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那像他現在這樣,藥物就不用說了,您肯定比我清楚,他還需要物理降溫麼?」祝玨聯想到冰床冰室什麼的,不是說躺在千年寒冰床上可以延緩病情續命的麼,她不在乎為他建造一個無菌的冰室出來。
「這個效果恐怕微乎其微吧,就算要這麼做,也不能牽動他的傷口,只能在四肢和頭上擦拭些酒精之類的物品,給他降降體表的溫度。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這個方法究竟對病人是好還是不好,畢竟這里的無菌室並不是真正的無菌,多一個人進去,就算經過消毒又穿著醫院的服裝,也會帶進去一部分細菌的。」醫生回到道。
祝玨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好的,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沒事,哦,對了,還有一點,他的體溫不是一般的高,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如果腦子燒壞了,很難醒過來。」醫生給她打了預防針。
祝玨愣住了,醫生走了,夏山轉移了。
站在病房外面,隔著玻璃,祝玨就這樣默默地看著他,還沒有渡過危險期,蒼白的臉色,身上連接著各種儀器,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祝玨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淚腺有這麼發達。
,只要你還活著就好,只要儀器屏幕上的數字還在跳動就好,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度過危險期就好,就算你不肯醒過來也沒有關系,你這樣靜靜躺著好了,我會像你在我昏迷的時候做的那樣,耐心的等,等到你醒過來的那一天。
如祝玨所願,夏山的燒漸漸退了下來,就像醫生說的,一個成人發燒溫度這麼高,體內的黴都失去了活性,很多正常的生物化學反應不能進行,身體機能就會出錯,一個健健康康的人,要是以這種體溫維持個幾天,恐怕也不行了。
一天後,夏山月兌離了危險期,即使體溫還是有點高,可總算是變到了手術後病人體溫的正常範疇內。祝玨沒有給他換病房,雖然老是待在無菌室里會導致免疫力降低,但現在是特殊情況,能多待一天是一天,等其他無菌室都被佔滿了,還有高危病人需要的話再讓出來,反正醫生還沒有趕人。
溫雅和風璟也在這個時候從京城出發了,保鏢匯報說夏山和祝玨在國外遭到槍擊的時候夏家和王家的人都急瘋了,想著要全體出動來n市,但那是不可能的。老王和老夏的身體經不起折騰不用說,他們的身份也不是說出國就能出國的,夏崢和王慕青現在也算是身居要職,向上提交申請出國的報告到通過批準最快也要好幾天。
後來大家听說祝玨中彈的是肩膀,夏山也月兌離了危險期,才稍稍安心一些,于是溫雅和風璟就作為兩家的代表趕過來了。
保鏢們把人接到醫院的時候,兩人就看到祝玨呆呆地站在病房外面,眼神直直地透過玻璃看向里面,再看無菌室里面,夏山還是插著一些儀器躺在病床上。里面那個也好,外面那個也好,都是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對外界事物沒有多少反應,好像把其他人都隔絕在了他們兩人的世界之外。
溫雅叫了一聲「大寶」,但祝玨像是沒听見一樣,也沒有轉過頭來搭理她,于是她只能走到跟前再喚了幾聲,這下總算是回答了,但也只是「嗯」了一下,叫了聲「舅媽」,眼神還是直勾勾的保持原來的方向,一點都不偏離。
溫雅有點慌了,這個樣子像是遭受打擊過大,得自閉癥的前兆啊。一路上,保鏢們把祝玨和夏山的傷勢匯報地很清楚,風璟和溫雅也都心里有底了,但是祝玨現在的情況卻沒有被提到過,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風璟也上前模了模她的額頭,顯然體溫比正常人要高,已經發燒了,「小玨你怎麼了,自己傷還沒好,怎麼就不好好注意呢。」
「我沒事,不用擔心。」祝玨回答地言簡意賅。
溫雅見跟她交流要她說出個所以然來是沒有希望了,還是詢問了保鏢,「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保鏢小聲地開口了,「從夏公子做完手術轉移到無菌室里面以後,祝小姐就這樣了,一直待在這里看著里面的情況,說是要看著他度過危險期,後來夏公子燒退了,月兌離危險期了,她還是不肯走,又說要等他醒過來。」
「這兩天大小姐覺也不睡,就一直待在這里,飯倒是吃,不過都是我們帶過來,她扒拉兩口就了事。也不怎麼開口說話,我們跟她講話倒也有反應,只是反應很慢也很淡,就像剛才那樣沒幾個字,只有醫生來詢問檢查狀況的時候才有主動說一些。」另一個跟隨祝玨多年的保鏢補充道。
「她兩天沒有睡覺了?就一直站在這里?那她自己的傷怎麼辦?」風璟心疼兒子,也心疼兒媳婦。
「祝小姐站得累了會坐一會兒的,可能是坐著的時候視線不好,所以她大部分時間都是站著的。」回答問題的保鏢有些心虛,「她從做好手術之後就沒有去理會過自己肩上的傷口,我們怕她傷口會感染會發炎就催她去休息,她就說了一句不想走,我們再勸,她就不理我們了。醫生說她現在左邊的手一動就會牽扯到傷口,我們也不敢強制把她帶去病房。」
「那醫生怎麼說。」溫雅知道就算手術完成的再好、包扎得再完美、傷口愈合得再快,也經不起這麼折騰。
「醫生肯定是說讓她去房間里躺著,做完手術確實會有些發熱,需要好好休息,我們每隔三個小時就叫護士過來給她量一次體溫,一直都在三十八度以上,但她就是不肯走。」保鏢也很無奈,「您也知道大小姐在某些事情非常的偏執,她決定的事情很難再改了。以目前的狀況來看,我們偷偷把她劈暈了送去病房休息她倒不會發覺,但由于她現在身上本來就有傷,我們不敢下手,怕又傷到她。」
兒子已經昏迷不醒了,要是兒媳婦也倒下了,那可怎麼辦啊,這下就連平常比較淡定的風璟也急了起來,更別說溫雅了。
「大寶,你先去休息好不好,舅媽在這里看著,你放心吧,有那麼多人在這里呢,小醒了一定馬上告訴你,大寶,听舅媽的好不好。」溫雅本來想抓著她的肩膀,把人掰正過來看著自己,但又怕踫到傷口,只能抓著她的右手,輕聲細語地說著。
「不用,我沒事。」祝玨不為所動。
「小玨啊,受傷我也擔心啊,但是再難過也要有個度,你得先把自己照顧好了,到時候醒過來了,你卻倒下了,那他不是還要著急,一著急病情加重了怎麼辦。」風璟搬出了夏山,「你就听話,去睡一會兒吧。」
「不會倒下的。」祝玨的意志很堅定,睡著的時候她控制不了自己什麼時候醒來,但醒著的時候她能控制自己不會倒下。
她什麼都不想顧,什麼都不想管,就想一直看著他。听過醫生的話,她怕自己每進一次無菌室都會帶進去一些細菌,就會增加一點夏山的危險性,所以她盡量得克制自己不進無菌室,不能觸踫到他,可是現在,難道連看著都不行麼。
溫雅和風璟輪番上陣,終于體會到了保鏢們的無計可施和無話可說。
「你去找醫生來,給她注射鎮靜劑也好麻醉藥也好,先讓她失去意識再說。」溫雅知道祝玨的有多固執,踫到這種情況也只能狠下心來處理,她把其中一個保鏢叫到遠處,低聲吩咐道。
「大小姐不讓注射任何藥物,也不吃藥,她也怕藥物里有讓人昏睡的成分。」保鏢如實匯報。
「那就讓醫生告訴她,如果她再這麼發燒下去,不用多久自己就會昏迷了,給她注射的消炎藥是給她退燒用的。」溫雅順著祝玨的思路走,站在她的角度想問題,既然不想見不到夏山,就不能要自己暈過去,那就勢必得吃藥打針。
「好的,我這就去。」保鏢健步如飛,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祝玨就算同意打針了,也不會挪動身軀去病房里輸液,醫生和兩個小護士很貼心的推著小車前來無菌室外面服務。祝玨也配合他們在自己右手上扎針,只要不擋住自己的視線就好,手就遞給他們了,隨便擺弄吧。
一針下去,過了幾十分鐘,強撐著的祝玨終于被藥效放倒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五天後了,溫雅怕她醒來之後又會變得跟之前一樣,而且第二次就不會被注射退燒藥這種理由騙到了,萬一再來個不吃不喝怕她們下藥,那就更糟糕了,索性讓她多睡幾天,即使每天只能靠著葡萄糖等營養液來給她維持身體需求,也比她原先不肯睡覺還沒胃口吃飯的樣子要強。
祝玨醒來後就發現自己在病房里,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她想知道的心里惦記的只有一件事情,甚至在她昏睡的夢里都不敢忘記。
轉動僵硬的脖子想要接著有些昏暗的光線環顧病房四周,剛往右瞟了兩眼她就看到了自己認識的人,病床邊的沙發上是保鏢熟悉的臉,也不管自己喉嚨難受,用沙啞的聲音問出的第一句話就是,「夏山醒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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