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味道還是和她走之前一樣。ai愨鵡」
「督軍說的,是夜合花和佛手柑的味道吧。」阮心兒給他倒了杯茶,「小姐喜歡在屋里放佛手柑,沐浴的時候,喜歡用夜合花汁液,久而久之,這屋里就留下了味道。督軍若是不喜歡了,打開窗子通通風,這香味很快就會散盡了。」
「別打開!」
心兒笑了笑,「就算不開窗,等過兩三個月,也會散的。督軍既然喜歡這味道,為什麼小姐在的時候,好久都不來?現在,是後悔了嗎?」
陸良佐飲盡隔夜茶,「再倒一杯,心兒,你說,你們小姐,對我有過真心嗎?」
茶壺翻在桌上,「您這麼說就太沒良心了!」心兒取出洛麗交給她保管的懷表扔在桌上,「小姐從始至終就沒有做過背叛你的事,和段少帥也沒有一點關系,反而是你,一直在想方設法傷害她!若不是你把小姐留在帥府當人質,她又怎會一氣之下離開?」
陸良佐握住懷表在手心,「她從沒背叛過我•••這麼說,那個孩子有可能是我的?」
「小姐懷孕了?」心兒想起洛麗月余前的癥狀,那時候,她也疑心過小姐是否有喜,「難怪督軍去太原的那段日子小姐總是懨懨的,原來是真的!既然這樣,您為什麼不把小姐接回來?」
他捂著腦袋後悔極了,「她騙我說孩子只有一個月,是他和宋繼堯的。」
「督軍!枉你為一時梟雄,居然這麼糊涂,以小姐對您的心思,她又怎麼可能在離開後馬上懷上別人的孩子!」
一語驚醒夢中人,陸良佐站起身,「心兒,明天準備好洛麗愛吃的點心,不管她願不願意原諒我,帶著我的骨肉,我就必須把她帶回來!」
理查飯店貴賓套房,化妝間內,敏之為洛麗戴上最後一朵白色山茶,因是訂婚典禮,她的發髻只是半挽起,一半柔順地披在肩上,鬢角的編發上別著朵朵小山茶,曳地的魚尾裹胸白長裙上的花紋由珍珠瓖嵌而成,與她的氣質渾然天成。
「姐,你真美,姐夫看見一定會喜歡的!」
此時一身純白西裝的宋繼堯輕啟門扉,一只手背在身後,「敏之說的沒錯,洛麗,你今天真的很美。」
洛麗轉過身俏皮以對,「這麼說,你覺得我平時不美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
敏之撲哧一笑,「沒想到姐夫這樣外交人面廣的人,也有詞窮的時候,果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咦,你背後藏著什麼好東西?」
寶藍色絲絨盒子被敏之搶到手里打開,「哇,好漂亮的項鏈!只有南非的鑽石,法國的工藝,才能打磨出這樣的色澤光感,我就不奪人之美了,姐夫,還不快給我姐戴上!」
彼此相對一笑,宋繼堯取出白鑽瓖邊的黃寶石項鏈,繞至她身後,親手為她戴上,眼神極盡溫柔,兩人就這樣立在一人來高的鏡面前,若換做在從前,便叫做金童玉女了吧。
敏之不由觸景生情,想起她與赫連的恩愛日子而泛酸,推著宋繼堯出去,「好了好了,人見了,禮物也送了,該下去招待賓客了吧,放心,一會兒姐姐換好了鞋,我會負責把她安全地送下樓交到你手上的!」
下樓的宋繼堯與捧著鞋盒的服務員擦肩而過,杜蘭兮一身女敕粉色旗袍出現在二樓走廊的盡頭。
敲門聲起,開門的一瞬,杜蘭兮想跟著服務員進去,被敏之攔下,「你是誰!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嗎?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我自然是你們請來的賓客了,好姐妹訂婚,我怎能不來湊個熱鬧,你說是吧洛麗!」
「小敏,我渴了,幫我去倒杯檸檬水來好麼?」
「好的,姐姐。」
杜蘭兮鑽了空子進來,「洛麗,你命真好,走到哪,哪里都有人保護你。」
「得人心者得天下,與人為善自然能結善緣,與人為惡,終得惡果,該說的繼堯都該跟你說清楚了,還來找我有什麼事?」洛麗一面試著僕從送上來的高跟鞋,語帶雙關。
她冷哼了聲,「繼堯,叫的好親熱啊,你別忘了,今天在場的多是你的恩客,其中色迷心竅的,還有我的丈夫段宏業,就是他仍不死心,讓我最後來問問你是否改變心意的,你說,是不是很蠢?」
洛麗不以為然,睨向她,「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我橫刀奪愛,來殺我的。」
「說什麼呢,畢竟姐妹一場,一會兒由我這個少帥夫人也陪著你下樓,也不失為一件長臉的事呀。」
人逢喜事,洛麗不願與她再起爭執節外生枝,只好隨著她去。賓客滿堂時,司儀上來敲門,準新娘方由敏之與蘭兮一左一右扶住,款款走出貴賓室。到了鋪有紅毯的樓梯上方,兩人才松開手。
在一樓的賓客紛紛仰視著這位宋氏未來的少女乃女乃,趙家大小姐,一片艷羨與贊許。宋定芳來的急,與兒子一同里在樓梯正下方,這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未來兒媳,不由暗中夸贊自己寶貝兒子的泡妞手段是承自其父,一樣高明。
「校長那邊的事,你姑姑已經處理好了,你們小倆口只要安心伺候我孫子出世就行了。」
「謝謝你,爸。」
而位于左下方,與明珠手挽著手的督軍心里卻另有不滿,盯著洛麗,眼里簡直能噴出火來,有身子的人了,還踩著高跟,穿的那麼單薄!
「喂,陸良佐,你一雙眼楮直勾勾看哪呢,她有我漂亮嗎?你不是又後悔休她了吧!」
洛麗的目光掃過來時,他笑著摟住明珠,「你就對自己這麼沒自信?」
蘭兮唇角微微翹起,紅色鞋尖踩住她曳地的純白裙擺,印上一角黑漬,另一只腳稍一使勁,鞋跟應聲月兌落,整個人順勢撲向洛麗的同時,又將鞋尖輕輕一放,完美的新娘在毫無預兆下就要摔下十級階梯。
三個男人一齊邁出步子沖上前,段宏業的動作哪及得上訓練有素的特工長官,純白色裙裾凌空舞動,飽滿的珍珠在水晶燈下光芒瑩潤,宋繼堯穩穩橫抱住自己的未婚妻子,洛麗的心跳已緩和。
「沒事吧?」
「有你在,我很放心。」
陸良佐甩開被明珠牢牢握住的手,氣急敗壞地沖上前拉起杜蘭兮,「我記得我警告過你,別再踫她!」
蘭兮委屈地拿起斷裂的鞋跟,「我可不是故意的,險些害未來宋少女乃女乃一尸兩命,我也很過意不去的,宏業,你還不過來幫我說說我,仔細陸督軍要崩了我呢。」
礙于段家名聲,段宏業只好出聲回護,扶起她,「陸督軍,內人只是無心之失,還請適可而止。」
見他並沒有要放過自己的意思,當著滿堂賓客中的名記者,杜蘭兮小媳婦模樣嚼道,「沒見過這樣的,好像趙小姐肚子里懷著你陸督軍的孩子一樣,人家宋少東都沒說我什麼呢。」
陸督軍被她一語戳中痛處,作勢要掏槍,「孩子當然是•••」
「陸督軍!」他將說出那句話時,洛麗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宋繼堯未免事情鬧大,按住他右手笑言,「今天是宋某大喜的日子,請各位給我個薄面。」
陸良佐一雙眼只盯著他的女人,靜默著一舉一動,眾目睽睽,洛麗假作暈眩,「繼堯,我想去後堂休息一下。」
「我扶你過去。」
「不用,有敏之陪我就行。」
理查飯店後堂貴賓休息室,片刻後,陸良佐悄然進來,敏之不安地擋在洛麗面前,「你又想來做什麼?」
「小敏,我想和他單獨聊聊,好麼?」
中門被帶上,陸良佐情難自禁地緊緊擁住她,「別再騙我了洛麗,你知不知道你從台階上摔下來的時候,我有多擔心,那一秒鐘我才知道,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可以什麼都不要,跟我走!」
她淒楚一笑,推開他,「你只是想了想,可救我的卻是繼堯。」
「他可以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
「說得容易,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娶我做他的妻子,名正言順的宋家少女乃女乃,我的孩子,會是將來宋家的繼承人,你可以嗎?你一條都做不到!」
陸良佐心一橫,「只要這是出自你的真心,我可以休掉所有的妻妾!我會為你和孩子打出一片天下!」
「你可以休了段芝齡,張詠蓮和蘇芙,那褚明珠呢?你會毀了和她的婚約麼?你可以做個忘恩負義的人,可我不能背上忘恩負義的名。沒有褚雲山,你和段榮廷一旦窩里反,你又能保證什麼,別說一個天下,即使這孩子是你陸良佐的,你也沒有能力護他周全!我該慶幸,他身體里流的,是我和繼堯的血脈。」
一番話說的他毫無招架之力,即使自己什麼都不要,她也不會再要自己了,什麼狗屁督軍,鐵血軍閥,時至今日,他甚至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洛麗大開中門,「小敏,行禮的時間該到了,我們走。」
在此起彼伏的鎂光燈與滿堂賓客的祝福下,宋繼堯為洛麗戴上赤足黃金瓖嵌三顆白鑽的訂婚戒指時,陸良佐安靜地走出飯店後門,腦海里回蕩著洛麗對他說的一字一句。
他想,作為一個男人,這輩子至少要能保護兩樣東西,一個是腳下的土地,一個,是心愛的女人。即使你暫時失去了擁有的權力,那麼,重整旗鼓,朝著正確的方向去,當你掃除了眼前的一切障礙與威脅,到時候再去搶回自己的女人也不遲。
兩個月後,新年伊始,四省督軍陸良佐在山西王褚雲山的勢利支持下一舉扳倒段政,府,段氏父子被迫下台拘禁,臨時大總統之位懸空。
褚氏夫婦惦記女兒,內亂平息後即刻空降北平,由陸良佐親自接機,于督府設宴接風。明珠穿著新裁制的白底火紅薔薇旗袍小跑進宴會廳抱住母親,「媽咪,我想死你了!」
「這麼久沒見,還是沒規沒矩,一點長進都沒有,以後可怎麼嫁人。」
「爸爸,你看媽,一點都不想我,一見面就數落人家!」
褚雲山笑了笑,「你媽說的對,你和良佐訂婚已經三個月了,也是時候籌備婚事了吧。」
「爸爸,我還不想這麼早嫁。」言罷,明珠看了眼陸良佐。
「是啊岳父大人,我和明珠打算過了今年夏天,等到秋高氣爽的時候辦了婚禮,去國外度蜜月。」
江芷心面上有些不悅,「這麼說,你們還要等上半年,孩子他爸,你怎麼看?」
「孩子們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做主的好,不過眼前段榮廷的威脅已除,總統之位的拉鋸也是長期戰,倒不失為一個結婚的好時機。」
陸良佐為褚夫人斟了杯酒,「這件事我會再和明珠好好商量商量,您知道,芝齡就快臨盆了,怕是沖撞了不好。」
「咳咳。」江芷心是信佛之人,也頗懂些忌諱,「倒不急于這一時,我們的意思,只是讓你們別拖太久,你們心里有數就行。」
訂婚後,國內時局動蕩,赫連少帥出于大局考慮,遣專列接走趙老與敏之。宋家漸漸將北部不動產及金融業收縮集中,幾乎將北平產業悉數收回南方大本營,未婚夫妻倆也移居天津衛,處理天津方面的善後事宜,日子過的平靜而溫馨。
滿庭的迎春盛放,桃蕊初綻,一人悠閑地于庭中躺椅上小憩,一人捧著英國胎教讀物在她身邊小聲念著,一縷和煦微風,微微粉的桃花瓣落在她眉心,宋繼堯伸出手輕輕為她拂去。
洛麗莞爾展眉,正對上他的俊朗眉目,兩個月的朝夕相處令彼此都改變了很多,如果說訂婚之初兩人相處時,洛麗對他還有些下屬對長官的敬畏,那麼當下,便是徹底與他做了知己,有時甚至還會耍些小性子,多半是他讓著她。
他的臉頰漸近,幾乎超越了洛麗以往所認為的安全距離,她清楚地看見了他溫柔眼眸里漸燃的火星,清晰感受到了他呼吸中的一絲紊亂。
這並不是他該有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