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耀輝沒有能夠理解姜老的意思，張口結舌的傻在原地，等待著姜老的繼續解釋。
而既然已經說了個開頭，姜老也就索性繼續︰「就好像小河無法容納大江的磅礡一樣，你體內的元氣之多已經遠遠超出了你的經脈可以容納的極限，所以……「
「所以怎麼樣，老師你能不能不要吞吞吐吐的！」這種時候，耀輝有點受不了姜老的嗦。
「怎麼說呢，如果你有一個牛皮球，然後不停的往里面吹氣，再然後會怎麼樣？」
「然後就會爆啊……師父，你的意思難道是……」耀輝大驚失色。
「沒錯，當時你的全身經脈就好像那個牛皮球一樣，承受不了那些不停通過它的元氣，所以，它也爆了。」說到這里，姜老不由得又嘆了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耀輝呆了，本來雖然已經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常，但沒想到竟然這麼嚴重。見姜老停語不言，連忙追問道︰「那能不能治好啊師父？」
「吹炸的皮球你能把它恢復原樣麼？」看到弟子仍然存有幻想，姜老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但這時候只能實話實說，「也許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不過……我不行。」
師父是高階器士，更是幾乎模到了天師的門檻，連他都不行，那所謂的希望之說，帶給耀輝的只能是絕望。
「那我以後會怎麼樣啊？」
第三次深深嘆氣，姜老還是決定把痛苦的事實直接擺在耀輝的面前︰「經脈盡毀，雖然你身體特異，但無法從天地間汲取元氣，所以，怕是再不能修習元術了。而且因為你體內現在半點元氣也無，那些依靠元氣擁有的速度、力量和五感都會慢慢消失，最終，你會變回一個……普通人，甚至可能比普通人更加孱弱。」
姜老的聲音很低沉，但听在耀輝的耳朵里好似晴天霹靂一般。
自己再也無法修習元術了！
自己又將成為一個普通人了！
即便是耀輝兩世為人，前世更是經歷過生死考驗的職業軍人，現在也一時難以接受這個現實。甚至比五歲時的那次打擊更讓他崩潰。這就好比一個窮人，雖然家無余財，但總算可以溫飽，忽然天降橫財後窮侈極奢，日日酒池肉林，這時如果再讓他去過當年那種粗茶淡飯的日子，怕是比殺了他還要痛苦。
耀輝前十五年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個普通人，雖然也曾不甘，但這麼長時間，早就接受並且適應了這個身份，哪知道十五年後忽然發現自己原來早就可以並且已經修習，而且達到了許多人一輩子都只能仰望靛師高階，不僅如此，甚至曾經獨力擊斃了一名器士，回京之後，不但輕輕松松的考入了高院元術系，還被四大教習之一的姜老收為弟子。和突如其來的一連串榮耀相比，那些數術等方面的小成就都不值一提了。
雖然耀輝表面上對這些忽然出現在自己頭頂的光環並不是多麼在意，也沒有把這些經常掛在嘴邊，但在耀輝的心里，或者說在他的潛意識里，還是不能免俗的得意于眾人或是羨慕或是欣賞的目光和議論。
但現在這些都沒有了。
什麼羨慕嫉妒恨，正面或者負面的一切一切，都沒有了。自己從此將會再次變得和五歲之後一樣，淡出人們的視野，甚至會失去原本以為近在咫尺的親王爵位，最終想成為一個天天遛狗逗雀的閑散郡王說不定都是奢望。
說到底這是一個元術師主導的社會，普通人只能待在金字塔的底層，哪怕生在親王府邸也是一般。自己不可能像親王那樣可以棄武從文從而立于廟堂之上的。
因為親王沒有兄弟。
因為自己有一個元術天賦很高的弟弟。
看到耀輝呆如木雞的樣子，姜老更是不忍，努力想找個好點的消息安慰下耀輝︰「輝兒，知道為什麼為師這些天一直在元術協會等你麼？因為現在你的狀況除了為師，應該沒有人會知道。以為師百十年的面子和你郡王的身份，再加上你現在京都如日中天的名聲，那些小家伙一定不好意思把那個元氣基準儀拿出來。只有這樣，才能讓你拿到那個高階體師的指環。也許對于其他人來說指環只不過代表一種約束和身份，但對于現在的你來說，說不定可以當做護身符。」
耀輝似乎沒有听見姜老的話，不過就算听見了，這些又能有什麼作用呢？
看到耀輝沒有什麼反應，姜老也只能詞窮停語，雖然他輩分甚高，修為更高，但解決不了耀輝身體的問題，光靠言語怎麼可能撫平耀輝內心的失落和傷痛。
清晨凜冽的山風漸漸停止，冬日終于越過樹梢，開始向世間投射它的金色和熱量，但這些卻無法溫暖耀輝如冰窖般寒冷的內心。
耀輝獨自站在山頂，雙目緊閉不言不語。
姜老已經離開，這種突如而來的打擊只能靠耀輝一個人來承受，旁人確實沒法幫上什麼忙。
太陽升到當空，又漸漸西斜，雀兒在林間鬧騰了一天，覺得有點疲憊，收翅棲息在松樹枝頭，無聊的打量著那個傻傻呆立在峰頂的少年，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麼。
金保來了，在耀輝身旁不遠處轉了片刻，和在宿舍內一邊哼歌一邊收拾的瑪莎聊了幾句，然後就離開了。
陳朗來了，遲疑著沒有走近耀輝，轉身去宿舍找悶葫蘆天二領講古，但缺乏回應，說了幾句實在提不起興趣，也御器飛走了。
八師兄來了，給瑪莎把了把脈，留下了幾副草藥，也在崖邊看了看耀輝，然後離開了。
還有些元術系的人路過這里，看到了耀輝，有人駐足片刻，有人並不停留。
不過除了離去的姜老，沒有人知道耀輝到底是在干什麼。有人以為他在修煉什麼特別的元術，有人以為他在感悟天地元氣的波動。
其實耀輝什麼也沒有做，他只是在試圖接受現實。
但這真的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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