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的紅色花瓣融入飛揚的白色花瓣中。
紅與白相互融合,巨大的樹如同正在汲取大地上所有的力量,將自己的花染紅。
「秩序顛倒了。」倉橋青燈說。
「是你想看到的嗎?」冥王說。
「否。」倉橋青燈說,「但無論如何都無法逃離這一過程,所以,是您想要見的結果才是。」
「……」
「哈迪斯大人,我已說過,是您在不知不覺中追尋我。」
「那又如何。」
「您知道,您為什麼要追尋嗎?」
「為什麼?」
「因為正如這棵樹,」倉橋青燈偏過頭,指向身後,「沒有這片大地,就沒有可站立的根基,但它的樹冠仍在源源不絕地向上滋長,只為了月兌離大地……您認為,它是為了什麼?」
「它只是活著而已。」
「是的,因為是生命,所以才是奇跡;卻也因為是生命,而看不清自己的本質。交錯的樹枝里,它甚至不知道哪些枝條已經開始腐朽了。即便如此,它仍然在向更高處進發。」
「哼,徒勞的生命而已。」
「沒錯,哈迪斯大人,您在追尋的,就是這徒勞的生命而已。以您死國之王的身份。」
冥王的雙眼眯起,分不清是因為逆亂紛飛的花瓣,還是為了想要看清眼前的青年。
貝瑟芬妮……不,不僅如此。他的靈魂中,還藏著更多的東西。
那團光如此耀眼,以至于差點忽略了在其背後的影。
倉橋青燈微笑著伸出小指︰「哈迪斯大人,您答應過我的吧?不要因為一點挫折,就將人世看得黑暗吧?」
「那就再答應我一件事︰不要沉溺于黑暗,但也不要舍棄黑暗。」
大地再次轟鳴開來,奔涌的花瓣蓋住了倉橋青燈的身形。
「因為光與影,是同在的。」他的聲音如是說。
虛空中跌下一個鈴鐺。
聲音輕微,但清脆,恰好跌在冥王的腳邊。
他站在庭院正中,與他的座位相較不遠。
庭院里人很多,喝酒的喝酒,閑聊的閑聊。
瞬捧著花瓣灑向哥哥和潘多拉。
「恭喜!」
「恭喜!」
昔日的戰友們紛紛向他送上祝福。
一派和樂的氣氛。
吉爾伽美什撒了滿地的金磚,卡戎厚著臉皮地圍在他身邊撿金子。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冥王大人剛才的離席。
「冥王,你剛才去了不得了的地方啊。」吉爾伽美什看似隨意地說。
「只是乘此機會,借助了夢的通道。但照你所說,也大致如此吧。」
他撿起鈴鐺,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
「生命之樹,永恆的生命……呵……」吉爾伽美什感嘆道,「本王追尋了一生,諷刺的是,卻在死後找到了。」
「不好意思,請抬一下腳。」蹲在吉爾伽美什腳邊撿金子的卡戎腆著臉笑笑。
「吶,就像這夢境里的黃金一樣,」吉爾伽美什嘲諷道,「明明知道根本無法從夢中帶走,卻還撿個不停。明明已經死了,卻還妄圖著長生。最後從地獄爬出來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卻還以為自己是人……」
「吉爾伽美什!」冥王呵斥道。
吉爾伽美什冷笑道︰「冥王大人,本王與你們不同,也正因如此,有些事本王看得很清楚。」
他端起酒杯,與正在慷慨激昂地鼓舞士氣的伊斯坎達爾隨意踫了下杯。
「干杯吧,冥王,為了你的勝利,還有這片大地上的人、你珍視的人、你追尋的人……這麼多選擇,你選哪一個?」
「……」
「哪一個都很難對吧?而當初,本王的選擇是︰為了目標,拋棄子民。這種事,或許給你幾百次機會你也是不會選擇的,畢竟,你太感情用事了。」
吉爾伽美什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
「要得到什麼就必須做出選擇,做出任何選擇都是必須付出代價的,這就是鐵則。本王以此見證過生命根源之身告訴你,有些事如果不事先考慮起來的話,最後就會和我一樣。當然我已經有了現在的好運,而你是神——但是,神也不是萬能的。」
來自人類最古老的神話起源,古巴比倫中的第一部史詩中的主角,這位英雄王瀟灑地拋下杯子,向一位神祗發出警告後便離席而去。
要警醒,那些東西,順著逆亂的源頭,爬上來了。
喜慶的氣氛也和那些盛放的花一樣,終究散席。
新娘的目光又向這邊瞟來,但自剛才開始就失蹤的冥王只留給她一個背影,便披著黑袍匆匆離開。
連緣由都未曾說明,就這麼錯過了正式見面的機會了。
……
不久之前,她遇到了一個人。一個令她不快的人。
「諸神的最高杰作,最生動的……傀儡……」他拄著拐杖向她走來,然後惋惜地說,「可惜,似乎喝過什麼奇怪的藥物,這個傀儡的身體已經不能用了呢……」
「我是人類。」
「是的,人類,只是你自己是這麼認為而已……潘多拉。」
黑色的眼眸驀地轉紅,這個男人的眼中似乎瞬間閃動起危險的火光。
「回憶一下,你被造出的緣由是什麼?」
——是懲罰普羅米修斯的器具。
一個器具,怎麼能自稱為人呢?這太荒唐了。
他輕蔑地鄙視著她,現在的這個傀儡,連最初的性別都改變了。
「不合格的傀儡,是應當被丟棄的……」
「住口!」她向他揮拳相向,對方卻只用一只手就穩穩地接住。
「對你全身上下的零件再熟悉不過的,是我。所以不要浪費你的力氣了。」
潘多拉瞪著他,但也只能是瞪著他而已。
「放心,我最近對你沒有興趣了,」他用拐杖點點地面,「感謝那種藥物吧,正因你的身體不能用,現在只能再找一個替身了。」
他從她身邊走過,隱隱的氣流透著不安。
「那就暫且活下去吧,仍以這傀儡的身份……」
……
「潘多拉?」一輝喚了一聲。
「唔……嗯。」
她回過神,舒了口氣。
賓離開的差多不了,潘多拉和一輝站在海邊的高台,新娘盤著典雅的發髻,拖著一襲白色的婚紗,神色冷峻而憂郁。
「在夢的外面,我記得我看到哈迪斯大人了,」潘多拉說,「然後這一次,我也見到了。與想象中不太一樣,但是,我還是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從他小時候開始你就沒有和他接觸過……」
「是的,對不起……」
披著婚紗的新娘不知道在向誰道歉。
「如果我的家人沒有死,如果聖戰沒有發生,如果我沒有遇到你,我想我或者還可以稱他作弟弟……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從靈魂而言。」
「……」
「沒有血緣關系,我知道他已經不是我弟弟了,」潘多拉低下頭,「但我也知道,我不可以怪他。而且……無形中,我還是會有這種感覺,他仍然是我的親人。」
海潮送來一波又一波的咸咸的海水味。
「雖然他沒有見過我,但我有偷偷地見過他。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很小的嬰兒,被包在襁褓里,和我四歲時抱在懷里的小東西一樣……只是那時候我懷里的‘弟弟’是沒有任何生命的魂魄罷了。後來我又去看了他。一眨眼,當年的魂魄有了生命,而且……然已經長成了一個活潑的小孩,有時候我會想︰真不公平,當年我母親為什麼生下的為什麼不是這樣的小弟弟,而是那種儈子手……」
「別說了……」
「我知道的,一輝,我失去那個弟弟了,從我背叛冥界開始,我就再不是他的姐姐。這世上,與我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一個都不剩……」
「所以,叫你別說了……」
一輝攬住潘多拉的肩頭,安慰著自己的妻子。
「一輝,我很害怕,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女人在寒冷的海風中微微地發抖,「我害怕有一天,我也會和我的親人們一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到那時,我的家族中人一個都不剩,而我存在的意義也會一並抹去……」
潘多拉,被灌以這個名字的人,僅僅是神的傀儡。
仁慈而殘忍的神啊,將她塑造而出,總有一天,也會將她的生命收回。
「不會有那一天到來,我保證,」一輝許下誓言,「我會永遠在你身邊保護你。」
他輕輕捧起女人的面頰,在深深的注視中,他俯身吻了下去。
綿長的吻,堵住了潘多拉還未說出的一些話。
——是啊,為什麼要迷茫呢?
——只是想守護最初的那份對親人的眷戀罷了。
——哪怕生命有一天被收回,也無礙這份念想。
傀儡是什麼呢?
沒有自己的意識,只是他人操縱的玩偶,是那種東西。
然而,當歷代的輪回孕育出靈魂之後,傀儡還能被稱為傀儡嗎?
擁有靈魂的身軀,追尋著自由。
——那是人。
作者有話要說︰解釋︰
本章的那棵樹,就是生命樹,但是是沒有實體的,而陛下憑直覺賜予其櫻花的「形」。生命樹是逆著長的正著長的是辨明善惡樹,所以花瓣會倒逆,這棵樹是不可以被激活的,陛下的神力一不小心把它重做了系統……于是大家可想而知,咱都要屎掉了。
不過沒關系,可以在重做系統完成之前將它關閉,這個就看陛下的了。
而且根據青燈三三的描述,陛下重啟系統是不可避免的,只是被青燈三三加快了這個進程。原因繼續看下文。
生命樹的概念來自于最古老的巴比倫文明,說白了就是金閃閃掌握真知,所以這兩章的主線劇情他戲份略多。而且篇章一開頭就說了他在神話中的悲催結局……
關于冥後,並非純粹的貝瑟芬妮,應該一開始我就沒有完全承認青燈三三就是貝瑟芬妮,但是他的確又是貝瑟芬妮好繞口,總之他有他的目的,但是對陛下又抱有別樣的感情來自貝瑟芬妮本源的記憶還存在,所以既想得到陛下的寬恕,又不得不做一些違背陛下的事情。
重啟生命樹只是一個步驟,還有很多個步驟等著坑陛下……
現在大家知道羅弗寇說的那句,你陛下現在不殺了他青燈,日後一定會後悔的——的原因了吧?
然後,本篇章完總體來說還是很嚴肅的,明天繼續的日常,這回輪到睡神出場了!
經過讀者的提醒,我驀地發現,一輝結婚我把瞬給忘掉了
阿瞬瞬快用星雲鎖鏈抽死我吧!
于是下個周末出個番外或漫畫補足出場率吧,人太多,原諒我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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