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我想是的。」
「你必須得下命令才行,格拉夫中校,軍隊是不會因為指揮官說了一句‘我想現在是攻擊的時候了’就往前沖的。」
「我又不是個指揮官,我是這些小孩子的老師。」
「中校,長官,我得承認我在干擾你,我讓你坐立不安,但它真的有效,每件事都如你所想。在上幾個星期里,安德都,都很——」
「快樂。」
「都很滿足。他做得很好,他的思維很敏銳,指揮得很出色。雖然他的年紀這麼小,但我們從來沒見過有比他更適合做指揮官的人。通常他們要到十一歲才能成為指揮官,但他僅在九歲零六個月就出類拔萃了。」
「是的。有那麼一會,我曾想知道什麼樣的人才會治愈一個孩子受傷的心靈,僅僅是為了能讓他更好地投入戰斗。一個小小的良心發現。請別介意,我很累了。」
「我們在拯救世界,記得嗎?」
「傳他進來。」
「我們肩負不可推卸的責任,格拉夫中校。」
「來吧,安德森,你只不過是在袖手旁觀,看著他怎麼處理所有我讓你給他設置的陷阱。」
「那都是些相當淺顯的陷阱——」
「那我就是個淺薄無知的家伙。來吧,少校,我們倆都是無賴,我還不是在袖手旁觀嗎。畢竟我們的生命就依賴于他出色的表現,是嗎?」
「你不是在用孩子們常用來形容你的粗言穢語來罵自己吧,是嗎?」
「傳他進來,少校。我會把士兵花名冊轉儲進他的檔案並讓他建立自己的安全系統。你知道,我們正在對他做的事一點也不壞。他又能再次獨處了。」
「孤立,你的意思是。」
「孤獨但擁有權力。去傳他吧。」
「是的,長官,我將在十五分鐘後帶他回來。」
「再見。我希望你有時間享受樂趣,安德,這可能是你一生中的最後一次了。
歡迎你,小男孩,你親愛的叔叔為你鋪就了一條康莊大道。」
※※※※
在他們把帶他來的那一刻,安德就知道了在發生什麼事。每個人都預料他會提早當上指揮官,可能不會這麼的快,但他已經在戰績排行榜上連續三年排在榜首,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分數能夠接近他。而且他在晚上的訓練已經成為學校里最有聲望的訓練課程。
有人甚至想知道為什麼教官要等這麼久才晉升他。
他想知道他們會把哪支戰隊交給他。有三名指揮官將要畢業了,包括佩查,但他們不可能會把鳳凰戰隊交給他。沒有人在晉升時會指揮自己所在的同一支戰隊。
安德森首先把他帶到他的新宿舍。它還是密封的——只有指揮官才有自己的私人住所。然後他讓他試了新的制服和閃光戰服。他看著制服上的名牌,發現了他的戰隊的名字。
飛龍,制服上標著這兩個字。但這里沒有飛龍戰隊呀。
「我從未听說過飛龍戰隊,」安德說。
「那是因為飛龍戰隊已經有四年沒有組建了。我們沒有繼續用這個名字,因為這里流傳著一種與它有關的迷信。在歷史上從來沒有一支飛龍戰隊在比賽中拿過冠軍,甚至連第三名都沒試過。它成了一個笑柄。」
「哼,那為什麼你們現在又重新使用它?」
「我們還有大量剩余的制服要用出去。」
格拉夫坐在他的桌旁,看上去比安德上次見他時更胖、更憔悴。他遞給安德他的鉤子,它是個小盒子,在訓練時指揮官用它來在戰斗室中移動。在他的晚上訓練課程中,有很多次安德都希望他能有一支鉤子,這樣他就不用通過在牆上反彈,運動到他想去的地方。現在,在不需要鉤子他也能非常靈活地進行移動的時候,他卻得到了它。「它只能用在,」安德森向他指出,「你正常的訓練課程里。」但安德一早就計劃好要安排額外的訓練,這意味著這支鉤子不是在全部時間都有用的。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有那麼多的指揮官從來不安排額外訓練。他們依賴于鉤子,而它不能用在額外訓練的時間。如果把鉤子當作他們的權杖,當作凌駕于其它隊員之上的權力,那他們更不願意在訓練時沒有它。這就是我比我的一些敵人更為優勝的地方,安德想。
格拉夫的官式歡迎辭听上去挺煩人的,而且顯得太做作。只有在結束時,他才開始听到一些感興趣的話,「我們為飛龍戰隊做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安排。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提前晉升了一批剛剛入伍的學員,並且延緩了一些年長學員的畢業,將他們組建了一支全新的戰隊。我想你會對你的隊員的素質感到高興。我希望你真的樣想,因為我們不允許你把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換走。」
「不準交換?」安德問。指揮官通常都會用一種方法來消除隊伍的弱點,就是交換隊員。
「一個都不行。你看,你領導著你的額外訓練課程已經有三年了,你擁有了追隨者。很多優秀的士兵會故意給他們的指揮官搗亂,希望能被換到你的戰隊里,這很不公平。我們已經給了你一支具有競爭力的隊伍,我們不想讓你不公平的優勢。」
「那如果我得到了一個怎麼都合不來的隊員時怎麼辦?」
「那就讓他變得合得來。」格拉夫閉上了眼楮。安德森站了起來,會見結束了。
飛龍戰隊被分配的顏色代碼是「灰色、橙色、灰色」。安德換上了他的新制服,然後沿著指示燈來到了他的新戰隊的宿舍。他們已經等在那里,爭著要睡在入口處旁邊。安德立即斥責他們,「床位按年齡入伍先後安排,老兵睡在房間後面,新兵睡在前面!」
這種安排與正常的情況剛好相反,安德很清楚這點。他也知道自己不會學那些指揮官的,他們從來不會關注新兵,因為他們總在睡在房間後面。
當他們按照入伍的先後順序安置好自己後,安德沿著房間的過道對他們進行巡視。他的戰隊幾乎有三十人都是新兵,是直接從他們的連隊里抽上來的,他們連一點戰斗經驗都沒有。有些人甚至比平均年齡還小——最靠近門口的那個隊員明顯的比其它人小一大截。安德想起了他自己在剛到火蜥蜴戰隊時波讓•馬利德是怎麼看他的,可是馬利德要應付的僅僅只有一個小于平均年齡的隊員。
在老兵中沒有一個參加過安德的晚上訓練課程,也沒有一個曾經當過小隊長。
實際上,他們當中沒有一個比安德自己的年齡還大,這意味著,甚至是他隊伍里的老兵也沒有超過18個月的戰斗經驗。有些人他甚至不認識,他們都是些小角色。
他們認出了安德,這是當然的,因為他是學校中最出名的學員。而有的隊員,安德可以看出來,卻對他滿懷怨恨。至少他們還是給了個面子——我的隊員中沒有一個比我還大。
等隊員們都找好床位後,安德立即命令他們穿上閃光服參加訓練。「我們按照早上的訓練安排,在吃完早餐後直接進行訓練。有時在早餐和訓練當中可以有一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我等著看你們的出色表現。」三分鐘後,雖然很多人都仍然在穿著衣服,他命令他們離開宿舍。
「可我還光著身子!」有個隊員叫道。
「那你下次就快點。在我發出命令後三分鐘,你們就必須離開宿舍——這是這個星期的規定。下個星期改為兩分鐘。快點!」很快,就在學校的其它戰隊里流傳了一個笑話,說飛龍戰隊笨得連衣服都不會穿了。
隊伍中有五個隊員身上完全,他們抓著閃光服跑出了走廊;只有很少的幾個人是完整著裝的。當他們通過打開的教室門口時,其它學員都看得捧月復大笑。每個人都恨不得找條地縫追進去。
在通向戰斗室的走廊里,安德命令他們往回跑,快速地沖進禮堂。當那幾個光著身子的隊員都穿好衣服時,他們身上都微微滲出了汗珠。然後他帶著他們走到上方的門口,這個門口開在戰斗室的中部,就象在真實比賽中要攻破的大門。他讓他們跳上空中,利用天花板上的扶手晃到房間中去。「在遠處那扇牆集合,」他說,「把自己當作正在向敵軍的大門前進。」
當他們跳上空中時,他們的實際能力就顯而易見了,這一次只有四個隊員通過了大門。但在這四個人當中幾乎沒有人知道怎麼設定一條直接的路線到達目標,而且他們到達對面時,還有少數幾個新兵甚至連怎樣穩住身體和控制反彈都沒搞懂。
最後一個沖出來的是個很小的小孩,明顯低于平均年齡。他好象對天花板的扶手一籌莫展。
「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使用側壁的扶手。」安德說。
「甭管我。」那個小男孩說。他猛地一個飛躍,用手指勾住了天花板的扶手,將身體甩向空中,象只無頭蒼蠅一樣的穿過了門口,他的身體立刻在三個方向上旋轉著。
安德不知是該對他的拒絕照顧感到欣慰,還是該對他的不服從命令憚度感到生氣。
最後,他們終于都在牆邊集合在一起,安德留意到他們毫無例外地以頭上腳下的姿勢站立著。于是安德有意針對這種情況教會他們怎樣在零重力下控制方向感。「為什麼你們都頭上腳下,士兵?」他詢問道。
有幾個隊員開始倒過身來。
「注意!」他們止住了身子。「我是問為什麼你們頭上腳下!」
沒有人回答。他們不知道他想怎麼樣。
「我是說為什麼你們每個人的腳都朝向空中,而頭卻朝向地板!」
最後終于有人答道,「長官,這個方向就是我們從門口進來時的方向。」
「這就是有重力和沒重力的區別!難道我們準備在走廊里戰斗嗎?這里有一絲一毫的重力嗎?」
沒有,長官。他們齊聲回答。
「從現在開始,在你們通過那扇門之前,你們要忘掉重力。重力已經不在了,消失了。明白我的意思嗎?不管你們覺得有沒有重力,當你到達那扇門時,你要記住——敵人的大門是在下方。你們的腳要朝向敵人的大門。你自己的大門是在上方。北面是那邊,南面是那邊,東面是那邊,西面是——哪邊?」
他們一起指向了西面。
「那正是我要想的。你們唯一要掌握的方法就是怎麼去忘掉重力,你們在這里表演馬戲嗎!這叫做集合嗎!這叫做滑行嗎!現在每個人都听著,滑到天花板去,在那里集合!快!行動!」
如同安德期待的一樣,他們中的絕大部分本能地彈了出去,他們不是朝向包含著大門的那扇牆,而是朝向在安德稱為北面的扇牆,在走廊里,這個方向是他們的上方。
當然,他們很快就意識到了他們的錯誤,但太遲了——他們只能等到達北面的那扇牆才能作出反彈來改變方向。
而在同時,安德暗暗地將他們分成學得快和學得慢的兩類。那個最小的小男孩第一個到達了正確的目的地,他已經遠遠地穿過了大門,並敏捷地止住了身子。他們應該向他學習,他做得很好。而同時,他也是個驕傲和叛逆的家伙,他可能還會對安德懷有怨恨,因為他是那群被迫光著身子穿過走廊的隊員中的一個。
?「你!」安德指著那個最小的孩子說,「哪里是下方?」
「朝著敵人大門的方向。」回答很迅速,而且很不耐煩,好象在說,OK,OK,現在該學習一些重要的東西了吧。
「姓名,小家伙。」
「這個士兵的名字叫做比恩(原文為bean,豆子——譯者著),長官。」
「起這個名字是因為個子象豆子還是腦袋長得象豆子?」其它隊員發出一陣哄笑。「好吧,比恩,你學得不錯。現在听我說,因為這很重要,沒有人願意冒著被擊中的風險穿過大門,以前在你移動之前,你還有十到二十秒的時間來準備。現在如果當敵人出來的時候,你沒有象激流一樣快速的穿過大門,你就會被凍住。當你們被冰凍時會發生什麼事?」
「不能移動。」其中一個隊員說。
「那就是冰凍的意思。」安德說,「但你會發生什麼事?」
這次回答的是比恩,他顯得從容不迫,聰明地答道︰「你會沿著當初的方向以當初的速度繼續移動。」
「正確。你們,在後面的那五個,行動!」
那幾個學員驚詫地看著對方,安德將他們全部凍住。「再來五個,行動!」
他們移動著身子,安德也冰凍了他們。但他們繼續保持著運動,朝著牆壁漂去。而那最先的五個隊員正在大隊附近無助的漂蕩著。
「看看那些所謂的士兵,」安德說,「他們的指揮官命令他們行動,你現在看看他們在做什麼。他們是在這兒被凍住的,成了我們的拌腳石,而另五個隊員因為听從命令進行了移動,他們是在那里被凍住的,他們塞住了敵人的路徑,擋住了敵人的視線。我想你們五個會明白其中的要點。而且毫無疑問比恩是你們當中的一個,對嗎,比恩?」
他起初沒有回答。安德盯著他,直到他回答說,「是的,長官。」
「那麼要點是什麼?」
「當你被命令移動時,要移動得快一點,這樣一旦你被凍住時,你會彈開去而不會擋住自己隊友的行動。」
「非常好,至少我還有一個士兵能夠明白怎麼回事。」安德可以看到其它的隊員的怨恨正在增長,他們變換著重心,互相掃交換著眼神,但他們避免望向比恩。為什麼我要這麼做?作為一個優秀的指揮官,為什麼非得讓一個士兵成為眾矢之的?難道因為他們曾經這樣對待地我,我就要這樣來對待他嗎?安德很想收回成命,他想告訴其他的隊員,這個小家伙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他們的幫助和友誼。但當然,安德不能這麼做,至少在第一天不能這麼做。在第一天里,甚至是他的錯誤也必須被掩飾成訓練計劃的一部分。
安德用勾子將身子移近牆壁,然後把其中一個隊員推了出去。「保持你的身體成一條直線。」安德說。他在半空中轉動那個隊員的身體,讓他的腳朝向別的隊員。當那個學員繼續移動著他的身體時,安德冰凍了他。其它學員笑了起來,「你能射中他的身體多大的一部份?」安德問那個正跟在被冰凍的學員腳下的男孩。
「我幾乎只能射中他的雙腳。」
安德接著問下面一個男孩,「你呢?」
「我可以看見他的身軀。」
「還有你呢?」
那個在牆下稍遠處的學員回答說,「整個人。」
「腳的目標不大,而且缺乏保護。」安德推開了那個冰凍的士兵。然後在他下面曲起雙腳,就象跪在半空中一樣,他朝自己的腳開了一槍。他的閃光服的腿部立刻變得僵硬起來,讓他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
安德在空中盤旋,滑動到其它學員的上方。
「你們看到什麼?」他問。
更小的目標,他們回答。
安德在他兩腿間拔出槍,「我能看到一個小小的尖端。」他說,然後開始向正在他下方的隊員開槍射擊。「阻止我!」他大喊,「試著冰凍我!」
直到他冰凍超過了三個隊員,他們最後才醒悟過來,朝他進行射擊並凍住了他。他用拇指拔弄著他的鉤子,解凍了自己和其它隊員,「現在,」他說,「敵人的大門在什麼方向?」
「下方!」
「我們的攻擊姿勢是什麼?」
有幾個人回答了他,但比恩用行動代替了回答,他從牆上躍起,雙腳盤曲,筆直地朝著牆壁對面的方向飛去,在滑行的過程中,他的雙手一直在雙腳間進行射擊。
在那一刻安德想喝住他,然後給他一點懲罰。但他沒有這樣做,制止了自己狹隘的沖動。為什麼我要對這麼小男孩這麼生氣?」難道比恩是唯一知道怎麼做的人嗎?」
安德吼道。
全部隊員立刻從對面的牆上彈了出去,在半空中保持跪姿,在兩腳之間進行射擊,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吼叫著。或許會有一天,安德想,這會成為我所需要的一個戰術——四十個雜亂無章尖聲高叫的隊員。
當他們全部都到達另一邊時,安德讓他們攻擊他,所有人都立刻朝他射擊。對,安德想,做得不錯。他們給了我一支未經訓練的隊伍,素質平平,但至少他們都不是不開竅的傻瓜,我可以和他們一起戰斗。
他們再次集合到一起,高興地互相說笑著。安德開始教他們真正有用的東西,他讓他們凍住了自己腳,保持跪姿。「現在,在戰斗中你們的腳最適合做什麼?」
什麼都不適合,一些隊員說。
「比恩並不這樣認為。」安德說。
「它們是離開牆壁的最佳方式。」
「正確,」安德說,其它隊員都抱怨說離開牆壁是移動方式,不能算戰斗。
「沒有一場戰斗是不需要移動的。」安德說。他們都靜了下來,更加憎恨比恩。「現在,你們的腳象這樣被凍住,你們能離開牆壁嗎?」
沒有人敢回答,他們都怕答錯。「比恩?」安德問。
「我從未試過,但或許你面向牆壁,然後在腰部用力——」
「有對有錯,看著我,我背向牆壁,腳被凍住。因為我現在是跪姿,我的雙腳正對著牆壁,通常當你彈出去時,你不得不朝下用力,這樣你就會象一串豆子似彈出去,對嗎?」
一片笑聲。
「但現在我的腿被凍住了,我用同樣的力度從臀部的大腿往下推,現在它只會讓我的肩膀和雙腳向後移動,我的臀部突了出來,當我放松的身體時,我不會再直直的彈開去。看看我的動作。」
安德讓他的臀部向前移動,撞擊著牆壁讓他彈了出去,在那一刻他調整了姿勢,現在他保持跪姿,腳朝下方,朝對面的那扇牆沖了過去。他用膝蓋著陸,背部貼在牆上,然後從折起身子彈向另一個方向。「向我射擊!」他大喊。然後他在平行地經過那群在遠處的隊員的時候,他旋轉著身子,這使得他們無法連續地擊中他。
他解凍了戰斗服,然後用鉤子移動回他們那里。「這就是今天前半小時我們要做的事。鍛煉一些你以前沒有留意過的肌肉。學著用你的腳當作擋箭牌並且控制你的移動,這樣你就可以象那樣旋轉。旋轉不會讓你移近目標,只會離得更遠,但他們無法在你旋轉時傷害到你——在那樣遠的距離,你必須連續打擊同一個地方才能造成傷害,而如果你在旋轉的話,他們無法擊中同一個地方。現在解凍你們自己,開始練習!」
「你要設定移動路線嗎?」一個隊員問。
「我不會設定移動路線,我希望你們互相沖撞,並學會怎麼應付這種情況,除了我們在進行隊形訓練時,我會有意地讓你們互相撞擊。現在快給我沖出去!」
當他說行動的時候,他們立刻沖了出去。
訓練完後,安德最後一個走出門口,因為他得留下來幫那些學得慢的隊員開小灶。他們原來的教官都不錯,但這些剛從新兵連出來的毫無經驗的新學員完全無法應付在同一時間完成兩到三個指令。他們在練習折起凍住的雙腳時做得不錯,他們能在空中靈活的移動,但要他們彈向一個方向,朝另一個方向射擊,旋轉兩周,在牆壁之間來回反彈,然後再朝著正確的方向射擊——這就超出了他們的極限了。操練、操練、再操練,這就是安德唯一能對他們做的事。戰術和隊形很重要,但如果隊員不知道怎麼在戰斗中控制自己,再怎麼重要的戰術和隊形都毫無意義。
他現在必須讓他的戰隊作好準備。他已經過早的當上了指揮官,而且教官還改變了規則,不讓他交換隊員,給了他一批刺頭老兵。你根本無法保證他們還會象通常一樣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在參加戰斗比賽之前鍛煉你的隊伍。
至少在晚上,他有阿萊和沈幫他訓練他的新兵。
當他發現自己正和小比恩面對面時,他仍然站在通向戰斗室的那條走廊上。比恩看上去很生氣。安德現在不想惹麻煩。
「嘿,比恩。」
「嘿,安德。」
兩人停頓了一會。
「不向長官問好?」安德柔聲說。
「我知道你在干什麼,安德,長官,我在警告你。」
「警告我?」
「我能成為你想要的最出色的士兵,但不要對我耍陰謀。」
「否則?」
「否則我會成為最讓你頭痛的士兵。」
「那你想要什麼,痛愛還是親吻?」安德被激起了怒火。
比恩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我想要一支小分隊。」
安德往後走到他面前,深深地盯著他的眼楮,「為什麼要給你一支小分隊?」
「因為我懂得怎麼領導它。」
「知道怎麼領導一支小分隊是件很容易的事,」安德說,「讓他們听你的指揮才是困難的。為什麼其它隊員要跟隨你這頭呆鳥?」
「他們以前也是這麼叫你的,我听見過。波讓•馬利德現在仍然這樣叫你。」
「我在問你問題,士兵。」
「我會贏得他們的尊重,如果你不阻撓我的話。」
安德裂著嘴笑了,「我是在幫你。」
「見鬼吧,」比恩說。
「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小孩子,他們只會覺得你可憐。但今天我讓他們都注意到了你,他們會注視著你的一舉一動。現在你要獲得他們尊重的唯一途徑就是表現得完美無缺。」
「那麼我在被評判之前連學習的機會都沒有?」
「可憐的孩子,沒有人會公平的對待他。」安德輕輕地把比恩向後推去,直到挨著牆壁。「我會告訴你怎樣得到一支小分隊。證明給我看你知道作為一名士兵應該做些什麼,證明給我看你知道怎麼利用其它的士兵,然後證明給我看在戰斗中有人願意追隨你。那麼你就會得到一支小分隊。但在此之前,不要怨天尤人。」
比恩笑了,「這很公平,如果你說到做到的話,我會在一個月內成為小隊長。」安德放開了他,走了出去。當他回到宿舍後,他躺在床上,身子微微發抖。我在做什麼?我在第一次指揮訓練時就已經象馬利德,還有彼得一樣欺凌弱小,肆意耍弄,挑選一個可憐的小家伙讓其它人有個共同的憎恨目標。真是令人作嘔,在指揮官身上我最恨的每件事,而我自己正在做著。
難道這是人性的定律嗎?你會不可避免地成為你的第一個指揮官那樣的人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會立即辭職的。
他對自己在第一次帶兵訓練時的所作所為想了一遍又一遍。為什麼他不能象在他的晚上訓練課程時那樣說話呢?沒有人是權威,只有做得好壞之分。從來不發號司令,只是作出建議。但這行不通,在帶兵訓練時不能這樣。參加他的非正式訓練的學員並不需要學會互相配合,他們也不需要形成集體榮譽感,不需要學習怎麼在戰斗中互相依賴、互相信任。還有,他們也不需要立即地對命令作出響應。
而且,這樣做也可能使他走向另一個極端。如果他願意的話,他可以變得象羅斯•迪洛斯一樣懶散和不負責任。不管他怎麼做,他可能都會犯愚蠢的錯誤。他必須要嚴明紀律,這意味需要快速的、毫無妥協的服從。他必須擁有一支訓練精良的隊伍,這意味要不斷地操練他的士兵,練習掌握技巧的時間要比他們所想的長得多,直到它能為他們的本能。
但這些事和比恩有什麼關聯呢?為什麼他要針對這個最小、最弱而且可能是最聰明的小男孩呢?為什麼他要象那些他最瞧不起的指揮官對待他時一樣,來對待比恩呢?
然後他想起這並非是他的指揮官開始這麼做的,在羅斯和馬利德用蔑視憚度對待他之前,他在新兵連里已經被孤立了。而且這也不是伯納德首先這樣對待他的,是格拉夫。
就是那些教官做的,而且這不是偶然的。安德現在明白了。這是一種策略,格拉夫故意地讓他和其它隊員孤立開來,讓他無法和他們親近。現在他開始懷疑它背後的原因,這樣做並不能讓其余的隊員更加團結——實際上,它分裂了他們。格拉夫孤立了安德是想激起他的斗志,要讓他證明他不僅僅是個合格的士兵,而且做得比所有的人都出色,這是他能贏得尊重和友誼的唯一方法。這讓他成為了一個優秀的士兵,比用其它方法迫使他成長更加有效。這同時也讓他變得的孤獨、害怕、憤怒和不信任,但或許就是這些特性,才讓他成為了一名優秀的士兵。
這就是我在對你做的事,比恩。我在傷害著你,但這會讓你成為一名出色的戰士。我讓你展現你的才華,加深你的影響力,讓你處于各種不安定的環境,你永遠不能確定下一刻將會發生什麼事,因此你必須經常做好應付各種情況的準備,不管怎麼樣都要贏得勝利。同時,我也給你帶來了痛苦,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要把你交給我,比恩。這樣你會成為象我一樣的人,你會象我一樣的成長。
而我——我長大後會成為象格拉夫一樣的人嗎?肥胖、陰郁而且無情,操縱著小孩子的命運,讓他們出色的從戰斗學校里畢業,在陸軍和海軍里領導著艦隊保衛自己的家園。你從這種操縱的背後得到了所有的快樂。直到你得到了一名出軌的士兵,你不能容忍他的存在,他會破壞安定團結的環境,你必須讓他走上正軌,打擊和孤立他,折磨他直到他和別人一樣走上正軌。
好吧,今天我對你做的事,比恩,我已經做了。但我會照看著你,比你所想的更富有同情心,當時機成熟時你就會發現我是你的朋友,而你成為了你心中所想的戰士。
那個下午安德沒有去上課,他躺在床上寫下了他對每一個隊員的感受,這些是他注意到的他們地點和需要改進的地方。在今晚的訓練里,他將會和阿萊進行討論,他們會想出辦法來教這些小男孩。至少他不用孤獨的面對這些事情。
但那晚當安德走進戰斗室,在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都還在吃晚餐,他發現安得森少校正等著他。「有一條規則已經改變了,安德。從現在起,只有同一戰隊的隊員才能在自由活動時間在戰斗室里訓練。還有,戰斗室必須按照日程來安排。過了今晚,你下次使用它的時間是遂後。」
「可沒有其它的人要進行額外訓練呀。」
「他們都申請了,安德。現在你指揮著一支戰隊,他們不想自己的隊員和你一塊訓練。當然,你能明白這點。因此他們會安排自己的訓練。」
「那時我經常都在不同的戰隊里呆著,而他們仍然願意讓他們的隊員跟隨我訓練。」
「那時你還不是指揮官。」
「你給我了一支毫無經驗的戰隊,安得森少校,長官——」
「你還有不少老兵呀。」
「可他們表現平平。」
「沒有人來這里不是想提高自己的能力,安德,讓他們表現出色點。」
「我需要阿萊和沈——」
「現在是你成長的時候了,你得獨自完成一些事,安德。你不需要其它人來在背後支持你,你現在是指揮官了,因此你最好要象個指揮官的樣子,安德。」
安德朝著戰斗室走去,經過了安得森,然後他停下了腳步,轉身問道,「由于這些晚上的訓練已經被列入正常的日程安排,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在訓練時使用我的鉤子?」
安得森幾乎要忍不住笑出來了嗎?不,他連一點笑意也沒有,「我們會考慮的,」他說。
安德轉回身繼續走進了戰斗室。很快,他自己的隊員都到了,而其它戰隊的隊員都沒有出現。或許是安德林等在一邊阻止了其它人來參加訓練,或者是命令已經下達到了全校學員,安德的非正式訓練已經結束了。
今晚的訓練相當不錯,他們收獲良多。但在訓練結束時,安德去感到一陣疲累和孤獨。還有半小時才到熄燈時間,但他不能到他的隊員的宿舍里去領——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一個優秀的指揮官除非有必要的原因,是不應該到隊員的宿舍里去的。隊員們必須得有一個機會徹底的放松自己,沒有人根據他們言論、行為和思想來給他們打分。
于是他慢慢地踱到了游戲室,那里還有少數幾個學員在利用這最後的半小時來破記錄或互相打賭。雖然沒有一個游戲能夠引起他的興趣,他還是百無聊賴地隨便選了一個來玩,這是一個專為新兵設計的動作游戲,簡單而無聊。他在游戲中扮演的角色是一只小熊,他沒有按照游戲中設定的目標來玩,而是控制它在里面的場景中四處探索。
「這樣玩你不會通關的。」
安德微笑著說,「你沒來訓練,阿萊。」
「我來了,但他們把你的戰隊隔開了。看上去好象你已經是個高級學員了,不屑于再和小孩子玩耍了。」
「你才不是小孩子,你比我高整整一尺呢。」
「一尺!多麼古老的用法,你在學古文嗎?」
「比喻而已嘛。我已經在懷念你了,你這個狗東西。」
「你還不明白嗎?我們現在是敵人了,下次我在戰斗中踫到你時,我會狠狠地揍你的。」
這是個善意的玩笑,就象往常一樣,但在它背後有著更多真實的東西。現在當安德听到阿萊把它當作完全的笑話說出來時,他感到一種失去友誼的痛楚,而最令他痛苦的是阿萊是否真的象他表現出來那般毫不在意。
「你可以試試,」安德說,「你所知道的東西都是我教的,但我並沒有把全部的東西都給你。」
「我知道你一直都留有一手,安德。」
他們之間出現了一陣停頓。安德扮演的熊在屏幕上陷入了麻煩,他爬上了樹。
「我沒有,阿萊,我沒有保留任何東西。」
「我知道,」阿萊說,「我也是。」
「安拉,阿萊。」
「唉,它的用法不是這樣的。」
「為什麼?」
「安寧。它的意思是安寧,給你帶來安寧。」
那個詞在安德的記憶里回響著,他想起當他很小的時候,媽媽柔聲地為他讀著故事書的情形。她不會想到我的出生不會給世界帶來安寧,我帶來的不是安寧,而是一把利劍。安德想象著他的媽媽用血腥的長劍狠狠地刺穿了彼得的身體,那個詞依然呆在他的腦海里。
在沉默中,那頭熊死了。它死得很可愛,伴隨著滑稽的音樂。安德轉過身去,阿萊已經走了。他感覺好象他身體的一部分也跟著離去了,這是在他內部給他勇氣和信心的一部分。有了阿萊,甚至還有那個令人難以忍受的沈,安德覺得處在一個無比強大的聯盟中,這種安寧要比我一人所帶來的更多。
但阿萊留下了某些東西,安德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當他的咕噥著安寧這個詞的時候,他覺得阿萊的的嘴唇貼在他的臉莢上。那個親吻、那個詞、那種安寧仍然留在他的心里。我永遠不會變,阿萊永遠是我的朋友,他們無法奪去他。他就象華倫蒂,在我的記憶中永存。
第二天,他和阿萊在走廊里相遇,他們向對方問好,握著手交談,但他們都知道現在他們之中有一扇牆。或許以後它會被打破,但現在他們真正的交流已經深深地埋藏在牆下,他們還無法打破它。
但是,最令人擔心的是這扇牆或許永遠也無法清除,而在阿萊心里,他為這種分離感到開心,並且準備要成為安德的敵人。從現在起他們不能再呆在一起,他們必須得徑渭分明,以住的承諾和堅定的信念都變得易碎和毫無意義。從現在起他們不再是伙伴,阿萊成為了一個陌生人,因為他的生活中不再有我,而這意味著當我見到他時,我們不再互相了解。
這給他帶來了悲傷,但安德沒有哭泣。他能應付過來。當他們把華倫蒂變成一個陌生人,象工具一樣利用她來對付安德,從那一天起,他們不能再傷害他更深,不能讓他再次哭泣,安德對此非常肯定。
懷著那股怒火,他決定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壯,強壯得足以打敗他們,那些教官,他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