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片靜默,良久,才傳出榮達壓抑不住的嗚咽。愨鵡曉
蔡老娘青白交錯的臉,突然醒悟,撲到劉老頭的身邊,捶著他的胸口就大聲哭喊︰「老頭子啊!你怎麼這麼沒良心,你竟然要丟下我不管,你走了,讓我可怎麼活啊!」
劉老頭這一走,等于劉家倒了半邊天,而導致劉老頭驟然離逝的罪魁禍首就是劉鳳嬌。
「是你,是你,都是你!」楊氏瘋了一樣,上前狠狠的甩了鳳嬌兩耳光。
「如果不是你,公公也不會出事,如果不是你,這家也不會成這樣。」
芷染冷眼旁觀,斂了一身怒氣,瞧見地上打碎了還來不及收拾的碗,眸光沉了沉,大概能猜出是怎麼回事。
沒料想,劉鳳嬌竟然不願意打掉這個孩子,竟然還想留下這孩子。
「你滾,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是我的妹子!」劉興望沉聲喝斥,堅毅的臉龐上掩飾不住的悲傷。
劉鳳嬌咬著下唇,蒼白了臉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劉老頭,听著李大夫宣布死刑,嘴唇挪動,期冀的眼神望向李大夫,希望他突然開口告訴她,這不過是一個玩笑罷了。
李大夫看著這一家子鬧心得,對芷染示意,道︰「你阿公一會兒就會醒了,我家中還有事,就先走了。」
劉家現在也無人有心留他,都沉浸在劉老頭的悲傷之中。
劉興望見劉鳳嬌站著不動,不顧她懷孕,大力推著她出去,嘴里還氣惱的說道︰「你不是想用這孩子威脅馮老爺娶你麼?你去啊去啊!現在爹也管不到了,家里也沒人會再理你了,你去啊去啊!去追尋你的富貴夢。」
果然。
芷染一聲冷笑。
「老大,這可是你親妹子,你現在推她出去,不是讓她去死嗎?」蔡老娘回神,上前阻止劉興望,將劉鳳嬌抱在懷里。
劉興望咬牙切齒的看著蔡老娘,第一次對自家娘親產生了濃濃的恨意。
「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一天到晚灌輸鳳嬌這些亂七八糟的思想,她一個好好的閨女,怎麼會下賤到這一步,自甘墮落到這一步。如果你不是我娘,我真恨不得親手掐死你才好。」
蔡老娘驚得瞪大了眼,她從劉興望里看到了滔天恨意,知道他說的這話不假,沒想到一向沉穩听話的大兒子,竟然是這樣看她的。
嚇得蔡老娘努努嘴,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屋里鬧得正歡騰的時候,劉老頭悠悠醒來。
此時他已經全身癱瘓,躺在床上不能動彈,臉上的肌肉也好像被人拉扯住了一樣,嘴歪到了一邊。
「阿公。」芷染第一個發現劉老頭醒過來,她對屋里的爭吵不感興趣,所以一直守在床邊。
她一聲叫喚,秀蘭也埋首痛哭中抬起臉,看到劉老頭睜開了眼,眼眸里綻放出耀眼的光芒,欣喜的說︰「爹,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劉老頭動了動身子,也發現了異樣,心里十分著急,在床上用力的抗拒,想站起來。
「爹,你別急,會好的,一定會好起來的。」秀蘭說完,便捂著嘴退到一邊。
她不敢讓劉老頭看見她痛哭,她怕劉老頭看出異樣來。
「爹。」劉興望一聲哽咽,煽情的話,也不會說。
他只知道就這樣望著劉老頭,一雙眼里沉浸了悲傷。
劉老頭只是病了,不是腦子傻了,掙扎過後,也接受了現實。
望著守在床邊的子孫,卻唯獨沒有鳳嬌和蔡老娘。
他急急的張望,心里還是關心劉鳳嬌的,畢竟這是他的ど女,從小就在身邊嬌寵長大。
雖然她做錯了事情,但這過錯,身為父母的,也是需要擔一半的,若不是他們沒有教育好鳳嬌,鳳嬌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一步。
「小姑,你過來,阿公有話要和你說!」芷染突然開口,大家都怔住了,看了一眼芷染,再看向劉老頭。
見他目光一直在尋找,嘴里還斷斷絮絮的說︰「嬌、嬌……」
劉興望他們很自覺的散開,讓劉老頭能夠清楚的看見劉鳳嬌母女。
見劉老頭叫了幾句,鳳嬌還只是蒼白了臉站在原地,一副受盡了驚嚇的模樣,劉榮達不免來氣。
他上氣粗魯的扯過鳳嬌,將她往床蹋邊用力一甩。
惡狠狠的說︰「給爹道歉。」
劉鳳嬌望著劉老頭,眼淚‘撲哧’而落,抖著唇瓣說︰「爹,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
劉老頭目光落在劉鳳嬌的肚子上,掙扎的說︰「喝、喝……」
鳳嬌驚慌的抬眼,明白劉老頭的意思,卻掙扎著不肯給他回一句話。
芷染冷眼旁觀,突然就有些想笑了。
她劉鳳嬌也算是一朵奇葩,把自己親爹氣得這樣,還能想著她的發財富貴夢。
「阿公是叫你把孩子打掉。」芷染斂低了眉眼輕聲說道。
免得讓人看見她眼中不屑的冷笑。
「打、打掉……孩、孩子!」劉老頭呼吸急促,顫抖的升手,想模一下鳳嬌的腦袋。
鳳嬌誤以為劉老頭要打她,堪堪的偏頭避開,劉老頭的手忽的無力垂了下去。
當晚,劉老頭病重辭世。
所有與劉家有過交情的村民都前來吊孝。
劉老頭下葬的棺材是芷染家幫著出銀子買的,抬棺下葬的時候,劉老頭的子孫輩哭成一片。
也算得上隆重了,連一向調皮的劉強都懂事了,帶著兩個年幼的弟弟跪在一邊,默默垂淚。
本來回了娘家的周氏,在得了劉老頭逝世的消息當時,就帶著劉敏回來了。
劉興望看了眼她,無力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的吩咐,「爹這一輩子不容易,臨走之際,我們讓他風風光光的走吧!」
周氏哽咽的應下,心里五谷陳雜。
她若是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之前和劉鳳嬌吵嘴,她是怎麼也不會成得沖回娘家的。
送葬看熱鬧的村民們都已經離開了,新攏起來的墳頭前,只剩下劉家的人。
「爹……」劉興望突然之間軟了身子,雙膝一彎,跪在墳前。
低垂了腦袋,雙肩輕輕的顫抖,細看之下,能發現他身前的泥土濕潤,斗在的淚珠一滴一滴的掉落。
周氏看了心里不好受,眼淚婆娑的跪在劉興望的身邊,「相公,如今爹走了,這個家就全倚仗你了,你可不能有事啊!」
劉興望身子微顫,久久才平復心情站了起來。
他聲音沙啞的看了一眼眾人,才問︰「鳳嬌呢!」
最該在墳前痛哭,最該守在這里的,竟然不在了。
芷染眼眸跳動,有種不好的預感,劉鳳嬌這個時候不守在墳頭,她以前在這家子,就想過好日子。
除非她是打算離開家里,去尋找她所謂的富貴生活。
「不好!小姑肯定要離家出走了!」芷染皺眉輕呼出聲。
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楊氏掃了一眼眾人,小聲說道︰「婆婆也不見了。」
大家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匆匆的跑回家,家里已經人去樓空,家里值錢的東西都是蔡老娘收著的,蔡老娘一走,自然是都帶走了的。
楊氏和周氏在蔡老娘房中里里外外找了幾遍,卻是連半兩銀子也沒有找出來,當即臉色灰敗的說︰「婆婆走了,所有值錢的家當都帶走了。」
蔡老娘無情的行為,讓兩個媳婦打擊都如此之巨大,更何況是劉興望和劉榮達兄弟倆。
「娘這是想我們死嗎?」劉榮達憤恨的開口,眸中是驚天的怒意。
若是蔡老娘此時在場,看到劉榮達這樣,肯定也會斟酌一下再行事吧!
自鳳嬌母女倆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轉眼間就入冬了,小年也近在眼前。
芷染正坐在炕上看瑤瑤練習她剛學的那點刺繡針法,雖說人小手短,但她刻苦好學,多少也會了點兒,繡點簡單的東西還是可以的。
芷染看見語煙進來,就說︰「咦,咋這麼時候回來,今兒不是你教他們學習嗎?」
語煙擺擺手,在芷染探究的目光中,把視線轉向了瑤瑤。
「瑤妹妹,練習得怎麼樣了?」
瑤瑤住的時間長了,語煙也和她親近了,不再像剛來住下時,一臉高傲的模樣。
瑤瑤抬眼抿唇笑道︰「大姐姐考我學得不錯,再用功一段時間,就能趕上姐姐了。」
瑤瑤口中的姐姐是指芷染,她稱希瑜為大姐姐,語煙為二姐姐。
「你跟她比,這也太沒前途了。」語煙打趣的看了一眼芷染。
芷染噘了噘唇,故意板臉裝凶道︰「你們倆夠了噢。」
瑤瑤抿著唇,羞澀的笑了笑,低垂了腦袋繼續做手上的活。
芷染看著她們倆,嘴角卻揚起點點笑意,像初春的花兒一樣,含苞待放。
語煙向後撇撇唇說︰「他們回來了。」
村里這麼寧靜,莫說是吵架聲,連大氣說話的人都沒有幾個,這麼平和的氣氛下,芷染不用想也知道結果。
「又沒找到人吧?」
「她們有心躲起來,又怎麼會讓大伯他們找到,只是大伯他們有功夫找人,不宵如好好干活。」語煙甚是嫌惡。
他們找人,也不過是因為蔡老娘把全部家產帶走了,讓劉家兄弟陷入了窘境。
「行了,這事我們也別說了,說多了,娘和二姑知道了,又要送銀子過去。」芷染語氣加重,帶了幾分怒意。
瑤瑤從刺繡中抬眼,帶了幾分局促不安的說︰「大舅、二舅是娘的親哥哥,我娘也是沒有辦法,晚點我會再和她說說的。」
「傻丫頭!我又沒怪二姑,你緊張做什麼。」
瑤瑤好不容易活潑了一點,芷染可不想再把她逼回去。
她的性子其實和二姑挺像的,都是很柔和的一個人,不過她是自小生活所迫,才不得不築起高牆防備人。
瑤瑤嘴上應下了,心里卻是有另一份主意。
她知道芷染不喜歡大舅她們,其實她也不喜歡。
不怪她涼薄,不識親情,而是大舅他們傷透了她的心,反而芷染是給她溫暖的人,既然是如此,她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傷她的人,而忤逆對她好的人呢!
這道理,晚上她得和娘說道說道才是。
芷染怕瑤瑤多想,便扯開了話題問語煙︰「你回來了,繡兒她們現在在做什麼?」
「又不讓她們考狀元,學這麼多做什麼,能識得字就足夠了!現在都興致好呢!跟著你請回來的女鏢師在學習武功。」
語煙神色平常,語氣卻透著一股子酸。
芷染笑了笑沒有拆穿她。
相對于讀書識字,繡兒她們確實更熱衷于學習武功,就連瑩瑩也是一樣。畢竟跟著語煙也學了大半年的時間了。
再傻的人,也識全了字。
就是不全,也能自己拿書看了,不懂的可以再問。
「倒是你,教她們學醫,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用點心思行不?」語煙剜了芷染一眼,沒好氣的說。
醫術這事是芷染自個人提起來的,卻又是她最不上心。
本來沒事也就算了,可是她這麼一說,唐氏也讓希瑜和語煙跟著認藥,這不是平白害人麼。
學也就學吧!教學的先生還是這種態度。
其實這也不怪芷染,她真的是每日太多事情要忙了,她現在的時間,多半都在李大夫家里耗著,跟他學習新的知識。
這兩個月下來,芷染練了李大夫教的吐氣吸吶的心法,覺得很有成效,感覺整個人都輕了許多。
再加上又要學毒的事情,在李大夫密室里耗的時間就長了。
今兒是好不容易,自個兒給自個放一天假。
「我讓你們認的草藥呢?認全了?」芷染模模鼻子,尷尬的問。
語煙挑眉不屑的說︰「你覺得呢!莫說你拿來的這些草藥,就是你丟在長工宿舍里的藥材書,我們也都輪流看了一個遍,大多數藥材,我們看了實物,都是能認出來的。」
芷染干笑道︰「嘿嘿,你們倒是聰明。」
語煙瞥了眼芷染,不屑的冷哼兩聲,倒沒有再多說什麼。
「哎呀,娘在廚房里弄東西吃,我過去看看。」說著芷染下了炕打開里屋的門,走了出去。
唐氏正在燒火,鍋里有一小碗油,再看旁邊擺放的是切得整整齊齊的土豆,芷染就知道唐氏打算做什麼了。
「娘,又做薯片啊?」這是有一次,她閑在家里無聊做來當零嘴吃的。
家里的小孩都挺喜歡吃的,特別是恩恩,所以隔三差五,唐氏都會做一點給她們解讒。
「嗯!正好今兒上午剛炸的新油,做點給你們姐弟嘗嘗,也好些日子沒做了。」唐氏邊應邊往里面加柴。
芷染趁機到旁邊拿了一個地瓜丟進火堆里,家里的地瓜就堆在廚房左邊的地上,一大堆,不是值錢的東西,也便隨便放置的。
「都不知道你咋這麼愛吃烤地瓜。」唐氏無奈的淺笑,卻是回身多拿了幾個丟進火堆里。
「就烤一個,待會兒可怎麼分,少了你也嘗不了幾口。」
芷染笑著蹲到了唐氏的身邊,幫著加柴火。她怕燒糊了,就一會兒扒拉看一下。
唐氏看她這樣,就說︰「你不用總扒拉出來看,等一會兒我讓你扒拉出來就行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芷染低落的‘噢’了一聲,聞到了地瓜香,她肚子的饞蟲被勾醒了,正使勁的叫喚著呢!
唐氏見碗里的油已經沸騰了,催著芷染走開。
「去把恩恩帶到廳里,一會兒就有得吃了,你別站在這里了,免得油一會兒濺到身上。」
芷染雖然廚藝不錯,也會做很多可口的小點心,但卻是怕極了油濺到身上的感覺,這滋味真的是太疼了。
「嗯,我正和大姐去說說話,這快過年了,看姐姐還要添些什麼不。」
轉眼就要小年了,家里卻是什麼都還沒有添置,長工們也還沒有做安頓,不過長工的事情,她倒不用太擔心,反正益東做安頓好的。
只是家里,肯定要添些喜慶的,芷染是想著一家人一起去鎮上把該買的都買回來,開開心心過一個好年。
「正好!你們商量,寫在紙上,到時候要什麼讓益東一起買回來。」唐氏邊下土豆邊說話。
鍋里的油炸都‘滋滋’在響,芷染兩步往後一跳,倒跑出了廚房。
唐氏余光看到芷染這副跳月兌的模樣,無奈的搖了搖腦袋。
在這劉家村里,誰都覺得芷染她們像大小姐一樣端莊嫻靜,但也就她知道,她們這樣子,到了帝都,只怕閑言閑語是少不了的。
她想想就覺得頭痛,但又不想拘著她們的性子,總想著讓她們隨性一點,多快樂一天是一天。
恩恩在房里睡午覺,希瑜在一邊守著他,手里拿著一本詩書正靜靜的看著。
見芷染進屋,便將手中的書放下,柔聲笑說︰「什麼事,樂成這樣。」
「要辦年貨了,娘讓我們拿主意呢!」芷染眉眼帶笑。
過年了,新衣服,壓歲錢,想想都是開心的事情。
希瑜笑著嗔了一眼芷染,打趣道︰「不就是過年麼,至于這樣麼。」
自從來了這里,希瑜覺得每一天都是一樣的,她們的日子並沒有因為過年而變好。
以前在帝都時,希瑜也像芷染一樣,每縫節日時笑得絢麗。
好在這一年,她們家不單是一個豐收年,還是一個大豐收,倒可以過一個好年。
這樣一想,希瑜也有了期盼。
芷染對希瑜做了個鬼臉,走向床邊,也沒有注意希瑜,她短短時間里,想了這麼多了。
趴在床邊,芷染一口咬在恩恩的臉頰上,用了點小勁,所以恩恩瞬間就被疼醒了。
恩恩皺了皺眉,從狼口之中逃月兌開,看見使壞的人是芷染,斂了眸中的瀲灩,什麼也沒有說的坐了起來。
「你少欺負她!」希瑜回神上前,抬頭往芷染的額間戳了一下。
這才將恩恩拉到身邊,幫他把衣服一一穿起。
芷染看著恩恩老實乖巧的模樣,特別是臉上還留有她的晶瑩,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替他擦去。
並說︰「恩恩,娘做了你喜歡吃的薯片,我們去吃。」
等恩恩穿戴好,芷染就拖著恩恩的手出房門,希瑜在後面叫道︰「你小心一點,別摔了恩恩。」
芷染根本就不顧恩恩人小腿短,拖著他就走,恩恩整個人都承現四十五度角的模樣,看著就讓人捏把冷汗。
把恩恩帶到語煙和瑤瑤的面前後,芷染興高采烈的去了廚房,一盤子的薯片已經炸好。
「娘,我端出去了啊?」芷染問話的時候,手就已經伸了過去,等唐氏回她話的時候,她人已經出了廚房。
「來來來,開吃了。」芷染吆喝,手里的盤子端得高高,學著店小二的東西。
希瑜看著就覺得不安心,提醒說︰「你小心一點,別摔了。」
一碗薯片摔了倒是沒事,可以這瓷碗,打摔了,芷染再摔到上面,指不定身上就嗑嗑踫踫要流血了。
「知道知道!」芷染將手中的盤子往桌上一放,隨手拿起一片來,往口里一塞,咬得‘ 嚓 嚓’響。
希瑜寵溺的笑著,先拿了一片遞給恩恩,這才自個兒吃了起來。
芷染接連吃了幾片,才說︰「我去拿筆墨,我們商量一下過年要買什麼日常用品,還有年夜飯吃什麼菜。」
芷染像一陣風一樣,跑來跑去。
希瑜無奈又好笑的看著她匆忙的身影,和語煙說話,「若是娘看到了,又得訓斥她了。」
語煙小口咬著薯片,笑得無奈的說︰「就她!在娘面前猴精猴精的,你就甭操心了。」
「這倒是!」希瑜捂嘴輕笑。
等著芷染拿了筆墨紙出來後,兩姐妹已經說完了她的閑話。
薯片也吃得差不多了,四姐妹圍在一起討論過年要買什麼,不過瑤瑤從頭到尾都沒有發表意見,只是坐在一邊淺笑著給恩恩遞薯片。
一桌子人就听到芷染在說話。
「扯布來做新衣服是一定要的,或者就直接到送到布衣坊,讓繡娘做好了。」布衣坊早在開張一個月後就請了繡娘。
現如今陸續已經請了四位繡娘,都是鎮上的大姑娘,所以晚上都是回家住的,只在店里吃一頓午飯,倒是好解決。
再加上布衣坊的生意好,芷染給的工錢也多,繡娘們倒是做得挺起勁,還有人托著她們問,是否還要請人。
「堅果餅子瓜子花生,各種小吃肯定是要備齊的,到時候村里的小朋友都會過來拜年,這個得多買一點。」村里生活都是這樣的,縫年過節,小朋友都是各家各戶拜年。
條件好的就給一個銅板壓錢,條件差的也都會有一把瓜子花生,所以這一天,小朋友最是開心,家家戶戶肯定要跑遍。
「還有……」芷染小嘴一張一合,歪著腦袋趴在如煙的身邊。
她們家一向如此,雖說大家都識字會寫,但要寫字的時候,都會把這任務丟給語煙去做。
「還一盤子薯片,不有幾個地瓜。」唐氏端著兩個盤子過來。
「姐,等下再寫,先吃地瓜。」
芷染上前就抓起一個地瓜,剛出爐的地瓜正燙著,燙得芷染一聲慘叫,快速縮回了手。
唐氏皺眉斥道︰「你這孩子急什麼,還少了你的吃嘴?」
芷染委屈的癟了癟嘴,她不過就是聞著香了,嘴讒了,一時沒注意嘛!
唐氏動作粗魯的扯過芷染的手,沒好氣的說︰「怎麼樣,燙著了吧!」
她低頭看著芷染兩個黑里透著紅的手指時,眸中卻是閃著心疼的光芒,低首吹了吹道︰「娘帶你去上藥。」
「不用了,又沒事!」芷染忙將手抽了回來,連連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唐氏見芷染堅持,也看燙得不嚴重,就沒再堅持。
不過卻是讓你芷染拿了雙筷子一點一點的挑著吃,吃得芷染格外郁悶。
吃地瓜不就是要大口大口的吃,然後吃得一臉烏黑,才有樂趣麼。
唐氏看芷染他們正商量年貨的事情,已經說到了過年時桌上要擺哪些菜,幾道菜的問題。
唐氏遲疑了一下說︰「這事緩緩,我和你二姑再商量一下,雖然說分家了,但過年總是要在一起的,這年肯定是要跟你大伯二伯他們一起過的。」
「啊?」芷染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心里別提多不樂意。
但她也知道,唐氏說的這話是在理,如果過年都不聚一桌的話,不止她們會被村民戳脊梁罵發了財就不認人,就是大伯二伯一家也會被人笑話。
「大伯他們現在這樣,有沒有銀子置辦年貨、辦年夜飯啊?我可是听說了,他們前段時間還找人借了糧呢!阿嬤可真狠,這麼一跑,竟然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錢財,一點也不替兩個兒子著想。」語煙說話直白,甚至有些刻薄,但卻說的是事實。
唐氏斂了眉眼,神色復雜。
「娘,別說你想幫她們?」芷染算是看出來了,唐氏雖然厲害是厲害,但這也只是一層表現。
唐氏有點聖母的體質,對于這個觀點,芷染已經反復驗證。
「我和你二姑是有這意思。」唐氏知道家里女兒不喜歡大伯他們那邊的人,所以說起話來底氣不足。
「得,不止一個,還有兩個!」芷染拍頭額頭,對天唉嚎。
「什麼兩個?」唐氏看了過來。
芷染撇了撇嘴,沒有回語煙的話。
她總不能說,她家有兩個聖母吧!
「行吧!這事你們看著辦吧!既然要一起過年,就在我們家辦年飯吧!省得去了那邊她們又折騰,再說了,像鐘伯、林家兄弟他們,家里也都沒有親戚了,不如就留在我們家過年,噢,對了,還有我師父。」
芷染心里算著人數,這一數,倒還有挺多的。
唐氏欣慰的看著芷染說︰「也就過年這天,之後還是各過各的,等過完年了,娘再給他們送些米糧,讓她們熬到開春,等田里的作物熟了,也就不用再管了。」
「得了!娘怎麼說就怎麼做吧!」芷染心里大大的嘆息,竟然還要管到他們作物成熟後。
攤上這麼一個聖母娘,她也無可奈何。
好在聖母娘的一切聖母行為,都是在其他人不傷害她們姐弟的情況下,對于這一點,芷染還是很滿意的,其他的一些身外物,也就隨便了。
反正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的陰謀詭計都是徒勞的。
她也不擔心大伯二伯家再出什麼妖娥子。
接下來的日子芷染她們就是跟著唐氏打掃屋子、殺雞、腌肉做著過年前的準備。
一家人的臉上都揚溢著快樂的笑容,但若是唐氏能不在芷染幾姐妹隨便動一下的時候,就大驚小怪就更好了。
秀蘭听了唐氏的話,也將瑤瑤嬌養起來了,不讓她做事,不過秀蘭這樣做的想法倒是和唐氏不同。
她雖然沒有說過,但她想著,瑤瑤現在跟著芷染她們養得這麼好,將來若是能嫁一戶秀才人家就好了。
再加上,家里的勞動力,也足夠了,秀蘭便听從了唐氏的意思。
早早的就告知了楊氏和周氏過年的時候是在這邊吃年飯,並且也替他們備了一份年貨。
所以辦年飯,忙起來的時候,楊氏和周氏都自覺過來幫忙了。
唐氏也趁著沒人的時候,偷偷和芷染說了,劉興望過來找她了,為他之前的事情而道歉。
對此,芷染冷哼一聲,沒有多大的感觸。
若不是她家發達了,而唐氏又是心善的,劉興望這一句道歉,怕是一輩子都等不來的。
但不管怎麼說,唐氏既然不介意了,芷染也不會多追究,但若是再有下次,芷染就是不顧唐氏的意願,也是要動他們的。
二十八這天,芷染就讓益東將長工放了大假,直到初八再來上工,特意提前了兩天放工,也就是想著她們也要回家打掃,置辦年貨。
當天晚上,芷染和長工們好好吃了一頓飯,總結了這一年來的經歷,展望了明年的發展。
當然,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發工錢。
之前簽合同時就已經談好了,工錢是一年發一次,也就是今日發。按照之前說好了的管事十兩一年,其他人都是六兩。
拿了銀子眾人臉上都是喜色融融,畢竟一家都是幾口在芷染手里邊干活,一人六兩,兩人就是十二兩。
就算是瑩瑩她們,芷染也是發了工錢的,雖說她們一點活都沒有干,反而在這里吃住念書,但工錢卻是一分都沒少。
芷染出手大放,她們拿著卻不好意思了。
「這,孩子們就不用了吧!吃穿住都在這里,還要工錢,我臉都臊紅了。」胡大海的孩子最多,他家就有三個,這話他也是第一個說。
「是啊是啊!」曹建林也是老實漢子,拿著這銀子覺得有些燒手,心里底氣不足。
就覺得是被人平白賞賜的一樣,根本就不是用勞力換回來的,很是心虛。
「早就說好了的!當初簽她們的時候,就說了是我們的貼身丫鬟,本來就不用干活,陪著我們,侍候我們就是了,我們覺得好就好,再說,這銀子是給她們的工錢,你們拒絕個什麼勁。」
眾人雖然心里覺得拿了不好,但見芷染臉色不好,也沒人敢說話了。
益東見此,在一邊笑著打趣道︰「這樣就好了,東家可還是大手筆的給你們準備了壓錢紅包呢!」
「好了,都別小家子氣了,東家也是看你們這一年勤勤懇懇的份上,若真是偷奸打滑的,別說是紅包,就是工錢,也沒得拿。明年繼續好好干,明年年底,東家可是說了,工錢會更多。」
芷染露了笑容,將荷包遞給繡兒說︰「你發給大家。」
「咦……」繡兒看到荷包驚訝了一下,這荷包不是之前她們繡的嗎?
原來是用來裝銀子做紅包發給大家過年的。
芷染又另外拿了幾個荷包遞給錦兒說︰「這是給你們幾個小的,你們分一分,一人一個,這也是小姐對你們的心意,給你們的壓歲錢,看你們是買衣服還是首飾,都隨你們意,這個不用交給你們爹娘的。」
芷染眨了眨眼,調皮的笑說。
每人手里都拿了一個荷包,掂了掂份量就覺得沉,再偷偷瞄了一眼,卻是嚇得倒吸了一口氣。
大人們手中的荷包,各個里面裝了十兩。
瑩瑩她們這群孩子手里,也各個裝了五兩。
冬子靦腆的說︰「這都趕過一年的工錢了,東家可真是大手筆。」
芷染笑著橫了他一眼,「所以明年你們都要好好干活,鋪子里再不掙大錢,我可就養不活你們了。」
「嗯!我們一定好好干活,鋪子已經裝修好了,明年開年就可以開業了。」冬子握拳一臉斗志的表示。
趕在年前,鋪子裝修完了,差不多用了兩個月時間。
這兩個月時間里,冬子、益北和大明,他們忙著走關系拉關系,在青河縣做宣傳,銀子花了不少,但成效好不好就要看開年後。
他們本來打算搶在年前十天開業的,芷染想著反正開業不了幾天又要休年假,還不如直接年後開業。
三十早上起來吃過早飯,大伯和二伯就領著楊氏、周氏和孩子來了唐家過年。
一年的辛苦就為了這一天,芷染也想這天過得痛快,便擯除了成見,見到他們進屋就熱情的打招呼叫著人。
楊氏和周氏各遞了一個紅包紙過來,芷染模了一下,也就兩個銅板罷了,不過這對于現在的劉家而言,算是大方的了。
唐氏和秀蘭也各遞了紅包給劉強劉敏他們。
唐氏她們包紅包的時候,芷染在一邊看著的,都是給的一兩的碎銀子,還是唐氏和秀蘭商量好了的。
知道她們這是變相的在幫劉家,芷染也沒有多說什麼。
得了紅包,楊氏和周氏看到紅包重,眼楮都直了,也不顧人多,就搶了過去,並虛偽的說︰「娘替你們保管著!」
劉敏懂事,家里這情況她是知道的,羞澀的朝芷染她們笑笑,卻是主動的把紅包遞了過去。
劉強畢竟玩性重,抱著紅包就不肯給,還要沖出去。
他十分抗拒,邊跑邊搖腦袋說︰「不要不要,這是嬸嬸給我的壓錢歲,我要自己去買糖吃。」
劉睿、劉智見了,在後面有樣學樣。
楊氏和周氏可不管人多不多,只知道他們手里的紅包可是一兩銀子啊!哪里能放在孩子的身上,當下就追了起來。
一屋子雞飛狗跑的鬧騰。
芷染輕嘲的笑了笑,跟唐氏打了一聲招呼就去接李大夫了,之前和李大夫說一起過年的事,他說不想打擾他們一家團聚。
不過她眼下親自過去請了,李大夫怎麼也會給面子過來的,畢竟一個人在家里過年太顯冷清。
芷染現在就是擔心,這好好的一個年,蔡老娘和劉鳳嬌會突然出來,她的心里總有點不踏實,感覺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