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離開否則便會六界結界破除?
臥槽,這到底是什麼混蛋轉變節奏!怎麼就他姥姥的跟自己神魄扯上關系了!
謝嶴翻身滾到床里,一手憤怒撓上床柱。
自己好不容易定下決心在此地久留,就來了這麼一出,難道就沒有什麼別的方法?
‘一切太過機緣巧合未免讓人擔心,唯恐是’
謝嶴呼吸微微滯了滯。
宗能老祖那未說完的半句話,自己不是不知。
不懼魔族先得一籌,不懼魔族饕餮之勢,怕只怕天意所向,六界有此一亂,屆時即便把純陽之根都奪了回來,也不知哪里會出紕漏,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六界動蕩血雨腥風,只怕太蒼山莊也不能幸免——
而自己三神七魄被強行融入純陽之木中,能否再化成人形,也不可知
謝嶴撓床的手耷拉下來,重重嘆口氣。
所以宗能老祖才想把自己送回異界
回到沒有妖魔精怪的地方回到自己曾經日日夜夜想要回去的地方
謝嶴心頭劇烈一跳,越跳越快,越跳越急切,好似一汩滾燙血流猛然從心間傳至四肢周身,燙得神經恍然亢奮,心里卻莫名酸澀悶脹,混交在一團,難以分辨。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謝嶴身後床褥微微下陷些許,濕潤水汽混著草木花香的氣息傳來。
謝嶴歪著脖子扭頭一瞅,只見耳包一只爪子正搭在床沿上,幾乎無聲無息跳上床。
「嘖,又去哪里滾了一身草屑回來嗯?怎麼尾巴也是濕的?」
謝嶴轉過身去,看到自家獸妖整根尾巴蓬松柔軟,唯獨靠近尾巴根的一截灰毛濕漉漉,分外打眼。謝嶴隨手模了模,那灰毛尾巴立刻彎下去,緊緊貼在上,根部一撮撮亂毛下,還沾著幾朵花瓣。
「也不知你是去哪里弄了這些花花水水你這二貨如此怕水以後莫要去危險的地方啊」
低綿近乎含糊的聲音傳來,耳包抖抖耳朵,抬起腦袋,赤紅獸瞳一眨不眨望著謝嶴,還未看見表情,一只細白的手便伸了過來,遮在它腦門上狠狠揉了一把亂毛。
「叱嗚」灰毛獸妖渾圓腦袋上的毛被擼得根根逆起,更顯凶煞威武,腦袋依舊老老實實趴在前爪上。
謝嶴胡亂揉了一番,長吁口氣下床趿履。
看來只好做好準備
謝嶴恍惚打開房門,門縫逐漸敞開之下,黃昏殘光泄了進來,顯出院中一道背朝門扇的人影。
就這樣離開?
暮色黎光,星月初升,若蘭衣衫的少年站在院中,身後三尺長劍,雙手負後沉穩茫茫,衣擺微微盈著浮山清風,好似自亙古便站在此處一般,沉靜彌久。
听到開門聲音,少年不沾塵毫的鞋履微移,轉過身來,身後長空無際,一縱白鶴緩緩飛過斜陽,悠緩了謝嶴的視線。
「師叔。」
「你你一直在這里?」謝嶴呆了呆,半天吐出一句話來。
「想一些事情罷了,」雲青鈞搖了搖頭,「師叔一直輾轉不寐可是師祖之前說了何事?」
「並非如此!」謝嶴立刻回答,隨即心里一咯 ,自覺這般有些欲蓋彌彰,連忙補了一句,「也不算是,只是師父他提到了最後那本經書的事情,我听了後難免有些胡思亂想」
山莊四周逐漸升起盞盞燈火,眼前之人一雙黑眸清澈澄淨,倒映點點流光,宛如素黑蒼石落入星河之中,輕散絲絲漣漪。
「只是如此?」
「自是、自是!」謝嶴硬著頭皮,哈哈干笑道,「不如青鈞師佷給我吹首曲子听,我定會忘記這些煩心事!」
謝嶴隨口一句玩笑,沒想到自家師佷道了一句‘且等片刻’,就消失不見,沒過一會又乘風而來,手中拿著一個黑咕隆咚的梨形物品。
行到近處,謝嶴定眼一看,那東西竟是一雕刻樸拙的古塤。
這、這是自家師佷當真要吹曲子的意思?!
想到以前種種魔音貫耳的慘痛經歷,謝嶴恨不得把剛才的話再吞回去咽了,然而對上自家師佷沉默望來的兩眼,阻止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不敢說出)口,想了想,只好咬牙躍到樹上,盡量躲遠一些。
「師叔在樹上邊賞月邊听哈哈哈」謝嶴躺在樹枝上翹著二郎腿,看似輕松之姿,實則暗暗叫苦。
雲青鈞抬眸望了一眼偷偷用陽氣封耳的某師叔,嘴角不著痕跡隱隱翹起,古塤放至唇邊。
低緩聲音拂過謝嶴耳邊,輕而易舉穿過陽氣阻擋進入耳中,平穩徐徐,幽鳴岑岑,悠長舒緩。
謝嶴一怔,耳邊陽力不知不覺盡數撤去。
古塤曲樂本應寂寞空靈,悲憫茫茫,此時此曲此調此聲,卻如彌雲點天景,仙風橫渡萬里,劍氣渾月兌撥蕩天地玄黃,萬般苦悶皆可隨流水而去,萬般思慮皆可隨古卷翻過,有何愁能及洪荒之水泱泱。
謝嶴听得心緒翻涌,只覺一股暖洋暢游四肢
音塵決絕吧
,驅散了遮眼迷霧,拓出金光閃閃、萬丈光芒之大道——
就算是天意所向又如何,不試試看怎知就只有一條路可走!
如今已經奪回了三條純陽根系,不如趁勢全部奪回,藏在那些魔族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的地方,再看看有何封印之法,讓那些魔族永遠也嗅不到!
謝嶴一骨碌爬起,心中豁然開朗。
僅僅是自己一人便想出這些主意,明日再與眾人商量一番,定會精妙不少,成功可能性大大上升;
待此事一了,自己就老老實實做一名好師叔,勤練武藝,勤修功法,護得青鈞師佷仙神劍魄融合,臻至修成仙身!
彎月漸漸高升,夜色皎潔似白棠,樹下一只師佷吹著悠遠古曲,樹上一只師叔听得如痴如醉,口中時不時跟著哼哼兩下。
一曲罷了,謝嶴意猶未盡,口中直道,「好听,好听!沒想到青鈞師佷這般音咳咳咳,會、會吹得這般好!」
「此曲為一精于樂道的上仙所作,有舒心怡神之效,我不擅曲樂,唯有古塤可奏一二,」見謝嶴眉眼展開,雲青鈞眸色微微一晃,嘴角動了動,「今日在後山」
「叱嗚!」
院門旁的竹牆頭上,一只灰毛獸妖飛身而入,口中叼著一屜連著蓋子的蒸籠,那蒸籠上方還冒著熱氣,水霧不斷鑽出,燻得灰毛獸妖兩眼忍不住閉起,又努力撐開兩條細縫看路,在院中走著歪歪扭扭的貓步靠近石桌。
「真是二呆,還不松開!也不怕燙了嘴——」謝嶴翻身跳下樹枝,一手接過蒸籠丟在一旁,一手抱住耳包腦袋,想也沒想,低頭湊近,呼呼吹涼氣,一抹柔軟隱約擦過灰毛獸妖嘴巴邊的軟毛。
耳包口中僅剩的蒸籠蓋子吧嗒掉下,兩眼漸漸睜大,耳朵下一撮短毛迅速變色,由灰變粉,由粉變妃,由妃變紅——
「嗖——」
某木頭人衣領被及時拎起,遠遠帶開數十丈之外,一道寒氣隱隱飄來。
「青、青鈞師佷?」
「已到飯時。」
「可是耳包帶了一籠肉包子」
「今日晚食共一十三道菜,十葷三素,且有杏花鵝脯。」
「咦咦?那我們速速過去——」
兩人對話聲漸漸遠去,院中灰毛獸妖蹲在地上,涼爽夜風一遍遍吹過那撮快要熟透的軟毛。
明晃晃的月色下,影子甚為清晰。灰毛獸妖盯著影子腦袋上出于某種原因而忽然變長了的獨角,剛剛褪色些許的軟毛又再次變深。
「叱嚕嚕」
半個時辰後,謝嶴一小籃子紅莓往院中走,一邊散步消食,一邊盤算著明日一早去找白衍,商量商量在何處藏寶。
不過听說青龍藏寶功力也非常深厚莫非戎睚知道深海龍宮之類藏東西的好地方?
謝嶴一路上思來想去,不知不覺已經回到院中,轉身沖天陽和盤隋道,「有勞二位師佷陪我走這一段路天色已晚,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行不行,少莊主讓我們在師叔屋子前守著,不得擅自離開。」天陽咬著一個果子含糊說著,搖頭擺手的動作卻不含糊。
「誒?」
「師叔放心,」盤隋恭敬抱拳道,「少莊主如今正在加固山莊禁制,稍後便會過來,我等在此期間保護師叔,絕不會有所懈怠!」
「加固禁制?保護?!」謝嶴愕然瞪眼。
不對青鈞師佷還不知道自己三神七魄被魔族盯上的事情,怎地會這般嚴加防範?
謝嶴正納悶,就听天陽道,「听說師叔近日受到妖物糾纏,煩擾不斷,幸好少莊主有先見之明,自師叔上一次離莊之後,就在山莊上設了十方劍陣,靈力遍及整座山莊,劍氣縱橫密如林,連只蚊蠅都飛不進來!」
謝嶴額頭一滴汗珠子吧嗒砸在地上。
為、為毛自己覺得這劍陣有雙向作用!一定是錯覺!
此時上方禁制水光乍現,流動燦燦靈光,以肉眼可及之速一遍遍覆上醇厚靈力,甚為壯觀,謝嶴眉頭跳了跳,腳底抹油進了屋,坐在桌邊喝兩口茶壓壓驚。
忽然,謝嶴兩眼瞄上了對面牆壁上一幅游春畫卷。
畫中春色爛漫,一名女子拾裙上山階,容貌艷麗非常,玄火簪子隨發斜掛,裙擺拖曳,好似能看到柔媚步伐。
「奇怪之前屋里明明沒有這幅畫」謝嶴離座上前,好奇打量,「難道是吃飯之時青鈞師佷讓人送來的什麼闢邪之物?」
謝嶴看了又看,越看越覺此畫落筆精妙,越看越痴迷向前移步,就在一步之遙、迷迷糊糊時,那畫中女子突然轉過頭來,沖畫外嫣然一笑。
「唔?」謝嶴恍然回神,心頭一驚,連忙閃身後退。
「呵」
畫中女子一聲嬌笑,沒等謝嶴退出半步,一條雪臂便伸出了畫外,揪著謝嶴衣領迅速拖入了畫中——
「還真是處處都被他說對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于是師叔和耳包初吻(毛)達成——
下章預告什麼的其實就是下章+下下章預告哈哈哈(頂鍋蓋逃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