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362年9月93日,黃昏。
七色星球,藍國,邊荒。
夕陽漫天,雲霞周邊卻有一層銀線,是風雨欲來的預兆。
經過18天的曉行夜宿,我們一行終于抵達藍國。過了白藍邊境線,我才真的長出一口氣。
我前世叫胡泊,時年28歲,今生叫琥珀,現在17歲,是個靈魂穿越者。我前世是世家大小姐職場女強人,偏執的無神論者,從無信仰百無禁忌,大概就是因此才被那位神佛見棄,讓我撞車慘死魂游地府穿越重生一氣呵成,為我徹底洗腦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我現在神馬都信,可為時已晚,在這個陌生星球七色國度君主制古代混得淒慘無比,堪稱為穿越史上最倒霉的穿越女。人家穿越都是風生水起春風得意,大權在握美男入懷。我穿越重生兩年了,卻房子車子票子老子美男子,神馬都沒有,無依無靠,一事無成。
如今因種種原因,被迫從白國遠嫁到藍國,和這個身體的原主人的未婚夫歸海•雲開成親。
歸海•雲開是藍國大將,又是七色第一大連鎖服裝店「天衣無縫珍寶坊」的大少爺,年輕英俊年少多金,听起來實在是個金龜婿。可我沒逃跑的原因卻不是這個,而是答應了別人,要坐實已婚婦女的名頭,好讓喜歡我的男子死心。
我前世便是因情而死,今生又連遭情殤,已經對愛情婚姻不抱幻想,所以便信守承諾,老老實實的跟著只見了一次面的便宜未婚夫回了藍國。
藍國是七色著名的水鄉,一隅接壤白國的冰海,可已是冰海末梢,海水非但不冷反而四季恆溫,滋養得周邊島嶼美麗非常,因自古便是水精靈族的聚居地,所以該處海域又叫做鮫人海。
鮫人海有多支分流,最大一支叫波瀾江,是藍國和荒荻女國奠然界限。若非有這道屏障,喜文惡武好吃懶做的籃國人不知已被野蠻悍勇的荒荻女族欺負成什麼樣子。
鮫人海的其余分支多流入藍國內陸,致使國內河流湖泊交織縱橫,許多城市建在水上,以橋梁相連用舟船代步。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藍國漁業發達,造船術亦是七國之最。藍國人喜美食華衣,藍國的食物和絲錦繡衣俱都號稱七色第一,令其余六國趨之若鶩。
我們才入藍國,位處邊荒,距離美麗的內陸水上城市還遠得很。天色將幕,又起了風,藍國雖然比白國溫暖許多,但畢竟是寒冬臘月,露宿荒野的滋味絕對不會好受。
我因心情不好,一路窩在馬車里,倦怠懶動少言寡語,和來迎親的便宜夫君歸海•雲開總共也沒說上三句話,所有事宜都由陪嫁丫鬟小六出面打理。
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我發現歸海•雲開話雖不多,但為人處事穩重老成,一貫溫文爾雅從不疾言厲色,隨從侍衛卻俱都心悅誠服,對其恭敬有加。
車轔轔馬蕭蕭,又向前走了一個對時左右,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風亦更大,咆哮呼嘯,聲勢駭人。
馬車外突然響起歸海•雲開溫潤的聲音,「我記得來時在這左近見到過一處客棧模樣的建築,但因急著趕路晝夜兼程,沒時間停下來休息,便也沒太在意。伶舟,你帶幾個人四處找找,看能否找到那家客棧,」
伶舟的聲音一如他的人,機敏清亮,「喏,小的這就去辦。」伶舟是歸海•雲開爹身小廝兼侍衛首領,其自小服侍歸海•雲開,陪侍歸海•雲開習文練武,一同長大,對歸海•雲開死心塌地忠貞不二。
馬蹄聲隨即響起,但不過一會便又回轉,伶舟的聲音中滿是驚喜,「主子,您記性真好,前面不遠處果然有家客棧,我們今夜有地方住了。」
豎著耳朵偷听的小六,悄悄拍手喜形于色的道︰「小姐你听見沒,找到客棧了。」
我懶懶倚在車廂上,膝上蓋著厚厚的羊絨毛毯,懷抱藍銅鎏金暖手爐,不甚在意的道︰「即使露宿,我們也是住在車里,找到客棧否,與你關系不大,這樣高興做什麼。」
小六撅嘴,道︰「啃了一天的冷饅頭涼點心,再也不想吃了。有客棧就有熱氣騰騰的飯菜,我自然高興。」
說話間車馬已行至客棧前,隨行的喜娘在外面招呼我們下車住宿。小六忙給我披上雪狐裘,先打開車門跳下去,再伸手來扶我。
我搭著小六的手,在兩個喜娘左右攙扶下順著車凳慢慢走下來,其實我這體格那里用擺出這等仗勢,一躍而下輕輕松松。但藍國諸人都不知道我的底細,我初來乍到也不想生事,干脆韜光養晦,一路深居簡出裝閨閣弱質。
說是客棧,其實不過是一座土坯樓,門上高挑個布檔做招牌,簡陋異常。但在這荒郊野嶺,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已屬不易,沒得挑剔。
進得門來,里面倒還干淨,一水的粗木板條桌椅,擦得 亮。
店內沒有客人,只幾個伙計在打瞌睡,見我們進來,一對老板樣子的夫妻滿面堆笑的迎了上來。這世界歲月亙長,人均年齡100歲(一年10個月,一月100天),二十到五十歲的人都差不多,臉上飽滿光潔沒有多少皺紋,實在難以確定具體年紀。
那男子肥頭大耳滾瓜溜圓,非常典型的飯店老板模樣。那婦人相貌普通,穿得卻十分花俏,上身著粉藍色撒花小襖,下裳是湖水碧的山川地理裙,腰束紅菱,上掛玉佩香囊。一個邊荒客棧的老板娘都穿成這樣,我有些理解為何盛傳藍人好華服了。
那婦人看見當先走入的歸海•雲開英武俊朗眼楮倏然一亮,扭腰擺臀的款款迎前,嬌笑道︰「我說方才燈花怎麼一直爆,原來是有貴客臨門。客官們快請進,是住宿還是打尖,今兒早才殺了一頭大黃牛,肉煮得稀爛,下酒正好,鍋上還蒸著大肉包子,餡大皮薄,咬一口泚泚直流油。」
「老板娘真會說笑,都這個時候了,當然是要住宿,若只打尖我們豈非要露宿荒郊?」伶舟笑嘻嘻的搶前一步,攔住老板娘和其周旋。他年紀雖輕,說話做事卻極其圓滑,口齒伶俐面面俱到,不像個小廝倒似個經商多年的小老板。加之眉清目秀相貌討喜,在什麼地方都能很快混熟混開,是歸海•雲開的得力臂助。
那婦人見風使舵,忙忙笑道︰「哎喲,瞧我這張嘴,平日里說習慣了,也沒注意天色便順口胡說,小哥千萬莫怪。住宿可比打尖錢多,我們當然歡迎之至。」
說話間,眾人已經分頭落座,我們一行二十余人,坐了五張桌子,我和歸海•雲開在上手第一桌旁坐下。按照七色規矩,婚禮前期新娘和新郎是不能見面的,更別說同桌吃飯,但出門在外,經常風餐露宿,早破了這個規矩,慢慢大家也就不在意了。
歸海•雲開適時向那老板點頭微笑道︰「多上些熟肉和包子,酒就免了,沏幾壺熱茶來吧。」
那老板滿面堆笑的答應下來,回首吆喝一聲,不到片刻那幾個伙計就托著大食盤,送上熱氣騰騰的熟肉和包子,並每桌一大壺熱茶。
眾侍衛隨從早就餓了,紛紛抓起肉包子大嚼,並連連點頭說好吃。
我和歸海•雲開卻候小六伶舟要來清水,月兌去皮裘淨過手臉才重新坐下。小六、伶舟也在我們的示意下打橫坐在下手處,四人一桌開始吃飯。
那熟肉包子聞著雖香,但看起來油膩膩的,我自小挑食,重生後雖歷經磨難卻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除非不吃就會餓死,否則輕易不會勉強自己。因此端起茶杯想喝兩口熱茶了事,輕啜一口,水澀茶苦,難以下咽又偷偷吐了出來。
小六咕咚咚喝下一大杯熱茶,掰開一個包子正想吃,看見我這個樣子擔憂的問道︰「不合小姐胃口麼?我去跟店家給小姐要碗米粥來……」
我輕輕搖頭,「不用麻煩了,我沒胃口,你吃你的。」
「呸……」歸海•雲開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突地又吐了出來,霍然挺身站起揚聲喝道︰「這肉不對,大家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