐忑不安的表示相信她,她都在甜水村創造了這麼多神話了,此時村民們對她的話都不會再有過多的質疑。
將番薯芽重新下種之後,田流蘇便將此事交給了村里的村民們澆水施肥松土,她不再管了,她這幾日記憶越來越混亂了,精氣神也不大好,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似的,她估計是她解毒後一時承受不住太多的記憶涌出來而發生的沖突,她強撐著帶領村民將番薯下種之後便打算在家好好歇幾天。
雪菱見她這幾日每晚睡覺都輾轉難眠,對她越發盡心的照顧起來,她來到田流蘇家這麼長時間,早就將這里當成了自己的家,將這里的一切活計都干得順手了,所以每日里什麼都不必她做,只讓她好好在屋中歇著。
安安和樂樂見她精氣神也不怎麼好,每日里也不黏著她了,二人乖巧懂事的自己練字,和村里的孩子們玩耍。
田流蘇將宋嫂子叫來讓她和雪菱二人將番薯挑揀一下給每戶村民們都送去一小筐,又給宋嫂子家用口袋裝了一口袋便也所剩無幾了,她讓雪菱全部裝在口袋里放在宋嫂子家的土窖里儲存著慢慢吃。
她服藥已經有十幾天了,離她解開毒的日子也不遠了,她現在知道的是本尊和文熙以前也是認識的,不知道二人以前又有什麼瓜葛?
快過年了,村民們都開始置辦年貨,準備過年的東西了,今年村民們都收獲頗豐,有在田流蘇家做工掙得的銀子,他們今年的年貨也置辦得比較齊全。
田流蘇這幾日天天待在屋子里,這麼長時間了,她終于可以全身心的歇息幾日了,她最近總是夜里睡得不安穩,白天補一覺的話精神還可以,她在家和雪菱帶領著安安樂樂將自己的茅草屋也清掃布置了一番。
雪菱生性靈巧無雙,用紅紙剪了幾對窗花貼在窗戶和門上做點綴,屋子中頓時便不一樣了,看起來整潔、喜慶。
今日太陽老高了,雲洛還沒來,他得知她這些日子睡眠不好,這幾日日日過來陪著她,滿懷期待的問她的記憶如何,可想起了什麼事?
結果每次她都是搖頭,她的腦子里是有很多紛亂的片段,一日比一日多,一日比一日清晰,但是她卻無法將那些片段拼湊起來,而且每次她努力想的時候腦袋就會發疼,所以她不敢想,只好等著毒素完全清楚的那一天。
自那日田流蘇煮了臘八粥給雲洛送去又用拔火罐的土方法給他治了病之後,二人之間的相處變得溫和起來,田流蘇對他不再是針鋒相對,橫眉冷對的樣子了,她對他比往日溫和了些。
臘八過了之後,離過年的時間就越來越快了,田流蘇將房屋清掃之後,便和雪菱拆洗被褥,又扯了綢緞給幾人做過年的新衣,想到雲洛整日穿著那華貴的衣衫在村子里和她這里晃蕩,她還給他也挑了一件深紫色的中上等綢緞縫制了一件袍子,等他來了之後試穿一下,看是否合身。
畢竟,這段日子他在這里也確實做了許多與他身份不相符之事,她知道,這一切大概都是因為她。
她又不是鐵女,別人無論做什麼她都能不在意,不當一回事,她的性子愛憎分明,別人待她好的她也會待他好,別人待她不好的她也不理,欺辱她的她會百倍還之。
她自然不會做針線的,只是讓雪菱做好後她象征性的縫了幾個紐扣,等她日後空了再和雪菱學學針線方面的事,做好那件袍子後她正拿著左右比劃,見雲洛的一個侍衛匆匆而來。
「世子妃。」那侍衛隔著簾子喊了田流蘇一聲,卻站在屋子外面並不進來。
「什麼事?」田流蘇听到叫聲起身出了外屋。
「世子命我給您和兩個孩子送了東西。」他說著將手中捧著的一個大盒子交給田流蘇。
田流蘇心中詫異,送東西可以他自己過來的時候送啊,怎麼會派青離來?雖然心中這麼想,但她手中卻不停,伸手接過了那盒子,打開察看。
只見盒子中放著一大兩小三件斗篷,那斗篷通身雪白,用手模著油光水滑,像緞子似的輕盈柔潤,她取出一件輕輕一抖,那斗篷立即散了開來,一點褶皺都沒有,竟是用上好的雪貂做成的,這東西在天啟國是沒有的,而是關外異國胡虜才有的。
「哇,好美啊…」雪菱和兩個孩子不由得發出一聲贊嘆。
「這是什麼?」田流蘇拿著這昂貴的東西問青離。
「世子妃,這是世子在關外平亂的時候從胡虜搜刮來的上好雪貂,他前幾日特意讓侍衛拿回京城讓雲裳閣的師傅做了這三件斗篷出來,給你和兩個孩子當做過年的禮物。」
「哦,他倒是有心了,那替我謝謝他吧。」田流蘇心道此物甚好,太漂亮了,而且又暖和,不過這小山村里這東西怎麼能穿?這麼美的東西拿來壓箱底也好,她想了半天決定收下,有好東西不收是傻×。
「是,屬下一定轉告,還有一事,皇上命世子去軍營慰問並視察,世子來不及向您告別已經離開了,特命小的前來告知世子妃,說他少則七日,多則十日定能趕回來。」
「去了軍營?」田流蘇納悶,不是向朝廷告了假麼?怎麼這個節骨眼上讓他去慰問和督軍,再說,這麼個事派誰去不行啊?為什麼偏偏要派他去?
田流蘇不禁有些悶悶不樂,雖然一開始相遇的時候田流蘇壓根就沒想過會和他有什麼交集,但是這段日子他日日來此,有時候也有些小脾氣,不過大多時候還是比較順著她的,而且她奚落他的時候他也沒有過分的傲嬌,這天天來的人突然離開了,她心中怎麼也有些不舒服的。
此時她還沒有意識到,雲洛見縫插針日日不離她左右的伴著她已經將自己的影子印入了她的心中,使她開始對他有些關注了。
「是。」那侍衛回答完便站在一邊等著她的吩咐。
「恩,我知道了,你去吧。」田流蘇心道他不在也好,她也可以喘口氣了,或許等他回來的時候,她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青離施了一禮又走了,田流蘇轉身回來重新打開那盒子和兩個孩子幾人看了半晌,才依依不舍的合上盒子放起來。
她盯著那件新縫制的袍子看了看疊好放起來,喚了安安樂樂兩個孩子進來準備去秦寶柱的莊子上看一遭那玻璃。
還沒等動身,雪菱便匆匆進來說草花領著個婆子來求見她。
「草花?那婆子可是我們村子里的人?」田流蘇納悶,草花領著人來求見她做什麼?
「不是,草花說她是追魚村的媒婆劉婆子。」
「追魚村的媒婆?」田流蘇心中更加詫異了,媒婆找她有什麼事?難不成要給她提親不成?
「是,她自己說她是個媒婆。」
「讓她進來吧。」田流蘇听到此話一轉身坐在炕邊,等著人進來,來著是客,她總要見見那人見她的目的,況且,這也算是邦交了,都跨國來的,不見一下顯得她沒風度。
只見簾子一掀,雪菱走了進來,身後跟著草花和一個身穿桃紅色綢緞小襖及褲子的中年婦人,她的頭發向上高高的盤成發髻,頭梳的油光黑亮一絲不苟,那婦人長得妖艷美麗,活像青樓里的老鴇。
「請坐。」雪菱搬來兩個凳子讓草花和那女子坐下,隨即出去給幾人倒了女乃茶端上來。
「草花嫂子,不知這位是…」田流蘇見那女子自己並不認識,也不知她所來何意,見她和草花在一起,便出聲詢問她。
「哦,流蘇妹子,這是大華國追魚村的第一媒婆劉三姐,她給好多大戶人家說過媒,是個嘴巧心靈之人。」草花見田流蘇發問,笑了一聲向田流蘇開口。
「哦?追魚村的人?不知來我家有什麼事?」
「這便是蘇娘子麼?哎喲,果真如傳言般聰慧美麗、寬容善良,大度知禮啊。」那媒婆張口便連著夸贊了田流蘇三句。
田流蘇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你妹啊,這絕對有貓膩,瞧這嘴,果然是一張說死人不償命的嘴呢。
她靜靜的看著那叫做劉三姐的媒婆,不接她的腔,看她接下來要如何。
那媒婆說完後本以為田流蘇會高興又謙虛的接過她的話頭也寒暄幾句的,這樣她就可以順其自然的說下面的話了,誰知田流蘇卻只是看著她並不說話,頓時不知該如何往下說了,只好用手揉著一塊絲絹吶吶的有些發窘。
「流蘇妹子,劉三姐今日來是向你道喜來了。」草花見那媒婆沒話了,忙插了一句話將話題引入正道。
「哦?道喜?那就多謝這位姐姐了,想來一喜是我那作坊建成又成功制作出了第一批茯苓膏,二喜是番薯種植成功,以後便可以將此物推廣給全村的村民們種植,三喜是我那相公找來了,此三喜的確是值得道賀的。」
「唉喲,蘇娘子,您這話說的中肯,我老婆子此次來給您道喜便是這第三喜中的喜上加喜啊。」
「難道你是要給我相公說媒?」田流蘇眉梢一挑,嘴角揚起一絲嘲諷的笑容,眼神譏誚的看著那劉三姐。
「蘇娘子,您真真是心靈巧慧之人,不錯,我老婆子今天厚著個臉皮從大華國來到天啟國,就是要替您撮合一樁異國良緣,給您添個左膀右臂。」
田流蘇忍不住心中一陣狂笑,大華國的人民風都這麼彪悍麼?居然到人家正妻門上當著妻子的面給夫君提親?這也太搞笑了吧?她心思一轉,想到了前幾日雲洛第一次說是她相公的那一日,那個鼻血橫流的叫月茹的女子,就是大華國追魚村的吧?
「你來是要讓我替相公納追魚村的月茹姑娘為妾?」田流蘇心中篤定,便開口問她,除了這個人是見過雲洛的,好像也再沒有別的追魚村的人是認識雲洛的。
「哎呀,蘇娘子,您真聰明,我今日來正是向你家相公說媒的,我們村里的月茹小姐是村長的大女兒,最是寶貝矜貴,在我們追魚村那是頭號俊俏之人,村里的好多小伙子都偷偷的暗戀月茹呢。」
那媒婆好不容易逮著了個機會可以賣弄自己的口才了,一下將她家的月茹姑娘夸成了天上地下絕無僅有之人。
「既然如此寶貝矜貴,那為何不在村里挑個優秀的小伙子踏踏實實的過日子,為何還要跨國來給別人做個妾?這跨國妾……」田流蘇頓了頓見草花和劉三姐二人似乎不太明白什麼是跨國妾,又接著開口。
「這是在你們大華嫌不夠丟人,要丟人丟到天啟國麼?」
「什麼?蘇娘子你這話…還真是讓人難堪,我並沒有說讓我們月茹姑娘做妾啊。」那劉三姐見田流蘇話音一轉就諷刺上了,頓時有些心有不甘也有些著惱。
「哈哈,听了你這話我真是笑了,那你們家月茹姑娘不想做妾難不成還想將我下堂做正妻?她妻我妾?」田流蘇只覺這山村婦人也不是一般的蠢,異想天開也沒有這樣的。
「蘇娘子,我們月茹姑娘是村里村長的心肝,她自那日見了你相公之後回去就害了相思病,村長請了好多大夫給她看都不見效,後來月茹姑娘才說是在你們這里見了你相公心生愛慕,除了他誰都不嫁,我們月茹姑娘說若是不能嫁給雲公子,便要剪了頭發做姑子,您…我知道您是個寬容大度之人,您不會看著我們月茹姑娘出家做姑子吧?」
那劉三姐見氣氛越來越緊張,忍不住說出了這事的前因後果,想以情打動田流蘇,她來之前可是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的,據她對田流蘇的了解,她以前懦弱善良,就算是性子忽然變得有些強勢,在甜水村做了幾件轟動的事,但她仍然沒有計較以前欺負她的村民們,說明,她是個知書達理之人,所以她此次來說媒是抱著一百分的希望的。
「恩,她想剪了頭發做姑子?」田流蘇心中有些著惱,但是面上卻語聲溫柔的和劉三姐說著話。
「是啊,蘇娘子,您是菩薩心腸,千萬要行行好啊,我們村您也知道,在大華國那名頭可是響當當的,我們村長家更是追魚村第一富戶,若是您能讓我們月茹小姐做平妻,村長說了到時候嫁妝一定會很豐厚,絕對能讓你們在龍泉縣都名聲大震,而且,我們月茹小姐也是個大度懂事之人,那嫁妝她說可以分一半給您孝敬您。」
田流蘇听了這段話暗道這媒婆確實當得起第一媒婆的名號,瞧這張嘴,高,實在是高,若不是因為她說的這不著調的事,她都忍不住要膜拜她了。
雪菱見那媒婆一張嘴滔滔不絕說的天花亂墜,說她是三寸不爛之舌當之無愧,又見田流蘇默不作聲,心中不免一陣焦急,怕她真的答應了這媒婆,她站在一邊連連向田流蘇使眼色。
「你來之前真的打听清楚了麼?你們覺得我會答應麼?她想做姑子,不如你們就成全了她,讓她做好了,我還可以送她一份大禮,打包送給她一個和尚,和尚姑子配一對,豈不是更妙?」
「啊?」那媒婆一怔,有些轉不過彎來,似乎沒听懂田流蘇的話。
那媒婆說完話後見田流蘇默默不語似是在思考的樣子,心中本來暗暗高興以為田流蘇思考一陣必會答應,畢竟甜水村實在是太窮了,月茹嫁過來之後帶著豐厚的嫁妝一來可以補貼她們家,二來還可以分給她一半,只要是個女人都會動心的,畢竟就算她再會算計再會掙錢也不會一下子就掙到那麼多啊。
但是田流蘇話音一轉卻說了這麼一句話,她頓時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听錯了,就是因為她家家境殷實些,所以娶個三妻四妾很正常的,古代就算是農戶家里稍微殷實點的人家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听她的話是不同意這門親事?
「啊什麼啊?沒听到我家夫人說的話麼?納妾都不可能,還妄想做平妻?若是你們村長家的寶貝女兒要想做姑子,我家夫人可以送給她一個和尚,讓她青燈古佛和尚相伴也不會太寂寞。」
「噗嗤,此言甚得我心。」田流蘇見平日里溫婉可人的雪菱今日居然不等她同意就說出這麼一番話,不由得好笑,跟著她的人都讓她帶壞了啊,最起碼嘴皮子是不饒人的,什麼話都能趕得上。
那媒婆听到這話後愣了半晌才轉過彎來,她見田流蘇說話不像開玩笑的樣子,終于確定她方才听到的是拒絕的話了。
「蘇娘子,您,您的意思是…不答應?」劉三姐期期艾艾的問出了聲。
「你說呢?不如我也請個媒婆去你家給你相公說一房如花似玉的小妾,你覺得怎麼樣?哦,我也會給她置辦一份豐厚的嫁妝,到時候嫁過去的話嫁妝全部贈送給你,行嗎?」
「絕對不行…」劉三姐听田流蘇說的言語鑿鑿,心道她家那色鬼老頭子若是給娶一房如花似玉的小妾一定高興的連他老娘都忘記了,哪能答應這樣的事?
「哈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劉媒婆,現在請吧,趁我還好脾性的時候趕緊滾犢子,我家相公脾氣也不好,若被他知道你將一個那樣的無恥村姑塞給他降低他的身份,還妄想做平妻,恩,他會不會帶人踏平追魚村?」
「什麼?你家相公也不答應納妾?」劉媒婆說完轉頭看著草花,對于田流蘇的相公甜水村的村民們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看他的氣度應該不是凡人,估計最次也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公子,卻沒想過他回事那樣的位高權重之人,此時她看向草花意思是怪怨草花為何不告訴她她相公的身份。
田流蘇眼楮一瞟看了草花一眼,草花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部敢看她,也沒有理會劉三姐的暗示。
「他答應我也不答應。」田流蘇霸氣十足的說了這句話後站起了身,不欲再和她多說,明明白白的趕她走人。
劉媒婆見此事已經是黃了,沒有轉回的余地了,不由得站起身來對著田流蘇恨恨的說道︰「蘇娘子,你可知道我們追魚村在大華國是很有勢力的,村里人各個富庶,不像你們這里一貧如洗,你們這個村子和我們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
「哈哈,你個老妖婆,你等著,姑女乃女乃定要將這甜水村建成天啟國第一村,將你們那破村子永遠踩在腳底下,你給我等著那一天,快滾,我代秦家莊莊主向你發話,以後禁止追魚村的人進入甜水村,你回去轉告你們村長。」
那劉三姐本來在站起了身,听到田流蘇這話說的張狂,不由得轉頭問草花︰「你不是說她是個懦弱的婦人麼?她還敢替你們的莊主做主?」
草花愈發羞愧的低下了頭,吶吶的不吭聲,手搓著衣襟緊張不已,她心中暗暗後悔,不該帶著劉三姐來此,也不該一時被她說的動了心,覺得田流蘇多一個幫手也是好的,被她攛掇著來此。
「有些人就是養不熟的狼,無論你用何種心思去對待她,她都不會覺悟,這樣的人,我就不該原諒她…」田流蘇看著草花的樣子真心覺得她是爛泥扶不上牆。
「流蘇妹子,我錯了,我原是想讓你多個幫手,被這媒婆的花言巧語攛掇了來…」草花想起上次秦寶柱替田流蘇出頭,自己和村長當著全村人的面被逼向她下跪,最後還虧得虎子求情才打動了田流蘇,頓時覺得自己這次真是太失誤了,田流蘇已經不是以前的田流蘇,她現在有仇必報,不會再受任何人的威脅牽制了。
「想讓我多個幫手…可以買個丫鬟送給我啊,你確定你不是為了給我添堵膈應我?」田流蘇真是服了她了,編謊話也得編個像樣點的啊,這人以後可以被她踢出局了,她不會再以任何寬容心來善待她,省得她將她的寬容看做是軟弱可欺。
那劉媒婆見草花也被田流蘇譏諷得低下頭不敢言語了,頓時搖身一變從媒婆真正變成了老鴇的架勢,她出了院子站在院中將手中的絲絹一抖指著田流蘇跳了三跳腳,邊跳邊罵︰
「如此凶悍的婦人你相公攤上你可算是倒了霉,在我們追魚村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享齊人之福,你居然敢公開犯七出之罪,怪不得你們甜水村的婦人一個個凶悍無比,陽氣弱陰氣盛,原來是有你這悍婦帶頭,將我們追魚村的好女子也帶成了你那樣的人,怪不得我去找桂花來說媒她將我趕了出來,真是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田流蘇听到此心道原來如此,她剛才還在納悶那月茹既是桂花的表妹,為什麼不是她和這媒婆來,而是換了草花來,原來桂花的覺悟還是挺高的,不錯,知道她若要來必成炮灰,所以將這媒婆趕走,然後這媒婆又去攛掇的草花麼?
那媒婆口才真不是一般的好,這下一罵起來漸漸的將村民們都引了來,田流蘇見這媒婆說媒不成還不依不饒了,站在這里潑婦罵街半天也不見重復一個字,對她無比煩悶,不由得抄起手中端著的一碗女乃茶隔著門「噗」的一聲猛的潑在她臉上。
那媒婆正罵得興起,突覺眼前水汽晃蕩,眨眼間眼簾一片潮濕,田流蘇居然敢潑她,心道她追魚村第一媒婆的名號也不是吹出來的,她一出馬必然成功,從來沒有說不成的媒,今日這還是第一遭,這下可有損她的名號了,又見村民們漸漸圍了過來,不由得哭天喊地的更加囂張的罵起來。
村民們圍過來問雪菱發生了何事,當听到雪菱說的事後,不但沒有像那媒婆似的怪怨她,反而紛紛出言指責那媒婆。
「老不要臉的,說媒說不成還指著人家罵了起來,真是為老不尊。」
「是啊,沒見過這樣的,大華國的人啊,還真是…」
「人家蘇娘子的相公那是天人之姿,哪是我們這些凡人能配得上的?還真敢想……」
那媒婆本來是準備借著人多哭鬧一頓,就算說媒不成也要將田流蘇凶悍善嫉的惡名在甜水村傳揚開,沒想到這些村民們居然各個沒把她的那些惡名當一回事,反而指責起她來,不由得罵聲漸漸低了下來。
「還站著做什麼,我們甜水村雖然窮,不比她們追魚村,但是我們也容不得別人來我們這兒撒野,大家將這惹人厭的瘋婆子趕出去。」
只見長貴一指劉三姐憤憤出聲,人群中見他一發話,瞬間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從地上撿了石頭土坷垃和一些棍子追趕著往劉三姐跟前來。
這下劉三姐可慌了,現在是她受了田流蘇的氣,還被她潑了水,怎麼這些村民們如此不講理,還要追趕著打她?不過什麼都比不過自己的性命要緊,她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提著個先前來的時候拿著的筐子風一般的跑了出去。
于是一群村民們拿著石頭土坷垃和棍子追趕著一個妖婆子跑在鄉村的小路上這樣一幕便活生生的上演了,那劉三姐跑著跑著突然小腳一歪一只繡花鞋掉在地上,但她卻來不及也不敢撿回,仍然光著腳死命的跑,村民們其實也沒有要真的追著她打她,只是想把她趕走,所以她一直被追趕著出了村子,村民們才扔了手中的家伙拿著她的那只繡花鞋趕了回來。
田流蘇從長貴手中接過那繡花鞋看了看做工還挺精致,說明那追魚村村民的生活水平確實不錯,她心中也著了氣,精神又不好了,村民們轉回來見她如此紛紛安慰她讓她寬心,此時她的心窩子也一陣溫暖。
「雪菱,將這繡花鞋收起來,以後若再有追魚村的人來鬧事,便將這作為咱們的戰利品拿出來羞辱她們。」
村民們見她如此紛紛覺得好笑,但也知道她向來如此,站了一會兒便漸漸的散去了
田流蘇輕輕舒了一口氣,她對這些村民們的付出終究得到了回報,若是換以前這些村民們一定會認為是她不對,會和那媒婆有一樣的想法,畢竟古代三妻四妾的婚姻制度深入人心,就和吃飯喝水一樣普通,她們這次能無條件的站在她這一邊幫著她,她很高興。
田流蘇以強悍的作風趕走了前來給雲洛說媒的劉媒婆,這件事只是一個小插曲很快便過去了,並沒有在村民們心中留下什麼印象,那件事之後桂花還專門來向田流蘇道了歉,說她表妹不該念想雲洛,田流蘇見她能做到這份上也算難能可貴,也沒怪怨她,只是讓她轉告她那表妹,以後不得再來甜水村。
她這是為她好,別人不知雲洛的性子,她這些日子也知道了些,他一定不會答應那什麼月茹,別說做平妻,就是給他當丫頭他估計都瞧著嫌煩,若是讓他知道這事說不準會殺了她,再不濟也會派侍衛給她使點什麼小絆子,她一個村姑惹不起雲洛那樣的大人物。
雲洛走了已經有兩三日了,沒有他在身邊煩著她她也清靜,那日要去秦寶柱的莊子上時被那媒婆突然來打斷了,這日她精神好,親自蒸了雞蛋羹給兩個孩子吃了後,領著二人和雪菱往秦家莊來。
到了秦家莊,她上前敲門,「吱呀」一聲,門從里面被打開,一個家丁露出腦袋來,那人見是田流蘇,忙站直身子恭敬的向她行了一禮︰「蘇娘子。」
「寶柱在嗎?」
「我們少爺在的,蘇娘子請。」那家丁不通報便將幾人請了進去,他知道秦寶柱看到她來只有高興,不會怪罪他的。
「恩。」田流蘇答應了一聲,跟著那家丁往里走去。
一路走來,她感覺秦家莊的建造真是巧奪天工,美輪美奐,怪不得安安樂樂說這里好玩,的確,若是從外面看的話,這只是一戶大戶人家的普通建築,但是里面卻別有洞天,每一處設置都精心布置,和現代的蘇州園林有些象但又不像,這里的景致建築搭配更加奇妙,一些建築遠比現代的建築更精致,每一處的布置都是花了心思的,若她不是穿越而來的,她還真看不出這里的建築之巧,使人無法用語言形容出這里的美,讓人置身其間便情不自禁的流連忘返。
將這里全部走了一遍之後,她心中一直以來的猜測終于在這一刻得到確定︰秦寶柱的爹的確是個穿越人!
這是多麼不可思議啊,她在這里居然會遇到同是穿越人的男子,听秦寶柱往日不多的幾句提過的字里行間流露出來的,她爹是一個偉大的人,她不知該如何形容,但是心里就是這樣感覺的。
用火山熔岩的結晶體直接就打磨成了無色玻璃,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技術?就算是在現代,那也要經過很多個環節的,她不禁對秦寶柱的爹又是好奇又是佩服起來。
秦寶柱居住的院子像現代四合院的布局,四幢相對的灰磚平房中間,是一個青石板鋪就的長方形小院,院子當中砌著個花壇,上面陳放著十幾盆凋謝的花盆,花壇旁有一顆紅梅樹,冬日里開得正艷,枝條被修剪得疏密適度,整個庭院更顯得古樸、靜謐。
田流蘇細細的看著這些建築裝修,猶如回到現代似的,心中是滿滿的親切感,一路走來到了門口,她輕輕推開秦寶柱居住的正房,領著幾人走了進去。
一進屋子,就見秦寶柱嘴里罵罵咧咧的拿著個飛鏢在屋子牆中間的一個箭靶上不斷的飛射著,田流蘇定楮一看,只見那箭靶上貼著一張極丑的畫像,畫像上密密麻麻的訂了十幾個飛鏢,她仔細辨認了半天,終于從那發型和微微翹起的唇確定那畫像里的人居然是雲洛。
他和雲洛難道有什麼仇恨?看平日里二人雖然劍拔弩張的樣子,但也並不像有宿仇的樣子啊。
「蘇蘇,你居然親自來了?」秦寶柱听到推門聲轉頭看來,見田流蘇領著幾人到來,頓時一陣驚喜,放下飛鏢便跑了過來。
「恩,那日听安安樂樂回去說你這莊子很是好玩,我心中忍不住發癢,便過來看看。」
「那太好了,快坐快坐,來人,上好茶…」秦寶柱趕忙讓幾人坐,又一迭聲的吩咐家丁上茶。
田流蘇抬眼看了看四周,見他這里居然沒有伺候的丫鬟。
「你這里沒丫鬟麼?」她有些詫異的問出聲,按照她的想象,秦寶柱那樣的紈褲少爺應該是丫鬟美婢繁多,進出都有一大群人小心翼翼的伺候著,沒想到他這里卻沒有女子。
「沒有,本少找樂子也是去煙花柳巷之地,從不會將女子領來這里,除了我娘,你是第一個來這里的女子。」秦寶柱有些驕傲的回答她。
「喲,沒想到風流倜儻紈褲大少秦寶柱居然是個表里不一之人,原來你以前的紈褲是裝出來的?」田流蘇听他這麼說不由得想到他以前的紈褲是不是裝的?
「以前也不是裝,只是被人帶著時間長了習慣成自然了而已,後來遇到了你,你又將我拉了回來。」說完他又伸手一指雪菱。
「本少原本也不是個大惡之人,那日在青樓原本是看她可憐,想買了她回來做個丫鬟,誰知半路她竟咬了我逃了出去,本少爺最恨別人逃跑,一時怒從心起,才發狠打了她,以前我可是從來不買丫鬟的。」
雪菱听到秦寶柱的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那日青樓老鴇欲讓她接客,秦寶柱買了她,她以為他是個十足的紈褲少爺,落入他手必不得善終,所以才心一橫逃跑,那時候她又不知道他的人品,如何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的?
「恩,凡事都有定數,若不是她逃跑,那你也不可能被我揍一頓改邪歸正啊,若是我以另一種方式見你,那今日咱們也許就不會像這樣了。」
「是啊,蘇蘇,多虧了這丫頭我才遇到了你,又被你揍啊…」這事大概要成為秦寶柱一生的奇恥大辱了,想到這事他就渾身不爽利了。
「恩,你這幾日在做什麼?快要過年了,都不準備準備麼?」田流蘇邊說邊看著箭靶上的畫像,想著如何將話題引到他和雲洛的關系上面。
「我光棍一個,一個人吃飽全家飽,有什麼好準備的?反正,每年過年都是一個人,守著偌大的房子,對著滿桌子的山珍海味一個人吃吃也就了事了。」說到這兒,秦寶柱的話里居然泛起一股傷感。
「你爹不是說要將那個琉璃送給懂得他的人麼?」田流蘇不好接話,話音一轉提起了今日來這里的主要目的,她想要看看那玻璃有多少,尺寸有多大,能不能用。
「是啊,你要去看看麼?若是你要的話,我全部贈送給你。」
「好,我就去看看吧。」
說完秦寶柱親自領著田流蘇等人去了存放那批玻璃的庫房,安安和樂樂見要去那庫房中了,興奮的跟著田流蘇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說那琉璃是如何如何對著太陽能照出來人影,是透明的,從這邊看到那邊。
存放玻璃的庫房是一個很大的類似現代避光的長方形庫房,差不多有她建的茯苓膏作坊那麼大,到了之後,秦寶柱揮揮手讓家丁上前開門。
一陣「吱呀吱呀」聲音響起,隨即塵土飛揚,厚重的大門被兩個家丁緩緩推開,秦寶柱帶領著田流蘇等人走了進去。
田流蘇迫不及待的要探究里面的東西,所以當先走了進去,然後眼前的景象便驚呆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