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懷有最後一絲眷戀,漸漸沉入天邊的地平線,在天際留下一抹綺麗的霞光,蒙蒙碧波倒影著天上的彩霞,不時還會有沙鷗掠過水面擾亂一湖風景。
房內,賴梅兒看著慵懶斜臥榻上的綠水夫人,頷首道︰「宮主,幽闕一行人已經在泠音宮小住多時,何時我們才行動?」
綠水夫人一手支著下巴,杏眼微挑道︰「不急,等衛王下令,我們再動也不遲!」
「是!」賴梅兒點頭。不過她心中卻有一絲恨意,倘若不是冥焰欺人太盛,泠音宮又怎麼會投靠衛王,弄得現在受備受掣肘。
綠水夫人沒有錯過賴梅兒眼底的一絲恨意,輕嘆一聲,起身道︰「梅兒,你到泠音宮已經有十幾年了吧……」
賴梅兒垂首默然道︰「是,梅兒的命是宮主所救,自從梅兒懂事以來就已經在泠音宮……」
綠水夫人點點頭接著問︰「嗯,那我待你如何?」
賴梅兒道︰「自然如親生女兒一般!」
「是啊!自問我對你們如親生女兒一般…不論是小狸還是縴凝,亦或者是你——你們對泠音宮的感情絕不比我少!」話落,綠水夫人抬頭看向賴梅兒。
賴梅兒猛一跪下,頷首道︰「宮主!」
「起來吧梅兒…如今時局緊迫,泠音宮月復背受敵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綠水夫人仰頭望向窗外,外面晚霞滿天,夕陽已經徹底沉入水平線,隱約透出零星星光。
「宮主……」賴梅兒悵然一嘆。
綠水夫人回頭,接著道︰「小狸怎麼樣了?」
賴梅兒收斂心神,道︰「我已經派人將她送往沉香塢,她的傷勢看似凶險實則無礙!」
「嗯!那就好!唉……也都怪她和縴凝太過魯莽,等找到縴凝把她也送往沉香塢……也許……在那里她們會逃過一劫!」
賴梅兒抬頭,秀眉微皺問道︰「宮主,難道一定要走到這步嗎?」
綠水夫人聞言輕輕一嘆,拍拍賴梅兒肩頭道︰「傻孩子,衛王是什麼人?你會不清楚?他可是當今聖上的弟弟!其母族寧妃是根深蒂固的外戚,國舅寧文淵更是掌握天朝三分之一兵馬,如此位高權重之人,我們怎麼會得罪得起啊……」
賴梅兒不死心道︰「可是……他是朝廷中人,與我們何干?」
綠水夫人淡淡掃過賴梅兒一眼,道︰「梅兒說你冰雪聰明,這回怎麼倒犯起糊涂?當初我們與九幽派聯手,不過是為泠音宮某個出路。豈知……九幽派不但沉不住氣反倒被幽闕所滅!哼!他是自尋死路!怪不得別人!」眼底閃過一絲冷酷,「但是……我們的書信落到幽闕手里,依他性格會放過泠音宮?若想保全泠音宮我們必須找一棵更好的大樹!」
「但是,我們把幽闕騙來泠音宮,可……萬一動手!衛王會管我們死活?」這一點賴梅兒絕對不相信!
說到這!綠水夫人幽幽一嘆,較好的容顏仿佛一下子失去光澤,緩緩起身道︰「我們猶如螞蟻,勝了!固然保全泠音宮……但若是敗了!恐怕百年基業就要毀于我手……」
衛王什麼人,我們不過是他手中棋子!又豈會有太多奢望……
賴梅兒心底沒來由一陣悲戚,上前跪下道︰「宮主!無論如何!我等都與泠音宮共存亡!」
「梅兒……」綠化夫人見狀,忙將賴梅兒扶起,眼底閃過一絲愧疚。
這時門外一名弟子來報︰「宮主!韋姑娘回來了!」
綠水夫人眼底閃過一絲喜悅,忙揮手道︰「太好了,請姑娘立刻去大廳!」
「是!」
綠水夫人回頭對賴梅兒道︰「梅兒,你去請幽闕,就說我請來大廳一敘!」
「宮主可是要行動了?」賴梅兒神情變換莫辯。
綠水夫人不語,而是嘴角一勾,眼底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
听到綠水夫人相約,一旁燕殺上前道︰「門主,綠水夫人把我們晾在一旁幾日,這回相邀。會不會是別有意圖?」
燕殺回頭看向幽闕,只見他安靜坐在椅上,手指輕叩桌面。當即明白每當他思考時都是這個動作,于是不再言語。
反觀幽闕神色淡漠,眼底一片冰冷,而後嘴角一勾,燕殺見此心底知道他心底已經有了計劃。
「火狼!」幽闕倏然喊道。
聞聲,一旁火狼走上前拱手道︰「門主!」
「火狼你速持我令牌,將門下弟子埋伏在泠音宮四周,探查泠音宮有什麼不軌!沒有我的手勢,不許輕舉妄動!」
「是!」火狼接過令牌,立即離開。
燕殺見狀,上前拱手道︰「門主,可是泠音宮要行動了?」
「你說呢?」幽闕挑眉看向燕殺,嘴角微抿,流露出一絲殺意,「燕殺,你覺得泠音宮怎樣?」
燕殺想了片刻,沉思道︰「泠音宮創立雖有百年,但是已有式微跡象。」
「嗯……接著說!」幽闕手放在唇間,眉頭緊皺。
「而且素聞泠音宮有三大閣主,分管收集消息,賞罰,還有處理宮中事物。今日看來姚縴凝就是收集消息流水閣閣主,而賴梅兒則是拈花閣閣主,至于最後這破蝶閣……破蝶閣閣主一向是最為神秘的,不僅因為她很少露面,更有傳聞說她才智過人,有女中諸葛之稱!」
「女中諸葛?哼!」幽闕對此嗤之以鼻,重重哼一聲,「那你說……綠水夫人相邀,我們會不會見到這位破蝶閣閣主?」
「屬下不敢揣測!」燕殺猛一拱手。
「無妨!」幽闕手一揮,「要我說她一定會出現!哼!因為……泠音宮不能再等了!」
「門主英明!」燕殺拱手道。
幽闕起身對燕殺道︰「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保護好月靈和斷冥安全知道嗎?」
听幽闕提到月靈的名字,燕殺眼皮一跳,依舊拱手道︰「是!」
幽闕點點頭道︰「走吧!」
剛進大廳,就見綠水夫人迎上來,滿臉笑容對幽闕福了福身,道︰「宮中事物繁忙,多有怠慢還望門主見諒啊!」
幽闕手指虛抬,淡淡道︰「夫人多慮了!我等在泠音宮承蒙款待,是我們叨擾才是,又其會怪罪?」
見幽闕說的極為妥帖,察覺不出有絲毫意圖,綠水夫人再度笑笑,抬手道︰「既然如此,門主請!」
「請!」幽闕手一抬,與綠水夫人一同走上前。
剛一落座,幽闕就見在綠水夫人旁邊還站著一位白衣女子,素紗蒙面,身形縴細,心下了然幾分。
綠水夫人見幽闕一直盯著身邊人看,對那白衣女子使眼色,白衣女子見狀立即迎上前福身道︰「韋仙璃見過門主!」
幽闕冷冷道︰「韋姑娘為何臉帶面紗,不以真面目示人?」
韋仙璃不卑不亢道︰「世人皆以貌取人,仙璃卻以為再是傾城容貌也不過是一副皮囊,百年後都化為枯骨,看與不看又有什麼差別……」
「哦?」幽闕沒想到傳說中的破蝶閣閣主會是這樣一位人,著實不愧女中諸葛之名,拱手道︰「姑娘竟如此看透人世,真叫我等欽佩!」
韋仙璃依舊表情淡然,沒有絲毫情緒波動,頷首道︰「多謝門夸獎!」話落便回到座位重新坐下,一切動作都是那麼優雅,仿佛她是一名大家閨秀,受過極好教養。
很奇怪,在隨後蹈話中,綠水夫人不停說些無關痛癢的話,似乎在存心躲閃什麼。幽闕見再談下去也探听不到什麼,便起身告辭。
綠水夫人沒有多言,笑著送幽闕回去。
等幽闕走出大殿,綠水夫人臉上的笑容瞬間褪盡,扭頭問道︰「仙璃,依你看我們有多少把握?」
韋仙璃走上前,道︰「幽闕功夫高深,強攻恐怕討不了便宜……」
「那依你看?」綠水夫人出聲詢問這位女子,看樣子對她的話極為認同。
韋仙璃道︰「強攻不得,只能智取!就從他身邊下手不愁找不到他的弱點!」
「嗯!既然如此我這就去安排!」綠水夫人點頭道。目光森然。
夜色撩人,星空低垂,倒影著半湖月景,加上蟲聲低語,越臨近半夜越覺得靜謐安靜。
月靈還沒有睡,準確來說是睡不著!因為一旦睡著,腦子里全是那幅畫面!
「該死!」月靈猛一拍桌面!
這全都怪幽闕!要不是他,自己怎麼會每晚都做這個夢!嗯……煩死了!!
她低聲一喝,小臉皺在一起,手抱著頭,快要把頭發都抓亂了。
正苦惱時,倏然外面飄來一陣琴聲,「咦?」月靈挑眉,眼里滿是疑惑。
這麼晚了,還有誰會彈琴?仔細听那琴聲,聲音清脆,曲調悠揚,那曲子是月靈從來沒有听過的。
出于好奇心,月靈悄悄推開門,四周望望,確信沒有人後朝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等走近一座石台,只見四周各擺放一枚夜明珠,夜明珠散發的柔和光芒襯得石台中央的白衣女子飄渺虛幻,仿佛是月下仙子,見人間美景便偷溜下凡在這撫琴賞景。
等再靠近一些,那女子素手一頓,琴聲也停了下來。扭頭看向月靈。
原來那女子連帶面紗,只留下一雙晶瑩雪亮的眸子正目不轉楮看著自己,月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嗯……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呵呵……你繼續彈!…我只是听見你的琴聲…一時好奇而已……」
那蒙面女子正是方才的韋仙璃,不過月靈並沒有見過她,所以並不知道她是誰。
韋仙璃靜靜看著月靈,然後開口道︰「姑娘覺得,我的琴聲好听嗎?」
「好听!不過這曲子我怎麼從來沒有听過?」
「那是祁國的曲子,姑娘當然沒听過……」韋仙璃扶了扶琴弦,心想自己也不知怎麼的就把這曲子彈出來。心中忽的一暗。
月靈見蒙面女子神情哀傷,接著問︰「原來你是祁國人……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韋仙璃暫且收斂心神,起身走到月靈面前,頷首道︰「我姓韋,名仙璃……」
「仙璃……」月靈口中默念,然後沖她笑,「你好,我叫月靈!」
「我知道!」韋仙璃看著月靈,開口道。
「你知道?」月靈疑惑問道。這人究竟是誰?
韋仙璃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看著月靈,就在月靈準備開口繼續問時。檀口微張,從面紗下吹出一縷白煙。
白煙被吸入鼻里,月靈只覺腦子一沉,然後眼皮重的好似無法抬起,「你!」她還想說什麼,但終歸抵不過無盡的倦意,身子一軟,倒到地上。
記憶里最後看到的畫面就是韋仙璃一襲白衣,連帶面紗,站在茫茫月色下,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