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金璨這句話是給梅側妃上眼藥,還真犯不著︰雙方仇怨都已經都結下了,多一分少一分也不會再有什麼本質差別了。
顯然金璨的話威力超群,顧涵沉思片刻,伸手推開兩人之間的小幾,也不在乎舒不舒服,又躺倒枕在金璨的腿上。
金璨笑了,模模他的臉和頭發,「正羞愧自責呢?」
顧涵聲音低沉,「要不是我……」
金璨連忙捂住他的嘴,「金家只剩我一個,我不去找麻煩,麻煩也會自己跑過來的。我看,咱們還是互相麻煩吧。」
自從她立志報仇,要給大秦的親人們討個說法時,就免不了展露才華並經常出現在人們面前,在贏得上位者的欣賞、關注以及禮遇的同時,自然也會成為一些人的下手目標。
風險總是和收益成正比嘛。
不管怎麼樣,她寧可燦爛地毀滅,也不想像原先的自己一樣,因為自卑自憐而像顆無用的蘑菇一樣在陰暗的角落,無人在乎地逐漸腐爛。
隨著思維金璨的視線逐漸飄遠,而如今卻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撫哄她開心,只好小心翼翼地蹭過來的顧涵又牢牢抓住愛人的手,「我會和二舅實話實說。」
金璨聞言,也回了神,「不留面子啦?」
實際上,金璨估計今日之事也只有白蓮花一個人想不通透。
蕭念在親弟弟的山莊里怎麼會真想著「成就好事」?他撐死也就是做個樣子,讓顧涵對金璨生出懷疑之心才是他的目的,另外金璨乃是弟弟蕭懿最重視珍愛的妹妹,一抱一親就能給這三個人尤其是弟弟蕭懿添堵,何樂而不為?
再說,白蓮花姓謝,只要她開口敗壞金璨,就自然得罪顧涵,蕭念還會安排白蓮花在大庭廣眾之下講述一下自己和金家小姐的風流韻事,不管大家相不相信,卻也不得不往深處琢磨︰謝家和顧家別是因此生出齟齬吧?
如今,顧涵的老爹鎮南王正在南面的邊關鎮守,而白蓮花的父親謝永廉可是新任湖廣巡撫……這二位可都是出了名的護短,要是他們因為兒女不合,不知道有多少別有用心的人會前僕後繼地讒言離間了。
多年堅固的同盟毀于一個小小的裂縫……這種事在史書上屢見不鮮啊。
顯然,白蓮花表妹肯定沒想過她自己的舉動,能和家族的命運緊緊聯系起來……
思及此處,金璨不由猜測道︰「你這表妹不至于連謹慎言行都不懂吧?她別是被蕭念拿捏住了?」
顧涵緩緩搖了搖頭,「她是庶出,二舅家里卻都拿她當福星,舅母這個嫡母干脆睜一眼閉一眼,只要她行事不出圈兒也就罷了。」
嫡母盡不盡心……看看顧沛和白蓮花的對比就知道了。顧涵跟他爹一樣,十分樂意與心愛的老婆說起心里話,「言傳身教,言傳尚在身教之前。舅母並沒虧待這個表妹,但是提點和囑咐卻是極少有的。」
金璨在顧涵額頭上輕點一下,「又不是親生的,真打了罵了,別人還不一定怎麼說呢。」
顧涵卻把身子一翻,環住金璨的腰身,「反正……我只管好好教養咱們的孩子。」
這話可真實在,金璨笑道︰「還早呢。」
說了會兒話,時間差不多,兩人一起去看望包扎好傷口的葉靈——在人家大夫們手術的時候非要去見傷員的領導,在什麼時代都很招人煩。
玉嫣小臉微白,繪聲繪色地敘述了當時的情景,並再次誠摯地向葉靈以及一旁同樣掛了彩的侍衛道謝。
進入山莊,每人都有四人跟隨,蕭念佔用了白蓮花的兩個名額,換上了自己的侍衛,于是六個侍衛對上葉靈等四人,其中還有一個幾無戰力的玉嫣。
葉靈第一時間便燃了個報信兒用的小煙花,在顧涵帶著人與蕭懿的屬下幾乎同時趕到,並替葉靈他們解圍之時,玉嫣毫發無損,葉靈他們三個卻都受了些傷,其中還以葉靈的傷勢最重︰左邊大臂上劃了個三寸多長的大口子。
沒蛋也是真漢子!
廠花從沒讓她失望過,金璨與葉靈對視,得到了一個有些蒼白但溫柔依舊的笑容。大家都已經治療妥當,跟顧澤打了個招呼之後,便一起回家了。
給廠花和侍衛們放了幾天假,又讓玉嫣也回去歇歇,顧涵親自上前替金璨拆起簪環,從鏡中看著閃閃那平和的臉,他還是問出了口,「你真不氣?」
「剛才都惱火透了呢,」金璨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可是發脾氣又沒用,還讓你們跟著憂心不是?閑下來正好,我好好琢磨琢磨怎麼報復回去,還真能讓蕭念拿我當軟柿子啦?」
顧涵默然。
金璨反而勸解他道︰「他用陰招對我,我也用同樣的法子回敬。陛下和安國公畢竟還沒撕破臉,如今還有若斯這個大敵犯邊,你此時出手可不明智。」她對顧涵也算推心置月復了,「沒有陛下的授意,你怎麼能輕啟戰端呢?」
顧涵終于開口道︰「總歸心里悶得慌。」
「好啦,知道你心疼我。又不是不能快意恩仇,」金璨伸手拉住顧涵的手腕,「只是不能做得太明顯。」
「你……」顧涵也無奈道,「小嘴兒也太巧了。」
可惜計劃真是趕不上變化,就在金璨和顧涵商量好,要給蕭念個難忘的教訓——至少在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想過要了這位安國公好兒子的小命。
就在兩人一起探望過葉靈,準備泡個鴛鴦浴就上床去的時候,表哥蕭懿忽然到訪。
表哥的風塵僕僕實在是太過明顯,金璨趕忙張羅人備水,備飯食,蕭懿沐浴又換了衣裳回來,看著滿桌的菜肴只動了兩筷子,然後看著顧涵直白道︰「懇請顧將軍回避,我與閃閃有話要說。」
顧涵毫不猶豫地起身,痛快說道︰「我先失陪。」他又不是他那個沒眼色的白蓮花表妹,不知分寸……
房里一時只剩表兄妹兩個。
蕭懿略垂下頭,「沒想到會給你惹來麻煩。」
金璨擺了擺手,「表哥何須說這外道話。不過,」她話鋒一轉,誠懇問道,「表哥能告訴我,你如何跟蕭念結怨的嗎?」
蕭懿緘默良久,直到金璨覺得今天恐怕得不到答案的時候,才听見她表哥輕聲道︰「娘親在听說姨夫與姨夫全家……心痛不已,病得幾乎起不了床,後來听說閃閃你逃得性命,娘親才略見起色,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之後,卻在三天後驟然離世。本來大夫還說娘親不至于這麼快,總有一年兩年可熬……」
金璨听到這里,再難平靜,「難道?」
「不錯。」蕭懿目光極是陰冷,「正是蕭念和他母親下的手。娘親本就身體虛弱,只要把方子中滋補的一兩位藥……用量稍微改動,娘親便無力回天了。我這些日子探查清楚了蕭念的實力,還尋到了當年給娘親看診的大夫。」
自揭傷疤往往比當初受傷時更痛,金璨此時抬手按住了表哥的手背,「蕭念不用回西南了。」
如果說白天的事情,包括自己險些著道或葉靈受傷讓金璨十分憤怒,進而生出報復之心的話,現在她可真真切切地動了殺心——必殺之心。
蕭懿此時卻像是平靜了下來,還安撫金璨道︰「妹妹有心了。但蕭念也有親信和死士守衛。」
事實上,就像蕭念在南安城里沒辦法除去蕭懿,對付金璨也只能用些陰招一樣,蕭懿也沒有條件在城里直接殺死這個害了母親的仇人。
金璨笑了,笑容讓人不寒而栗,「表哥不知道用毒嗎?」
蕭懿苦笑︰他下毒失敗的次數太多,導致蕭念如今對吃食飲水乃至衣著配飾都小心得不得了啊。
金璨听了,平靜道︰「我用的可不是毒。」
「難不成和上次一樣?」蕭懿覺得,讓蕭念斷子絕孫也是個不錯的報復主意。
金璨搖了搖頭,「相信我,表哥。」
當晚,金璨、顧涵、蕭懿和廠花四位「巨頭」密謀了整整一夜。
半個月之後,梅家從西南給蕭念運來的武器抵達,在全部存入秘庫後,蕭念得到了消息,帶著心月復屬下一起前往秘庫查看——武器的重要性不言自明,任何一個帶兵之人都不會輕忽。
別說蕭念了,就是鎮南王在接到兵部押運來的武器後,也要親自去庫房查驗一二,有時還要親自試用以確認質量。
卻說前往梅家秘庫要通過一條地下的石砌密道︰密道僅能容許兩人並肩通過,在秘庫大門和出口兩端都備有盛滿水的大缸——這就是大秦的防火栓了。
這條密道走了太多次,蕭念全沒在意進門後身邊的水缸還在微微冒著氣泡,他帶著人走了幾步,忽听身後鐵門 當緊閉,他立即意識到不對,卻連個抬腿飛奔的姿勢都做不出來,硬挺挺地栽倒在地,掙扎和反抗全都沒有,就這麼靜靜地走完了他的人生之路。
當然陪著他一同上路的還有他那些好心月復以及梅家的幾位管事和一位嫡出公子。
這些人進入秘庫好久,梅家的一位管事才覺得不對,乍著膽子未經允許便打開了出口的大門,情景……讓這位見過大世面的管事也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蕭念是窒息而死,和那些悶死在墓室里的盜墓賊一模一樣。梅家為了月兌罪,也只能宣稱這是個意外。
而蕭念留下的人手,大多數都轉投到了蕭懿旗下,而剩下的少部分人則被顧涵暗地里弄死了一大批……而往密道水缸里加料的人才當然是收到了葉靈暗號的東廠的精英了。
作為蕭念的弟弟,給他收尸的任務自然落在蕭懿身上。
看著棺材里一派安詳的蕭念,蕭懿滿足一笑︰變成尸體的哥哥……你才美。對了,閃閃也說了,省得你以後經歷斷肢梟首之痛,這麼痛快地幫你解月兌,不用謝啊。
蕭念步出靈堂,感覺連呼吸都順暢了,他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聲音微不可聞︰第一個。
想起還在家里等他消息的表妹閃閃,蕭懿眼神瞬間柔和,不由加快了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給大家劇透啦︰蕭念死于氮氣窒息。
這種窒息可能和大家想象得不一樣,沒有掙扎和痛苦的過程,因為氮氣進入身體會造成氮昏迷,所以就是啥也不知道然後……就掛了……幾乎沒得救。
類似事故的介紹在公司的安全數據庫上有好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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