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本就不是駐兵之地,要不是福王來了,這地方平日里也就是幾個小吏及幾個做飯的婆子和看門的門子等人在打理著。
現在福王手下的侍衛和路振飛調來的兵丁都被吸引到了前門,後院里悄無聲息的。
姜飛熊等三人明火執仗,
從牆上躍下後便直奔福王住的屋子。
一個婆子手里拿著一個大掃帚剛從月亮門中轉出來,便看到三個凶神惡煞的大漢拿著明晃晃的鋼刀向自己奔了過來,身子一僵,下意識的就要大喊,卻被撲到跟前的姜飛熊調轉刀柄在脖子後面砸了一下,身子一軟,眼楮一翻,便軟軟當倒在地。
一直沖到了福王所住的屋子前,卻再也沒有遇到其他人。三人對視一眼,正要從屋子的門窗中一起殺進去的時候卻听見姜飛熊身子一縱,悶哼一聲,卻已經是肩膀上血花點點,已然中了彩。
一人執刀凝立,寒霜罩面,正冷冷的看著姜飛熊三人。
正是福王府侍衛統領李子達,他帶人出去攔著那些難民,卻見他們嘴中只是喊著包子饅頭的口號,卻並沒有強攻驛館,稍稍放下心來。但是轉念一想,此事大有蹊蹺,立刻意識到很有可能有人使了聲東擊西之法,欲對福王不利。難道那些人已經知道福王已經有救了,準備孤注一擲了嗎?
念頭一轉,便再也顧不上群情洶洶的難民,也來不及告訴其他侍衛,匆匆往後院飛奔而來,卻正好看見三名刺客正要沖進屋子去。
姜飛熊向樊山堯等兩人一點頭,手中長刀便如猛虎下山一般挾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力向李子達兜頭劈去,隱隱約約竟有呼嘯之聲。李子達心頭凜然,舉刀急擋,兩人頓時戰在一起,金鐵交鳴之聲不斷,風聲霍霍,刀刀直取對方要害,一上來就是拼命的架勢。
樊山堯兩人會意,也不多說,一個飛身撞開窗戶撲了進去,一個則直接一腳踹開大門,殺了進去。
樊山堯踹開房門,去正好看見一個身穿蟒袍白臉無須之人向自己跌跌撞撞的撲了過來,手中竟然舉著一根玉如意,也不言語,上前就是兜頭一刀斬了下去。
那人正是听見外面動靜過來查看的鳳陽守備太監盧九德,他下意識的抓起手邊一根玉如意,一抬頭卻正好看見一柄長刀向自己兜頭劈來,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的便舉起手中玉如意格擋。
喀拉一聲,玉如意一刀兩斷,刀勢不減,深深的譬如了盧九德的左肩,痛的他大喊一聲,聲音淒厲,竟不似人聲,猶如鬼怪。
樊山堯抽出長刀,一腳將盧九德踹翻在地,揮刀一砍,一顆人頭便咕嚕嚕滾得好遠,五官扭曲,頗為駭人。
破窗而進的那名親兵身子就地一滾,已經持刀護著身子,定眼一望,正看見一個賊眉鼠眼,長著一雙吊尾眉的男子看見自己面色大驚,轉身卻欲向里間奔去。
那親兵直起身來,往腰間一抹,一柄匕首赫然在手,隨手甩出,正中那人後心。那人在地上掙扎抽搐幾下便一動不動了。
盧九德的慘叫聲驚動了正在里間照顧兒子的鄒王妃,急忙走出查看,正好看見樊山堯兩人執刀向里間沖來,一怔之下,卻不躲避,反而大聲質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驛館?」
樊山堯心知這位應該就就是福王之母了,心頭一動,大笑一聲道︰「我們乃是闖王麾下大將,今日前來則是取你兒性命。闖王嫌棄你夫君肉太老,想嘗嘗你兒子的肉看夠不夠女敕。」
鄒王妃心中大駭,但是護犢心切,卻是張開雙臂,絲毫不讓,叫道︰「若想殺我兒,先取了老婦人性命再說。」
樊山堯不等她說完,便上前一記手刀,將她劈昏在地,抬步沖進了里間。
里間一個侍候的丫鬟早已經嚇得花容失色,躲在牆角瑟瑟發抖,把頭埋在股間,連看都不看看一眼,生怕招來殺身之禍。
樊山堯也不理她,徑直撲到床前,一看福王正昏昏沉沉瞪在床上,胯下放著一個青花瓷大尿罐,,面色蠟黃,絲毫沒有意識到大難臨頭。
樊山堯曬然一笑,揪住福王頭發,一刀劈下,大好頭顱便頃刻跟身子分離,一腔腥血濺滿了潔白的床幃,異常刺目。
那丫鬟正好此時抬眼偷看,正好看到這一幕,尖叫一聲,竟然嚇得昏死過去。
樊山堯哈哈一笑,將福王的人頭往準備好的口袋中裝,掖在腰間,大步來到外間客廳,卻看見另一名伙伴正在抓著一只毛筆在雪白的牆壁上題字,那字寫的丑陋無比,但卻還是能看明白的。
待他看明白之後,贊一聲干的好,搶步而出。那伙伴看他腰間鼓鼓一個大包裹,知道已經得手,扔下毛筆,急忙跟了上去。
屋子外面的姜飛熊和李子達兩人又是一記大力對劈之後乍然分開,兩人此時都已經是全身血跡斑斑,有自己的也有對方的。
李子達心急如焚,听到盧九德那一聲慘叫後知道更是心焦,出刀如風,狂砍急劈,狀若瘋魔,倒是把姜飛熊一時間給逼的手忙腳亂,險象環生,身上掛了好幾處小彩。
姜飛熊穩住心神,听見里面再無動靜,知道樊山堯兩人已經得手,心中大定,由防守轉向反攻,刀刀凶狠但是卻進退有度,不失章法,漸漸的扳回了頹勢,兩人一時殺的難分難解。
李子達心中焦急,刀勢一塊,便不免露出了破綻,為姜飛熊所趁,身上也傷了好幾處,亦是血透重衣,氣喘吁吁。
樊山堯搶出屋子,看見老大受傷,大喝一聲︰「你的主子已經被我砍了腦袋,要送回北京去給闖王當尿壺。我看你也是一身本事,何苦冥頑不化,不如跟爺們一起去為闖王效力如何。」
李子達一看樊山堯腰間圓滾滾的大包裹,知道福王已經遇難,心中大慟,手中一滯,卻被姜飛熊抓住機會,長刀飛過,一條左臂齊根而斷。
李子達慘嚎一聲,身子踉蹌,滿面悲憤,手中長刀亂砍亂劈,卻已經根本傷不到姜飛熊片刻。
姜飛熊跳出圈外,阻止了正欲上前殺死李子達的樊山堯,喝道︰「既已得手,迅速撤離。此人拼死護護主,也算是一條漢子,留他一命。」
三人轉身向後院奔去,奔出五六十步,卻听見重物倒地的聲音,回首一看,卻是那李子達橫刀自刎,身子倒地。
三人嘆息一聲,加快腳步便頭也不回的往後院去了。
翻過牆頭,計無藥和徐銀熊已經在後面的巷子等著。一見三人出來,急忙迎上前來,問道︰「得手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兩人大喜,看見姜飛熊滿身鮮血,急忙從大車上找出一件衣服給他套在身上,扶著他匆匆上了馬車,馬鞭一甩
,馬車匆匆向城門方向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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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民雖然堵住了巡撫衙門前門,路振飛卻派人從後院出去找劉參將搬救兵去了。
劉參將得知難民圍堵巡撫衙門,嚇了一跳,冷汗涔涔而下,急忙點起五百兵丁向巡撫衙門開來。
這些難民受人蠱惑,只想著巡撫衙門會放飯,卻沒想到招來了大隊刀槍霍霍的官兵,再加計無藥兩人早已經趁亂消失,這些難民群龍無首不等驅趕便開始潰散。
驅散了這些難民,不等路振飛松口氣,又有士兵來報驛館也遭到了大批難民圍堵,如今正在和守衛對峙。
路振飛暗叫一聲不好,急忙跨上馬背,和劉參將帶人匆匆向驛館趕去。
圍堵驛館的難民因為其中有十幾個本地混混在其中不斷出言蠱惑打氣,比起巡撫衙門的難民來氣勢更勝一籌。
那些混混們賊精賊精,遠遠看見大隊官軍撲來,知道大事不妙,急忙悄悄的鑽出人群溜了,只剩下一群不明真相的難民依然喊著震天響的「包子饅頭」口號。
官兵們如狼似虎撲進難民群,很快難民群就被驅散。有一些難民反抗之下很快就伏尸當地,其他人也一哄而散。
看到官兵前來解圍,守衛驛館的侍衛和兵丁們也長出一口氣。
路振飛匆匆帶人驛館中,穿過第三進院子的月亮門,便老遠看見伏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下一灘鮮血的李子達,大叫一聲不好,快步向屋子中跑去。
等他沖進屋中,首先看到的正是盧九德那顆眉目猙獰的首級正對著他,駭的他登時倒退一步,面色驚恐。
再一看,左邊不遠處也是倒臥著一具尸首,而通往里間的門口伏在地上的衣著華貴的婦人正是鄒王妃。
路振飛雖然驚駭,但是畢竟也是斷過凶殺案子的,到不至于被嚇得腿軟,目光一轉就投向了屋內,急忙沖進屋中,定眼一看,差點睚眥欲裂,福王的無首尸身正躺在床上,鮮血染紅了潔白的床幃,猶如開出了一朵艷麗無比的大血花。
路振飛此時真的欲哭無淚了,福王被殺,不說錦繡前程了,自己的性命恐怕也難保了。
正在路振飛失魂落魄的時候,跟他一起進屋的劉參將卻喊起來︰「大人,王妃娘娘還有氣息。」
路振飛心中微微一緩,好歹還有個活的,立刻上前扶起鄒王妃,掐住了她的人中。
鄒王妃悠悠醒轉,看見路振飛,大叫一聲「我的兒啊」急忙沖進了里間,卻又是一聲慘嚎,便沒有了聲息。路振飛進去一看,鄒王妃又昏死了過去。
劉參將在屋內四處查看,又叫了起來︰「大人,這里有些字。」
路振飛過去一看,差點倒吸一口涼氣,面色頃刻間變得蒼白無比。
那牆面的大字雖然極丑,卻看的明明白白︰「去年吃了老子肉,今年又砍崽子頭,快哉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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