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聞言,趕忙走去將丸藥尋出,拿鹽水化了,端與陳杏娘吃。♀(菇•涼•小•伙最愛上的)
陳杏娘接過藥碗,繃著一口氣咽了下去,冬梅又遞上一盤蜜餞,她拈了一塊醉梅含在口中。冬梅問道︰「太太可好些?這顧大夫的藥,也吃了有些日子了。」陳杏娘點頭說道︰「他這藥倒是很有些神效,每每病發起來,吃一丸下去就好的。只是這病卻總不見大好。」冬梅從旁說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里有這樣快。太太既覺得好,吃下去就是了。慢慢兒的,就會好起來的。」陳杏娘不疑有他,叫她將藥收了起來,說道︰「叫寶珠到廚房知會一聲,中午飯菜少些油膩。」冬梅應聲去了,陳杏娘便獨個兒在屋里養神。
傅月明同著幾個姊妹信步往後園去,行至半途,傅薇仙趕人眼錯不見,自家走開了。唐愛玉推說要淨手,尋僻靜處去了。唐春嬌同這些人是沒話好說的,也隨意尋了些由頭,自逛去了。剩下陳秋華並陳昭仁兄妹兩個,傅月明因前頭上房里的事,略覺不好意思,又深知陳秋華的心事,便尋了幾句話,向陳昭仁說道︰「老爺正同睿哥兒在堂上說話,你們兄弟兩個也還沒有見過,不如趁這空子去見上一見?」陳昭仁望了她一眼,低聲道了個「是」字,便轉身往前頭去了。
只余傅月明與陳秋華二人,陳秋華立在那兒,寒著臉,一字兒不發。傅月明見此處不好說話,便笑道︰「我那兒今年才炮制的菊花蜜,妹妹過去嘗嘗?」陳秋華知她有話要說,當即點了點頭,二人一道往愛月樓去了。
走到愛月樓,傅月明讓陳秋華入抱廈內坐,叫小玉沖了兩碗菊花蜜上來。
陳秋華取了一碗,捧在手上,不吃也不言語。傅月明見她神情清冷,不禁微微一笑,說道︰「這菊花蜜清熱降燥,妹妹不試試?倒是頂好的東西。」陳秋華冷笑道︰「姐姐打小吃床用度哪一樣不是頂好的?就連夫婿,也是揀頂好的配!」傅月明听她這話語甚酸,便將茶碗放在桌上,向她正色道︰「我知道你心里惱我。然而,這樣于你有何益處?熠暉此去,不論中與不中,于我們皆沒什麼妨礙,雖是太太一心指望,但我家實在不難于此。然而你與我不同,外祖家道中落,倘或你嫁與一個這樣的夫婿,過門後的清貧日子可挨忍的過?妹妹打小身子孱弱,外祖與舅母都十分疼愛,並不曾叫你吃過半點苦頭。你若嫁到這樣的人家,操持家務的那份辛苦自不消說,就是日子也不好過的。外祖家中又是那樣個境況,自然接濟不得,可要怎樣好呢?」
陳秋華聞言不為所動,只冷笑道︰「如此說來,姐姐倒是處處為我著想了。只是我的禍福隨我自己,我日後是飛黃騰達還是吃糠咽菜,皆由我心,不用姐姐來替我操心!」說畢,她心念一動,忙又問道︰「你適才所說……先生這是去京中赴考了麼?」傅月明並沒答話,只是點了點頭。
陳秋華靜了一陣,方才一臉怨懟道︰「先生那樣的人,最是個灑月兌自在的性子,竟然為了你甘願入那名韁利網!我不懂,你們才相識多久,就好到這般了?!」傅月明一時語塞,心道︰這里頭的緣故同她可說不明白。只是慢慢說道︰「妹妹可信緣分二字?」陳秋華垂首默然,半日無言。傅月明淡淡說道︰「這世上有些人,傾心相托並不需相識多久。我與他,便是如此了。」
聞听她如此說來,陳秋華面色愀然,仍是一字不發。
傅月明又溫言說道︰「天下男子眾多,妹妹乃瓊閨秀玉,資質出眾,豈無良配?又何必執泥在一人身上,入此魔障?」話音落地,良久陳秋華才冷然一笑,說道︰「姐姐也不必再勸,我陳秋華再不濟,也沒到了不知廉恥,死命糾纏的地步。」傅月明見她松口,笑道︰「妹妹若能想通,自然最好。」陳秋華面色清冷,只淡淡說道︰「姐姐無需憂慮,我並不是那樣的人。」
二人坐了一會兒,上房里丫頭冬梅來說︰「太太請兩位姑娘過去,說有樣東西要給姑娘們看看。」陳秋華听聞,便起身要去。傅月明心念一轉,笑道︰「妹妹先行一步,我重新勻勻臉就過去。」陳秋華不疑有他,起來隨著冬梅去了。
傅月明旋即叫來小玉道︰「快去將愛玉姑娘請來,再同春嬌姑姑說一聲。」小玉會意,應了一聲便邁不出門。
只消片時,唐愛玉同著小玉過來,與傅月明見過。傅月明笑道︰「前頭等著我過去,長話短說罷,那邊你可都安排好了?」唐愛玉說道︰「都妥當了,有姑娘的信物,哥哥必是信的。只是待會兒,姑娘還是遣小玉姑娘去說一聲的好。」傅月明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我理會得。」說畢,便起來,果然依著前頭同陳秋華說的話,到里屋去重新勻了臉,換了件衣衫,方才出來,到上房去了。
陳杏娘吃了藥,已緩過來了,正同陳秋華說話,又問道︰「月兒做什麼去了?怎麼還不見來。這愛玉丫頭也不見蹤影了。」陳秋華意興闌珊,搖了搖頭沒有言語。唐春嬌連忙笑道︰「大姑娘在後頭說要換件衣裳,愛玉同園子里看花兒呢。」陳杏娘听了,並未多想,只說道︰「就這麼半日的功夫,又換什麼衣裳!」
正說話間,傅月明已姍姍而來,進門就笑道︰「才到後頭去走走,母親就打發人來喊了,有什麼要給我們看的?」陳杏娘說︰「前回鋪子里的程伙計自廣東帶回來一些玩器,我說給你們拿去擺。才叫她們亂了一回,就給忘了。」說著,就叫寶珠與冬梅到里間去開箱子。
少頃,兩個丫頭捧著幾樣玩器出來,放在桌上。傅月明打眼望去,卻見是一尊粉彩瓷琺瑯瓷人兒,一扇青瓷嵌梨木板插屏,另有一只黃瑪瑙掛瓶,料子雖不見昂貴,但做工卻算得上精良,放在屋里倒也亮眼,便說道︰「母親自拿去擺罷,給我們做什麼!」陳杏娘說道︰「我嫌這些東西太花哨了,我老人家了,用不上這些花花黎黎的,你們年輕小姑娘倒正好拿去玩。」說著,略停了停,又道︰「統共就這麼三件兒,你們一人拿一件去罷。」眾人皆知陳杏娘便是為此才沒叫傅薇仙過來,心中會意,面上都不提起,各自選了一件,謝過陳杏娘,叫各自的丫頭收了起來。
半晌,唐姑媽同陳氏又回來,前頭堂上也打發人過來,說道︰「花廳里擺下飯了,老爺打發人來請太太、姑太太、嫂子並各位姑娘過去。」
眾人听說,便都起來,隨著陳杏娘一道去了花廳。原來今日人多,堂上坐不下,天氣又涼,恐園子里起風沙,傅月明便私下吩咐了在花廳上擺飯。
來至花廳,傅沐槐同唐睿、陳昭仁都在,三人相談正歡。眾人見過,便都圍桌而坐,照例是傅沐槐坐了首席,幾個太太兩邊打橫,小輩們便依著往下陪坐。
桌上早已先上了八個涼碟兒,丫頭們抱壺上來斟酒已畢,傅沐槐便笑道︰「今兒是十五,合家團圓的日子,咱們這幾家人難得聚在一處。今兒便趁著這個日子,好好聚上一聚。」言畢,當先舉杯,眾人也依禮而行,各自一飲而盡,當即開席。
傅沐槐環顧四周,便向陳氏笑問道︰「怎麼岳父今日倒沒賞光?」陳氏連忙笑道︰「父親本說來的,只是進了秋天氣涼下來,老寒腿發作起來了,今日萬不能來。只讓我來同妹夫說一聲,缺席實在對不住了。」傅沐槐點頭笑道︰「我就說,若非如此,岳父是再不會不來的。岳父這老寒腿也有年頭了,年年的遭這茬罪也不是個事兒,還是請大夫好生看看的好。」陳氏說道︰「可不怎的,只是他這病也是多年的病根了,吃了許多藥也不見什麼效驗。只好就這樣,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就請宋大夫給開上些膏藥來貼貼,也煎些湯藥來吃。吃了,就好些。」陳杏娘在旁听了,便接口道︰「這宋大夫的醫術不行,倒是這個顧大夫,朝里退下來的太醫,很有幾分手段。我近來一直吃他的藥,覺得很好。嫂子回去,不如也請他給父親看看。宋大夫雖是積年在城里行醫,究竟是草台班子出身,登不得台面。開出來的藥,都是些不疼不癢八面風的,沒多大的效驗。」陳氏因前頭的事兒,並不想與她爭執,只說了句︰「這宋大夫一直與父親看著,倒不好隨意換他的。」就罷了。
唐姑媽眼見傅沐槐兩口子只顧同陳氏說話,冷落了自家,心里便有幾分不忿,又不好當面說什麼,便私下踫了兒子一下。
唐睿會意,旋即端了酒盅起身,向傅月明敬酒笑道︰「听聞今日是妹妹的生日,表哥無以為敬,借此水酒一杯,祝妹妹青春常駐,早得佳婿。」幾位長輩听這祝詞甚是輕浮,皆有些不悅,傅沐槐夫婦二人尤甚。只是礙著眾人面前,也不好說什麼。
卻見傅月明起身還禮,說道︰「難為表哥記著月兒的生辰,月兒多謝了呢。」說畢,便向他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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