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
鬧市街頭,某大廈裙帶樓下,一間咖啡廳佔據不大不小的面積,門口對著主干道,正是下午閑暇時間,來往顧客頗多。♀
「大冷天的不坐在店里,偏偏要在外面喝咖啡,焦糖瑪奇朵都吹成星冰樂了!」一名女子把圍巾裹得緊緊地,頭發被風吹得凌亂糾結。
「里面又悶又不透氣,外面多好,還能欣賞新時代高速發展的種種好處,」謝嶴老氣橫秋搖搖頭,嘖嘖有聲望著街上車水馬龍,「孟小碗你整日加班熬夜,難得出來曬曬太陽——」
「太陽?這巴掌大的地方都被附近的樓堵住了,哪里有太陽?」咖啡杯重重擱在了桌上,孟小碗瞪著謝嶴,「自從三個月前你忽然消失了整整一夜,回公司後就開始不斷接項目畫圖紙,好不容易有空閑吧,嘿,還就打著研究各種建築物結構的幌子,蹲在這種鬧市街頭」
孟小碗喋喋不休數著,謝嶴一聲不吭抱著咖啡杯,視線從對面一棟高樓,飄到另一棟高樓上,似是頗為專注研究。
「大冷天的就算是戶外也可以挑個藤椅坐,你卻非要坐在這種鐵藝花園椅上,老娘坐了一個小時也捂不熱!」孟小碗嗓音柔和,面容柔美巧婉,說話內容卻是頗為彪悍,引得旁側一桌男子頻頻看來,這才咳嗽兩聲,抱起咖啡杯十分秀氣輕抿了喝了一口,兩眼盯著謝嶴頭發狐疑道,「說起來你這頭發也是忽然長了不少,騙騙別人說假發也就算了,我可是一眼就看出來——」
孟小碗說著一手向謝嶴伸來,眼看快要拽住頭發,謝嶴忙一閃身避開。
「你不知道,現在假發做的都跟真的一樣」
孟小碗收回來的手敲著桌子,望著謝嶴突然說道,「既然這麼擔心被別人看出來,干脆剪短,剪到跟以前一樣的長度。」
謝嶴抱著咖啡杯的手猛然收緊,口中苦味彌漫,沉默半晌後,忽而站起來把咖啡一口喝了干淨,咧嘴一笑,「不知不覺都到了飯點了,走走走,我請你吃飯去——」
就在孟小碗重新整理圍巾時,一名男子忽然從咖啡店的圍欄外急速跑過。
「小、小偷!捉小偷啊——!」一名孕婦剛下出租車,抱著肚子連走帶跑追上來。
「嘖嘖嘖,這年頭小偷也太沒品了,竟然偷孕婦的」
孟小碗正搖頭感嘆世風日下,身旁忽然刮過一陣風,只見原本站在身邊的某人一腳踩上圍欄躍了出去,幾步之內竟然已經追上,一腳揣在了那小偷的頸窩,反腳一勾摔在地上,擒住對方兩手反鎖在背後,動作一氣呵成分外流暢,同時還伴隨清脆無比的‘咯 ’聲。
「啊啊,手、手腕要斷了啊啊——!」
「啊」謝嶴望著小賊詭異扭曲的手腕,兩眼飄過幾分尷尬,「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沒收住力氣,我這就給你接上——」
說罷捉著小賊手腕,干脆利索反向一扭。
「啊嗷嗚——!」一聲嚎叫響徹街角。
孟小碗目瞪口呆,手中圍巾差點飄走。
半個小時後——
「噗哈哈哈剛才那小偷竟然主動撲向警察的懷抱!」孟小碗在沙發上笑得直不起身,好半天才把眼淚抹干淨,「不過沒想到現在的防身術這麼厲害,看來那些健身房的廣告也沒夸大其詞啊,三個月速成也能有這種效果嘖嘖,要不然我也去報個名!」
「嗯,學一學總會有好處——」謝嶴臉不紅氣不粗回答,把餐巾鋪在腿上,磨刀霍霍向剛剛侍應生端上來的牛排。
孟小碗不擅長切牛排,切得頗為費勁,抱怨道,「所以說去對面那家新開的素齋館吃飯多好?听說評價相當不錯,又有新開業的折扣活動不對,我記得你以前明明習慣喝茶,從那白馬寺回來後就開始喝咖啡,以前每天必吃一頓米飯,現在卻連中餐館也不進——」孟小碗干脆丟了刀叉,兩眼緊盯謝嶴,「該不會在那夜發生什麼事?」
謝嶴戳了塊牛肉放嘴里嚼嚼,抬頭笑笑,「你這話都問了不下三十遍了不就是一個晚上在山里迷離路,能有什麼事?」
孟小碗看了謝嶴兩眼,雙手抱臂靠著沙發,「那好,別得不提,仿古街的項目是怎麼回事?那是你最擅長的設計方向,我好不容易跟我哥要過來,你為什麼拱手讓給別人?」
「喂喂,就算你哥是主管,也不能這樣要項目,再說tina也很擅長斗拱結構——」謝嶴繼續切牛排,余光忽然瞄到窗外一處。
下一瞬,謝嶴笑容僵在了臉上,目光直直看著街對面一處,兩眼猛然睜大,眼眶似是微微發顫,宛如看到最不可思議又滿懷期待之物。
孟小碗順著視線看去,沒看到什麼特別之物,伸手在謝嶴眼前晃晃。
「謝嶴」
「 啷——」
一道刀叉砸在盤子上的聲音響起,謝嶴猛然一腳踩上窗戶,從三樓徑直跳了下去。
「呀啊啊啊——!」
店內不少顧客看見,尖叫聲一片響起。
孟小碗傻眼,連忙趴在窗戶上向下看去,只見自己好友奔入來往車流中,仿佛追著眼前幻影一般,不看左右只看前方,疾奔過馬路,急剎車之聲不斷響起。幸而是小街,車流並不多,也並未出現過度混亂的場面。
孟小碗嚇得一手冷汗,看見謝嶴沖進了街對面一家店鋪,立刻結賬追了出去。
那是
謝嶴推開門,腳下被什麼東西踉蹌一絆,玻璃碎了的聲音響起,謝嶴一手扶地爬起來又慌張向前。
那身衣裝且負長劍
謝嶴一手猛然拽住前方一負劍之人的袖子。
「青」
那背著劍的人轉過身來,詫異看著滿目驚惶的謝嶴,「你是——?」
謝嶴呼吸一凝,宛如一缽極冷的水從頭頂灌了下來,從頭到腳連五髒六腑也寒冷了幾分。
聲音不對,長相不對,身高也不對,一身氣質更是相差甚遠謝嶴慢慢放下手。
此時才注意到,這是一間古風游戲店,除了這一人外,還有三四人皆是古裝打扮,似乎為游戲發售的cos做準備,之前那劍士打扮的男生手中還拎著一袋子來不及擱下的盒飯。
「謝嶴——!」孟小碗沖了進來,見謝嶴呆愣愣站在店內,面前是幾個驚愕的coser,還未開口,就見一名刺客打扮的嬌小女生驚呼一聲。
「血血!」
孟小碗頭皮麻了麻,只覺得自己今天精力簡直不夠用,見謝嶴耷拉在身側的一只手掌微微抽搐,一絲絲紅液從指縫滑下,深吸口氣忍住暴粗口的沖動,捉著謝嶴手掌要翻起。
拉了拉,沒拉動,那手腕僵在身邊好似石頭鑄的,分毫拉不動。
孟小碗怒了,抬頭吼道,「謝——」
後半個‘嶴’字還未月兌口,孟小碗聲音就被掐住了般消了音。
謝嶴站在原地,兩眼呆呆睜著,望著那身淺色古衫,粗陋鴉領。
‘師叔’
恍惚中,熟悉微涼純澈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正如從白馬寺回來後每夜無人無聲無鬧之時,浮于耳邊的幻覺。
謝嶴渾渾噩噩低頭,不自覺模向口袋中一根三色抹額,手指摩挲之瞬,若蘭衣衫的負劍少年仿若立于眼前,垂眸望來,黑眸一片澄懷明澈,幾分謹然更多無奈。
‘師叔今日經書又未抄完’
謝嶴眼眶急劇顫抖,緊緊攢著抹額。
‘那般無趣經書,師叔明日再抄便是——’一身古書墨香的青年翻卷輕笑。
‘今夜寒
種馬文的錯誤打開方式
涼雪禪炖了杏霜湯——’長眉妙眸的女子端著湯碗邁入房中。
‘叱嗚——’灰毛獸妖從窗外躍入,蓬松尾巴溫暖床榻。
‘嘖,這呆子定是又溜去了哪里,還不如陪爺爺喝酒——’人形青龍淺酌美酒,倚著桃枝挑眉一笑。
‘即是那般無聊,我為少俠彈一曲少俠可願為我傾耳听?’眉目細致的男子膝枕古琴,悅耳低笑。
謝嶴眼內驀然一燙,視線越發朦朧,熱液一串串滾下,喉嚨微微抽動,卻是一聲也為發出,滿臉燙淚無聲無息滑落。
孟小碗愣了愣,一邊嘆氣一邊從包里掏出紙巾,「總算是哭出來了真不容易」
某小區樓下——
孟小碗望著謝嶴裹了一層繃帶的手,再瞅瞅這人一對腫起來的核桃眼,糾結道,「要不還是我送你回去——」
「我住的那棟樓的就在前面,相差五十米都不到,」謝嶴擺擺手,「況且你連防身術都不會,這種深夜萬一遇到尾隨男不是更危險,快進去吧。」
孟小碗本就怕黑,听到尾隨二字頓時打了個哆嗦,再不多話,連忙裹著圍巾往樓前去。走了沒幾步,忽然又停下轉身。
「謝嶴,」孟小碗有些猶豫掏出手機,吞吞吐吐道,「你你要不先請一個星期的假,我這就給我哥打電話,讓你出去散散心,或是回家住幾天也不錯,家人你父母還有你姐他們也一定很高興你回去」
謝嶴揣在口袋的手指顫了顫,低頭喃喃道,「我還沒有做好面對他們的準備」
「哈?見自己親人需要什麼準備,又不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
「跟十惡不赦差不多。」謝嶴扯扯嘴角,比苦笑還難看。
「既然是這樣」孟小碗咬咬牙,盯著謝嶴道,「那就去你想去的地方!我知道你在白馬寺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不就是二個小時飛機的距離,我一會回去就給你訂機票!」
「去不了」
謝嶴這一次連扯嘴角的力氣也沒有。
「路途太長了,以我的能力根本到不了那里。」
澀啞聲音順著夜風飄來,粗噶如從刮磨過度的粗簸中抖出,孟小碗嘴巴張了張口,又閉住。
謝嶴抬頭擺手,趕煩人蒼蠅一般,「快進去,你不嫌冷我還嫌冷呢。」
「之前是誰在露天咖啡廳里喝了半小時咖啡?!」孟小碗眼神凶了凶,糾結嘆口氣,還是把手機收回兜里,踏上台階嘟囔道,「明明都三月十五了,天氣還這麼冷——」
「三月十五?」謝嶴愣了愣。
「嗯?有什麼重要事情忘了?」孟小碗扭頭,「最終定稿圖紙沒發過去?」
「不不是」謝嶴搖了搖頭。
三月十五,正是與離開那天恰好同一日
最初離開一夜,那邊就過了將近一年——
如今這邊過了三個月,那邊應該已是過了百年
百年
手掌上包扎好的繃帶漸漸滲出紅液,謝嶴呼了口氣,轉身離開。
一股涼風從身後隱隱出來,不同于冬末的冷風,更為陰冷,更為粘膩,絲絲滲入皮膚。
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謝嶴猛然回頭。
只見孟小碗已經來到樓門前按著密碼,門檐下的感應燈似是失靈,時亮時暗閃爍著。
兩只枯白的手從她脖子旁環過,一個漂浮若虛影的‘人’掛在她身後,長發如蛛網垂到了地上,似乎覺察到謝嶴的目光,那‘人’緩緩轉過頭來。
謝嶴兩眼驟然驚悚撐大。
那張臉謝嶴再熟悉不過,無論是眉毛眼楮,鼻子嘴巴,謝嶴閉著眼都可以想出這張臉的細節——因為它與自己的臉一模一樣。
這是榭箏遨游蕩的神魄?!
她怎麼會在這里?
眼看孟小碗臉色漸漸泛青,明顯是被正在攝取陽氣的模樣,謝嶴手下霎時凝出一股陽氣,上前吸住那神魄猛然扯離,孟小碗哼了一聲倚著門軟軟滑下。
確定好友只是暫時昏迷,謝嶴松了口氣,然而對手中陽氣拘著的神魄卻不知如何處理,一想到它之前吸食陽氣的舉動,也不知之前對自己周圍的人吸了多少陽氣,謝嶴手掌就要收緊;
不過
這‘榭箏遨’竟然能不顧肉身輪回,跟著自己來這邊——或許是想要回到故鄉?
門檐下的燈光依舊不斷閃爍,謝嶴心中遲疑,手掌不知不覺松開幾分。
「謝嶴?」也不只是剛才陽氣流失不多還是怎地,孟小碗已經醒了過來,扶著樓門站起,「剛才是」
看孟小碗還有些搖搖晃晃,謝嶴一步上前扶住,「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沒有啊」孟小碗低著頭,臉色依舊青得可怕,「只是覺得」
一只縴細的手忽然襲向謝嶴月復部,悶悶一道鈍響聲後,生生穿過了皮肉。
「這具身體本就應該是我的——!!」‘孟小碗’抬起頭,兩眼詭異離亂,竟是榭箏遨的一縷神魄不知何時偷入了進去。
謝嶴措不及防,直讓那手捏住了丹田元神,霎時白了臉色,手下月兌力,原本擒住的神魄紛紛鑽入孟小碗身體中。
原來這榭箏遨是打著奪舍的主意
謝嶴滿頭冷汗,腦子飛快轉動,渾身陽氣瘋狂向丹田流竄護住氣脈。
陽氣游走之下,無意中路過褲腳下隱藏的一環綠藤,那綠藤驀地發出一道微弱瑩光。
「沒用的,沒用的,不過一時片刻,你這純陽之體就是我的了!」榭箏遨怪笑兩聲,面容扭曲癲狂,「也不枉我忍了許久,終于等到這一刻啊啊啊!」
淒厲慘叫聲突然響起,被榭箏遨附身的孟小碗渾身一陣哆嗦,一縷幽煙從頸後竄出;那幽煙掙扎徘徊,想要再此鑽回宿體身上,然而卻似被什麼東西大力扯著一般,拉成長長一道暗影,被吸入了謝嶴腳踝某處。
孟小碗再次昏了過去,本欲奪舍的手掌也軟軟月兌離,謝嶴膝蓋一軟跌坐在地上,顧不得休息一二,連忙卷起了褲腳仔細查看。
昏暗月色下,腳腕上纏著的妖藤已然遍體碧翠發光,其上裂開一道幽紫色的口子,隱約可見其內虛空不斷吸入榭箏遨游離神魄;待到全部吞入異空之中,那道口子並未收攏,依舊留著一道縫隙,流淌雍華紫光,淳淳幽瑩,愈久不散。
謝嶴呆呆錚錚,一手慢慢向腳踝伸去,沾著血污的指月復顫抖覆蓋上。
「句句融」
細弱聲音快要被風吹散,繃帶從掌心飄離些許,一滴血順著妖藤縫隙緩緩滑入。
「叱——」
下一瞬,碧翠妖藤靈光大熾,狂風驟起,滾著幾乎遮眼的沙土吹過,方圓百里內汽車嗡嗡警報,陽台上雜物刮得滿天飛,原本深夜熄燈的棟棟建築霎時亮起,一層一層,如同浪花不斷向遠方推進。
待到風聲平靜,草浪靜止,孟小碗也被汽車報警聲吵醒,迷迷瞪瞪睜開眼。四周紙屑滿空飄,樓前的空地上,卻只有她一人——
「謝嶴?」
作者有話要說︰師叔再度穿越有幾個原因,下章會詳細說明
于是時隔百年的再次相逢,師叔會最先遇到那一只——(奸笑
另,最近更新都不固定,山攜鍋瓦螃蟹柴火一同深鞠躬,從明天起將恢復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