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河岸是金陵城中最為奢華的一片地帶,那里有著妓院、樂坊、賭坊還有數不清的酒樓,白天和黑夜對那一帶來說沒有區別,而來往的路上兩條貫穿的集市每天都很熱鬧。
楚亦瑤從馬車窗口看向那集市,到處是小販的吆喝聲,在金陵城里,隨處可見就是商販,他們白天做生意,晚上就去月牙河附近消遣,周而復始著這樣的日子。
「小姐,到了。」寶蟾在馬車外說道,楚亦瑤一身男裝打扮走下了馬車,抬頭一看,春滿樓的牌子在傍晚余輝地照映下閃閃發光,二樓三樓那打開的窗戶里還有一些女子不斷地朝著大街上的人肆無忌憚地打招呼嬉鬧。
只消看一圈楚亦瑤就發現了二哥的馬車,小廝阿川坐在車尾正朝著夕陽已經在那打瞌睡了,楚亦瑤走了過去示意寶蟾叫醒了他。
阿川一個激靈險些從車尾上摔下來,擦了一把嘴角,張大眼楮看著眼前有些眼熟的小少爺,越來越熟悉,這臉要是扮上女裝和大小姐簡直一模一樣。
「看夠了沒有!」耳旁傳來大小姐的呵斥聲,阿川即刻清醒了,「大大大小姐,您怎麼再在這。」
「二少爺在哪個房間。」
「大小姐,這里您不適合進去吧,二少爺不在這,二少爺去了碼頭了。」阿川躲躲閃閃地說道,寶蟾在一旁好嗅醒了一句,「阿川,碼頭里這有好幾里路呢。」
阿川頓時垮下了神色,在楚亦瑤的注視下懨懨地說道,「二少爺來找鴛鴦姑娘了。」
楚亦瑤理了下衣服,淡淡說道,「帶路。」
「喲,這是哪里來的小哥,長的這般俊俏,可惜年紀小了些,小少爺,可得等幾年再來呢。」到了春滿樓門口,楚亦瑤被一個老媽媽模樣的婦人攔在了門口,那老媽媽一看她就是女扮男裝的,不過誰知道這又是什麼身份,老媽媽也就沒戳穿,喊著她年紀小,不讓她進去。
「我們來找人。」寶蟾拿出一錠銀子放入了那媽媽的手中,「楚家二少爺在哪里,麻煩媽媽帶個路。」
那老媽媽又看了楚亦瑤好幾眼,難道是楚二少的冤家找上門來了,也不太像啊,這麼小的年紀。
「這,你看我們也不能壞了規矩,這里頭那一位咱這春滿樓都得罪不起啊,你們就別為難我了。」老媽媽把銀子推了回來,寶蟾又拿出一錠加在她手中,那媽媽猶豫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二樓,如今這時候春滿樓里客人也少,與其等著這小姐晚上來鬧,不如讓她現在上去。
心中一合計,老媽媽心安理得地收起了銀兩喊了一個小丫鬟過來帶她們上去,囑咐道,「去天寶閣。」
楚亦瑤跟著那小丫鬟上去,阿川和寶蟾跟在後面,到了二樓繞過了回廊,兩旁都是取名雅致的閣間,那小丫鬟把她們帶到了一扇門前站在一旁守著不動,楚亦瑤走近了幾分,沒有急著開門,而是側耳听了一下。
過了沒多久,不等敲門楚亦瑤直接把門給推開了,屋子里的樂聲戛然而止,一個身著紫紗長裙的女子坐在古琴邊怔怔地看著她們,「你們是什麼人!」
楚亦瑤沒有看她直接走進去,在女子對面的床邊軟榻上正靠著兩個男子,同樣是詫異的神情,尤其是在看到她出現的時候。♀
「亦瑤?」其中一個男子終于認出了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怎麼穿成這樣。」
"我來這里看看是什麼讓二哥留戀的連家都不回了。"楚亦瑤看著鴛鴦,春滿樓花魁,果真是美人一個,難怪從登台到如今短短一年的時間就把春滿樓的薔薇姑娘給擠了下去。
「你在胡說什麼,快回去,這里豈是你一個姑娘家可以來的。」楚暮遠起身把她拉到了一邊,視線還往鴛鴦姑娘那看,生怕在她面前落下了形象。
「你跟我回去。」如果她沒記錯,一個月之後就是這鴛鴦姑娘的及笄日,而及笄她也會迎來她的第一個恩客,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二哥再重蹈覆轍,贖這樣一個女子回去。
「亦瑤,不要胡鬧!」楚暮遠低喊了一聲,還坐在榻上的王寄霆也走過來了,他和楚暮遠相差不過兩歲,兩家走的近,關系也不錯,見到平日里就很嬌蠻的楚家小妹居然直接闖春滿樓,一同過來勸她。
「寄霆哥,你來這里,滿秋姐知道嗎?」楚亦瑤抬頭瞥了他一眼,王寄霆頓時止了聲。
「行了行了,我們回去。」再好的興致也被她給消磨沒了,楚暮遠此刻心里就剩下一團的晦氣,好不容易鴛鴦姑娘同意見他,這才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被打攪了。
看到門口躲躲閃閃減少自己存在感的阿川,楚暮遠瞪了他一眼,楚亦瑤推著他出去,笑著說道,「二哥你們先出去,我這還有話和鴛鴦姑娘說呢。」
里面插閂反鎖之後,楚亦瑤回頭看著鴛鴦姑娘,也沒再客氣,「我知道鴛鴦姑娘不甘心留在這春滿樓中,不過我們楚府地小,容不下你,還請你另求他人。」
「楚小姐說笑了,這里的姐妹們哪一個不想要有安定的生活。」琴聲響起,鴛鴦一手輕輕的撥弄著琴弦,抬頭笑看著楚亦瑤。
「所以鴛鴦小姐得瞧的仔細些,年華易老,難抵歲月侵蝕,你與我兄長來說,太老了。」楚亦瑤稚女敕的小臉上綻放一抹甜笑,說的誠懇
離開了春滿樓,楚暮遠臉色沉凝,和她同上了一輛馬車,沒等他說什麼,楚亦瑤掀開了簾子吩咐阿川去碼頭,車上兩兄妹皆是無語。
到了碼頭,有不少船只正在卸貨,天色漸暗還能清晰地看到各家的旗幟掛在上面,楚家的船在九號碼頭,來來往往不少工人,一行人到了楚家商船的停靠處,幾個管事看到楚暮遠的時候皆露出了差異的眼神。
「二少爺。」幾個管事紛紛打招呼,楚暮遠懶懶地回著,跟著楚亦瑤往里走,里面的船都是卸貨掉的,最里側還停靠著一艘廢棄的楚家商船,上面的商行旗幟已經破敗不堪。
「二哥,你還記得這艘船不?」楚亦瑤抬頭看著那高高的船身,這艘已經有些年歲的船身上布滿了青苔,還蛀了不少地方。
「這是楚家當年的第一艘商船。」楚暮遠再不理商行里的事也不會不知道楚家當年打拼的第一艘商船,楚亦瑤伸手模了模船身,古舊的散發著木頭的發霉氣息,但怎麼都掩蓋不去它昔日為楚家所作的貢獻。
「二哥,爹和娘走了,大哥也走了,我們只剩下你了。」楚亦瑤喃喃道,耳畔還有那海水拍打岸邊的聲音。
「二哥你還記得麼,當年這艘船剛剛下海的時候,爹娘帶著大哥和你上船。」楚亦瑤回頭看他,楚暮遠笑了,「那時候你還沒出生。」
「二哥,如今大哥不在了,難道你還要繼續不聞不問麼?」楚亦瑤看著他身後走來的人,輕聲說道,「還是你認為,這里的人會等著應竹長大了,心甘情願的把商行交給他。」
「暮遠啊,你怎麼過來了。」沒等楚暮遠開口,背後就傳來了朗聲的叫喊,二叔楚翰勤大步地朝著這里走來,身後跟著兩個管事。
「二叔,我和二哥來看看,再怎麼說這也是自己的生意,怎麼能全部勞煩給二叔呢。」楚亦瑤走到楚暮遠身邊,站在一起一手伸到他身後腰上掐了一下,笑道,「二哥正有事請教二叔您呢。」
楚暮遠皺了下眉頭,低頭看妹妹笑意里帶著的警示,遂說道,「二叔,這一批我們卸的是什麼貨物,好像來來回回好幾天了。」
「我說這怎麼這麼眼熟,亦瑤啊,你可別蒙你二叔,怎麼穿成這樣過來。」楚翰勤一怔,隨即笑著說道,楚亦瑤見他這般轉移話題,親昵地上前挽住了他,撒嬌道,「這樣穿方便嘛,二叔,如今開春之際,滿秋姐上次還說大同那的瓷器他們都到了,為什麼我們家的還沒有到呢?」
楚翰勤沒料到她會問這個,臉上的笑險些掛不住,怎麼平日里從來不管商行事的佷子和佷女會過來碼頭。
「大小姐,大同那的瓷器太貴了,咱們選了別處的,過幾天船就可以到了。」楚翰勤身後的一個管事替楚翰勤回答道,楚亦瑤心中冷哼的了一聲,面上眨眼疑惑地問道,「為什麼啊,大同那的瓷器才漂亮呢,換了別處的不好看沒有人要啊二叔。」
楚翰勤看不斷撒嬌的楚亦瑤,略微有些尷尬,過去楚家商行確實和秦家一樣都是要大同那的貨,但是大同的瓷器貴,這賣出去的價格再從中一兌賺的就不見多了,丘岳的瓷器和大同的在價格上就便宜了很多,就算多了幾天航程,這其中的利潤也是多的。
但對商行而言,忽然更換一種買賣的貨物也存在風險,這件事本因和楚暮遠他們商量,但他不插手商行的事,楚翰勤就自己做主,如今他們問起來,倒不好回答。
(