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小人 第十五節險死還生

作者 ︰ 蕭潘偉

山雨欲來風滿樓,此時的鄆州城,遍布武林中人。幾乎所有的人都想知道,這個自稱是波斯「摩尼教」教徒之人,何以能一舉殺死、殺傷「快刀門」十八羅漢?高瓊,究竟何許人也?現在,中原的各大門派齊聚鄆州「快刀門」,他們都是受石守信之邀而來,只要高瓊在鄆州城露面,能夠生還的機會,幾乎斷絕。可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究竟鹿死誰手,卻還未知。

鄆州城東三里外的「法嚴寺」,地處偏僻。這日,忽然來了一行二十余人,住進了寺中,其中半數都是和尚和尼姑,「摩尼教」總教的「德望長老」和「光明長老」也赫然在內。

這日,石守信在鄆州城最大的酒樓「齊魯居」的二樓,宴請了前來助威的數十位各路掌門人,眾人推杯換盞,把酒言歡。石守信站起身向四方拱手道︰「各位都是咱們中原武林的英雄豪杰,今日有緣在此相會,石某榮幸之至。」眾人紛紛站起身來,拱手還禮。

「石將軍您太客氣了,即使你不邀請我們,中原武林一脈,同氣連枝,我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滄州「鐵槍盟」盟主郝望天笑道。「鐵槍盟」起源于昔日中原「鐵槍門」,後來日漸沒落的「銀槍會」、「雙槍門」、「短槍幫」,陸陸續續地闔派加入進來,遂成為今日的「鐵槍盟」。

「郝盟主真是快人快語,‘鐵槍門’當年參與‘殺胡林’之戰,一舉誅殺遼主耶律德光,為我中原揚眉吐氣,立下了汗馬功勞,的確令人好生欽佩!」石守信極是注重江湖禮節,並不以官身自傲。「石將軍過譽了!想那高瓊乃是‘摩尼教’的弟子,並非善類,除惡務盡,乃是我輩俠義道份所當為之事!」郝望天連忙抱拳,石守信節度天平,乃宋室龍興之臣,郝望天怎敢托大?

「摩尼教」乃回紇國教,盛唐之時,借著回紇的勢力,落足中原。因回紇有功于唐,且天性蠻橫好斗,殘忍好殺,回紇使者在長安城飛揚跋扈,官府亦不能制。「摩尼教」基于此,逐步興盛起來,因其凌駕于皇權之上,欺行霸市,貪婪斂財,成為大唐的心月復隱患。

唐武宗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方才借著回鶻被黠嘎斯滅國之際,施行了慘絕人寰的滅佛之舉,其目的就是為了滅絕「摩尼教」,而同屬佛門的佛教各支,皆為池魚之殃耳!此後,「摩尼教」雖改頭換面成為了「明教」,其行事卻變得異常詭異,又常與歷代朝廷為敵,乖張古怪,深藏不露。由此,大凡江湖、武林中人對「明教」都是惡而遠之,避如蛇蠍,更可況是其源頭的「摩尼教」。

這時,從樓下上來了一位面有刀疤的僧人,新剃的頭頂,光亮刺目。「快刀門」弟子攔住他道︰「哪來的野和尚,滾一邊去!」伸手推向和尚。突然,這名弟子一聲慘呼,一條臂膀已離身而去,斷臂卻不偏不倚地飛到了石守信的酒桌之上。頓時,酒菜翻飛,血污四濺,在座眾人全都是大吃一驚,紛紛離座而起,怒目而視。「大膽狂徒,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來人啊!給我舀下!」石守信沉喝一聲。

立時,十余位充當侍從的「快刀門」弟子將和尚團團圍在了樓梯入口處。

「小爺今日就是索命的無常。」僧人低聲吼道。刀光閃爍,頃刻間十余人或死或傷。石守信的瞳孔在漸漸收縮,他一生久歷沙場,斬敵無數,什麼樣的殺人場面他沒有見識過。可是,在舉手投足間,刀刀見血,招招斃命,他卻真的是頭一次見到。

「你是汴梁高瓊?」石保興慢慢地站起身來,雙眼死死地盯住和尚,沉聲問道。「你是‘快刀門’石保興。」僧人目光陰鷙,反問道。「你什麼時候成了和尚了?」石保興有些疑惑。「哼!若非如此,高某如何進得了戒備森嚴的鄆州城?」高瓊冷冷地道。

石保興不置可否,望著高瓊淡淡地道︰「你的刀法的確很快,比我想象的還要快。」高瓊陰冷地一笑道︰「高某不是來與你比試武功的,我是來殺人的。」石保興哂笑道︰「就憑你手中的彎刀?」高瓊傲然地道︰「即使高某手中是一塊凡鐵,也能殺人。」此時,他的掌中有一柄形似彎月的彎刀,就這彎刀,幾乎耗盡了高瓊囊中所有的錢財。石保興面色不變,心中暗驚,他現在完全有理由相信方忠義了。因為,無論高瓊能否做到化腐朽為神奇,但能領悟到這層境界的武者,其心性,已屬此道高手。

石保興從腰間緩緩地拔出刀來,寒光一閃,耀眼生輝。高瓊眼前一亮,這不是曾令自己愛不釋手的寶刀「秋痕」嗎?「秋痕」能回到石保興手中,石守信可是沒少跟趙光義蘑菇,岳義方交出此刀時,臉上的表情如喪考妣,比哭還難看。

「出招吧!」石保興乃一派掌門,踏前一步,氣度儼然。高瓊的眼里跳躍著一團火焰,他死死地盯著石保興手中的「秋痕」。然後,他手中的彎刀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砍向石保興的右臂。這一刀,去勢緩慢,毫無適才的快捷,根本不是快刀的打法。

石保興微微一笑,「秋痕」出手,去似閃電,也是砍向高瓊的右臂,竟是後發而先至。高瓊眼觀「秋痕」,目不轉楮。但是,他的刀卻驀然轉了方向,斜砍向石保興的胸月復。這一刀,快得讓人目眩。

在場眾人全都驚呼出聲,這是招兩敗俱傷的打法。但是,卻妙到毫巔,高瓊的刀只比石保興的刀快了一點點。石保興大呼一聲,向後退去,避開了這開膛破肚的險招。

高瓊更不停手,踏前一步,彎刀翻轉,上撩向石保興的咽喉,石保興急忙揮刀封堵。高瓊不待招式用老,手腕一沉,削向石保興的左肩。石保興又退了一步,「秋痕」一立,擋在了彎刀的去處。高瓊再踏前一步,彎刀一轉,橫切向石保興的頸項。石保興無奈,再一次向後退了一大步,用「秋痕」撩向高瓊的彎刀。高瓊跨步上前,彎刀中宮直入,這招卻是家傳的「公孫劍法」的招式。

石守信愈看愈是心驚,此人刀法之精妙,真是神乎其技。高瓊從第一招上就搶到了先手,雖然有點無賴,卻也是無可非議,接著就步步緊逼,竟然讓長子石保興沒有還手之力,還連退了三步。石保興有寶刀護身,尚且如此,別人可如何抵擋啊!石守信仔細地看著,生怕漏了一招半式,苦思破解之法。

「他的刀法又長進了,雖尚不及持世寶光王,卻是另闢蹊徑,馭快于慢,張弛有度,刀法上有了更深的冥悟,不再是一味地追求快與狠,而是將心中所能想到的招式,盡可能完美地使出,無論是刀法亦或是劍法,皆能為我所用,他真的達到了刀客的境界。」耶律青雲神情凝重,呼吸深沉。

此時,耶律青雲和蕭小人隔著狹窄的長街,隱身在一處深宅的屋頂之上,看著對面的打斗。蕭小人曾極力慫恿糟老頭和自己同來,糟老頭異常心動,也非常想和蕭小人共赴江湖,可惜,「鐵衣老祖」令其隨己閉關三月,悟道解惑,萬般無奈,只得作罷。

「這高瓊真是天才,對武學的領悟,如此深刻,某家不如也!」耶律青雲感慨萬分。「師伯!如果你同他一樣,陷入絕境,憑著一股執念,或許能明悟的東西,比他還多,你的修為可比他高多了。」蕭小人似乎是在恭維耶律青雲,可听在耶律青雲的耳中,卻如黃鐘大呂。

石保興連退三步,腳後跟踫上了一條板凳,方才止步,狂傲的心,霎時被撕得粉碎,鮮血淋灕。

忽然,一人曼聲吟道︰「刀乃兵中皇,攻利不在守。留意不出刀,出刀不留意。意動而刀出,意先則刀快。心頭無一物,何物不是刀?」

高瓊腳下一滯,心頭似乎掠過一道電閃雷鳴,瞬間將自己的所學所用,一一印證。原來自己苦苦冥悟出來的心得,竟然早已有口訣流傳于世。高瓊不由萬念俱灰,心神恍惚。「多謝喬前輩點化!」石保興欣喜若狂,竟不理會呆怔的高瓊,向出言指點自己的中原「大刀盟」總舵主喬玲瓏深施一禮。

喬玲瓏正是中原數一數二的使刀名家,這四十字法訣,乃「大刀盟」刀法總綱中的楔語。

石保興一經提點,立時醒覺,精神頓時為之一振。「快刀三十六式」的招法在腦海里瞬間流轉,刀光一長,劈向高瓊。高瓊深吸一口氣,舉刀相迎。「秋痕」踫上了彎刀,一聲輕響,高瓊的彎刀刃口已被「秋痕」所傷,出現了一個豁口,「秋痕」的確是柄削鐵如泥的寶刃,但彎刀卻是高瓊花重金所造,亦非尋常刀劍。兩人經此點悟,皆是心有所感,以快打快,刀光霍霍,令人目不暇接。

高瓊已經無法顧及彎刀了,幾十招比拼下來,彎刀已如鋸齒一般,傷痕累累。石保興不愧是「快刀門」的掌門人,他的刀法與「十八羅漢」有著天壤之別,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高瓊苦于忌憚「秋痕」的鋒銳,不敢硬磕硬踫,頓時處在了下風。

「刀法還是一樣的刀法,卻平白地多出了許多變數。嗯!定是有高人點撥與他,中原之地,還真是高手如林啊!這石保興卻也是個人物,這麼快就領悟到刀道的精髓,他也不是善與之輩啊!」耶律青雲愈看愈是心驚,于「鑌鐵刀法」的精義,有了更深的參悟。

「師伯!你說那些‘摩尼教’的人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來啊!難道他們不想知道高瓊怎麼會是‘摩尼教’的人嗎?」蕭小人眼望著對面的比拼,還是不能忘懷此行的目的。耶律青雲告訴蕭小人,想要找到‘摩尼教’的人,來鄆州定能如願以償。至于報仇,還需借刀殺人。

「他們打得越久越好,這就表明他們的武功都很不錯,勢均力敵。嘿嘿!若非如此,怎能重創‘摩尼教’?我們怎能坐享漁翁之利呢?」耶律青雲陰森森的聲音,令蕭小人寒毛直豎。

「咦!你看,他們可不是來了嗎?」蕭小人順著耶律青雲的目光看去,一行二十余人,悄然地接近了「齊魯居」。「啊!怎麼是她們?」蕭小人認出了人群中的「德望長老」和「光明長老」。「嘿嘿!‘摩尼教’來到中土的人越來越多了,狼子野心,圖謀非小也!」耶律青雲若有所思地道。

「啊!他們動手了。」蕭小人又是一聲驚呼。只見二十余位白衣人,到了「齊魯居」樓下,未及三言兩語,就拔刀相向。頃刻間,將樓下肅清,竟不發出一絲聲響,出手之狠辣,令人膛目。

「啊!」蕭小人再次發出一聲驚呼,耶律青雲不禁皺起了眉頭。長街的盡頭,一隊隊鎧甲鮮明,刀槍林立的官兵,整齊的列隊以待,卻不近前。不一刻,左近的街道,陸陸續續地出現了無數的官兵,竟是將「齊魯居」圍得鐵桶也似。這些官兵整齊劃一,這麼多人,竟沒一點嘈雜之音。

「啊!」當蕭小人驚叫聲還沒發出,耶律青雲已出手將他的嘴緊緊捂住。蕭小人眼中的驚詫,已是到了極點。因為,就在他們腳下這座深宅之中,走出七八個人來。領先一位,白袍緩帶,英俊的臉上,帶著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器度豁如,從容不迫,正是趙光義。

「王爺!」王承恩正待說話,趙光義將手一抬,制止于他。趙光義忽而笑笑道︰「還不是時候,燒火煲湯還要看個火候,稍安躁!好戲還沒開場呢!坐觀其變吧!」說完話,率先進了左側的廂房。

「齊魯居」上的打斗愈發激烈了。石保興的快刀使得愈來愈是順暢,心中的結界,已不復存。高瓊將「魔尊刀法」使發了,也是精妙紛呈。高手之間的搏殺,往往能激發潛質,起到添柴助燃之效。

突然,石保興迎頭一招「鋪天蓋地」,刀影綽綽,罩住了高瓊的頂門。高瓊無可閃避,彎刀一橫,格向「秋痕」。這下,兩人都使發了全力,只听「嚓」的一聲,高瓊傷痕累累的彎刀,不堪重負,終是斷折成了兩截。「秋痕」余勢未消,斜削向高瓊的面門。

高瓊急忙後退,已是不及。「秋痕」從高瓊的左眉骨斜著劃過鼻梁,直達右嘴角,高瓊臉上頓時皮肉外翻,鮮血淋淋。高瓊吃痛,使個「摔刀法」,將斷刀擲出,向後狂退。「魔尊刀法」的「摔刀法」手法奇特,可月兌手,亦可不月兌手,視情形而定。

石保興駭了一跳,揮刀擋撥斷刀,險一點被劈中右臂。高瓊除了刀法,拳腳、內功一無是處,也虧了他無甚內力,石保興才勉強招架得住。石保興怒從心頭起,踏步上前,砍向滿面血污的高瓊。高瓊十分悍勇,並不退卻,猙獰地怒視著石保興,眼都不眨一下,竟是視死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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