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為何戎睚會知道這件事!
難道發現自己是山寨貨所以來質問…等等,榭箏遨本人貌似跟戎睚沒有任何關系!
謝嶴驚蒙了的大腦迅速清晰起來,小心回答,「確實有此事,不過…為何突然問起?」
戎睚拉開半扇窗格,一手捉住謝嶴手腕,抹開袖子,盯著那只光滑的小臂瞅了瞅,在謝嶴納悶眼神中又放下袖子,「據那賴妖所說,那座破廟里發現了殘留的靈氣,有風咒罡氣殘留之術。」
謝嶴一愣,「有其他人去了那座廟?」
「在泣語蛇的爬行痕跡後,並無他人蹤跡,」戎睚彈了彈謝嶴搭在窗框上的指尖,不讓爪子伸出禁制外,「如此說來,之前害你之人,極有可能是修仙修道之人。」
風咒法術…難道是清風觀的人?
不對,清風觀那群道士使不出罡氣——
謝嶴正兀自沉思,不留神對上戎睚一雙探究利眸,謝嶴立刻仰頭望著窗外彎月,捶胸頓足感嘆道,「唉唉,若不是我記不清當時究竟發生何事,我定要把這陷害之人捉出來!也不知這人之後還會不會對山莊其他人下手……」說著謝嶴也不由皺起眉毛來,「奇怪,那妖尊為何忽然查起這件事情了?他怎知泣語蛇的事情?」
戎睚挑眉迎上謝嶴狐疑視線,卻是避開了這問題,「太蒼山莊本身更是奇怪——數百年前便存在于雲清山上,比大多修仙門派建派的時間都早了一兩百年;因為仙界無意落下一物,恰好落在了南峰,太蒼山莊還曾一度浮上天。」
謝嶴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那東西…該不會是經書?!」
「幾本仙書,怎會有讓山石浮天之能,」戎睚嗤笑一聲靠在窗框上,蒼青長發垂下,攜著萬縷月色落入窗內,「幸而當時山莊之人擁有煉劍之術,又偶得一塊昊天玄鐵,之後便日以繼夜打造接地之鏈,花費數十年,方才完工。」
「呃,那他們如何吃喝?」謝嶴爪子不由模上那漂亮發梢,「就算是山禽野果,應該也不夠吃。」
「據說有位散仙憐其無辜,傳授了闢谷御劍的本領,又留了幾套劍譜。」戎睚目光掃過院中石渣之地,想到剛才那妖尊說的另一番話,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這麼說太蒼山莊早就學會了飛劍之術,數百年下來,理應成為修仙大派,」謝嶴看到戎睚皺眉思索,手指不著痕跡一繞,偷偷拽下一根蒼青發絲,「然而直到幾個月前,都還是萬事低調的劍修門派,奇怪,真是奇怪……」
「這件事暫且不說,那破廟一事,本大爺會查下去,」戎睚扭頭望著似乎抖了一下的謝嶴,俯身靠近,鼻尖幾乎相貼的距離下,雙眸帶著十分力度狠盯,「無論如何,以後不許接近那些所謂的道士仙長!」
謝嶴被吼的連忙回答,「是是……」
不過戎睚怎麼看起來像是…藏著一些話沒說透?
謝嶴順手把發絲揣在衣帶小兜里,疑惑瞅瞅逐漸關上的窗格縫隙中,滿臉糾結之色晃著腳步離開的青龍大爺。
……
武關氣壓十三州,不畏山河萬丈長。
雍州城以北百公里地,有一座狹長城池,名曰武華城,下包邙河之險,上扼眾山之要,自古素有‘蟒都’之稱。
這般地形之下,城內道路卻修得寬敞筆直,尤其是中心一條南北之路,蜿蜒而上,直延伸到遠遠一座高牆圍立的門派下,兩側房屋高低起伏,煞是獨特。
此時正值入暮時分,謝嶴在車內掀開窗簾,饑腸轆轆環顧四周。沿街酒肆林立,厚腿樸實木桌旁,圍著不少人大碗喝酒;路上隨處可見一些背掛長槍的門派弟子,皆是朱衣灰罩,勁裝武衫。
「這是武華城一禪修大派,恆華派,」看到謝嶴好奇神色,雪禪小聲道,「我在畫舫時便听人說過,這恆華派的弟子不沾酒肉,不近,除了蓄發之外,清規戒律與那佛門寺廟無二。」
「酒肉不沾?」謝嶴望著滿街隨處可見的大盤肉、大碗酒,嘖嘖搖頭,「這群和尚還真是會找地方修行。」
「這般苦修之人,陽氣味道倒是不錯。」戎睚斜躺在另一邊車窗下,翻著一本封皮花哨的書冊。
「叱嗷!」一只灰爪閃電飛出,重重拍在某一頁上描繪的烤全豬,利爪在其余書頁上直戳了幾個窟窿。
戎睚腦門霎時蹦出青筋,「本大爺連豬骨頭都不會讓你這蠢妖吃到!」
「叱吼!」灰毛尾巴渦輪掃龍顏。
「哧哧!」威武龍爪狂舞欲斷尾。
就在謝嶴被飛來書脊砸上腦門、兩眼怒瞪正要提聲喝止時,車外忽然傳來一道雷咒法術之聲,只見隔著兩條街的半空上,一條大蛇被落雷轟中,一名帶著斗笠之的恆華派弟子站在朱瓦高粱的屋檐上,一掌虛空一抓,那蛇便擎入了掌中。
巨蛇搖尾擺首,蛇尾猛襲這人天靈蓋;這人動作極快,速捉蛇尾猛一扯,單憑兩指,竟使得蛇妖慘叫連連,生生痛暈,腦袋一軟垂在了屋檐上。
「咦?」謝嶴看的分明,這恆華派弟子招數套路至剛至陽,剛才那一招羅葉擒拿指,正是佛門功法。
難得遇見走同樣功法路線的人,謝嶴心情頗為激動,然而還沒多看兩眼,那人縱身飛下,竟是直直朝這馬車而來。
謝嶴立刻把腦袋縮回車廂里,「這、這人貌似是朝這里來?」
「哼…這長毛和尚鼻子倒是尖,」戎睚饒有興趣挑眉,「估計是聞到了這一車的妖氣,所以前來打探。」
一車妖氣……
謝嶴望著霸佔半個車廂的青龍大爺、蠢蠢欲動的耳包、面帶憂色的雪禪,眉頭狠狠跳了跳。
嘖,自己該說幸好戎睚平日里妖氣總是收斂狀態麼!
謝嶴飛快在手腕上纏上戎睚的頭發,正改變面貌,就听一道渾厚聲音在車外響起。
「恆華派弟子岩休,敢問車內所坐何人?」
謝嶴迅速把手中妖界版旅游手冊塞到戎睚衣擺下,撩開簾子跳下,一臉坦然拱手。
「幸會幸會,在下辦事路過此城,正欲采買物資,不知岩大俠攔住馬車,所為何事?」
腳跟沾地後,謝嶴才發現此人身量極高,胳膊頂自己大腿粗,氣息沉斂綿長,一看便是內息極為精純之人,不過……
謝嶴兩眼嗖的放光。
這種感應……這人與經書有關!
「大師兄!」此時圍聚來了幾名恆華派弟子,半是戒備半是好奇打量謝嶴。
這位名叫岩休的大師兄依舊帶著斗笠,只露出剛毅下巴,「小兄弟,多有得罪,我觀此車妖氣甚重,不知是妖孽害人還是其他緣故,故此攔車一問。」
謝嶴望著那斗笠片刻無語,也不知他是從哪里‘看’見自己是小兄弟,「岩大俠客氣了,這車上確實有妖物,不過是在下所收之妖,不會害人。」
「收妖?奇了奇了,入了那鎖妖袋,妖氣還能被大師兄發現?」
「莫不是那妖物太厲害?」
「或是這人用了鎖妖環,馴服而不入袋?」
幾名弟子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打量馬車的目光越來越好奇。
岩休一抬手,身後議論聲立刻戛然而止。
「小兄弟若是不介意,可否讓我一觀車內?」岩休語氣沉穩而謙遜,「只要確認了這車內的妖物于城內百姓無害,我等便再不叨擾。」
因為打上了這恆華派的主意,謝嶴說了句‘稍等’,匆匆鑽進車內,很快又鑽出來,十分配合掀起了車簾。
只見寬敞車廂內,一名遮面女子素手倒茶,一人背對這里喝酒,一只灰毛獸妖老老實實蹲在車內,一頭蓬松亂毛遮住了兩只眼楮,腦門上箍著一圈鎖妖環,看起來分外無害。
「喝!真的是用鎖妖環收的妖!」
「沒想到這少年年紀輕輕,收妖之能甚是了得!」
「不過…這妖怎麼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謝嶴低咳一聲,一手按住自家獸妖蠢蠢欲動的爪子,坐在車板上抬頭,「大俠可曾看好了?」
從這個角度能看到那人高挺鼻梁,謝嶴忽然覺得有些熟悉。
「喝酒的那位呢?」岩休突然開口。
嘖…眼神還真是尖,明明戎睚都改變發色了!
謝嶴模模鼻子,正糾結該如何請動戎睚大爺配合,就見他轉過頭來,漫不經心掃了車外一眼,一手勾開輕薄領口,露出瑩白傾長脖頸上的鎖妖環。
「咕咚……」
不知是誰的口水聲分外響亮,岩休猛然回頭,眾弟子霎時齊齊低頭看腳尖。
謝嶴︰「……」
這大師兄的威嚴雖然阻擋得了視線,卻仍有微弱聲音若有若無飄來。
「這、這妖一看就很厲害!」
「沒錯沒錯,這少年能收了這兩只妖,說不定也能收了咱們後山那只!」
「出去請其他門派的人還沒回來,不如叫著少年先試試!」
…咦?咦咦?!
謝嶴正想著如何混入恆華派,如今一個機會就從天而降,頓時心花怒放,連忙開口誠懇道,「敢問大俠,可是有何收妖難事?若是不棄,不妨讓在下試試看。」
「…怎能勞煩小兄弟?」岩休十分遲疑。
謝嶴眨眨眼,扭頭看向車內,果斷賣寵求榮,「耳包,打滾。」
灰毛獸妖立刻在車廂內滾了一圈,無比听話,只是礙于地方不夠大,看起來頗為憋屈。
謝嶴模模自家獸妖腦袋安慰,面朝另一邊,「戎睚打…咳,伸手!」
一只似凝聚天地精華的手掌搭在謝嶴左手上,毫不拖泥帶水。
「如此大俠可否認同?」謝嶴頂著身後驟然騰起的森森煞氣,擦擦冷汗干笑。
「不想這鎖妖環效力如此之大,」岩休感嘆道,「可是小兄弟急著趕路,若是因此誤了正事…」
「哪里哪里,在下自幼喜讀經書,本來就打算前往貴派拜訪,切磋經文,」謝嶴臉不紅氣不喘,一臉誠懇說道,「所以在下也是出自私心,大俠無需多慮。」
「小兄弟倒是痛快人,」岩休語帶笑意,爽快一抱拳,「那便有勞小兄弟了。」
說罷,一手抬起,把斗笠取了下來,寬厚一笑。
「我前幾日捉妖傷了面,因而遮臉以免嚇著旁人,如今再戴著斗笠,卻是失禮于小兄弟了。」
斗笠下,這人頭發束得整整齊齊,一張臉輪廓分明,寬眉朗目上,一道粗礦疤痕從眉心斜過,極是猙獰。
謝嶴倒吸一口氣。
不是因為這道疤,而是因為這人,她確實見過……在榭箏遨的記憶里。
混元真丹瞬間吐出數個記憶碎片,連在一起,拼成了一幅讓謝嶴差點跌回車內的畫面——
破舊古廟內,這人渾身蕭殺,長槍刺入榭箏遨胸膛,見她兩只手臂掙扎亂舞,頭發披散,一臉厭惡抽出長槍,揮手毫不留情斬了那雙臂。
「這等下作齷齪之手,還留著作甚——!」
作者有話要說︰再有一兩章,雲濕佷就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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